第 7 节
作者:嘟嘟      更新:2021-07-12 22:00      字数:5458
  任意的电话来了:“看到没有?”
  “看到了。”
  诸辰以为他指周专上电视公布消息。
  “新闻处发出小段稿件:律政部长敦熊提早退休,将携妻女乘邮轮返回祖家。”
  啊新闻处发出小段稿件。
  这时老总向她走近,手里也指着那一段新闻稿啊。
  他们两人走到角落密斟。
  老总说:“你代表妇女版去访问他妻子。”“她会说话吗?”
  “不用她说什么,我们把访问趁这个时候刊出,让读者自由联想。”
  “联想何事?”
  “子洋集团律师被控收买法官,你猜那法官是谁?”
  “那是十分危险的联想。”
  老总脸色沉着,“他高官厚爵,为何突然宣布退休,他离开本土二十多年,已无亲友,有什么理由决定回乡?他年轻的第二任妻子是华人,小女儿才三岁,这件事疑点太多。”
  诸辰苦笑,“我们已成阴谋论专家,看情形他不会接受访问。”
  “刚相反,我猜想他愈是要装得轻松,我已替你约了明日下午三时去敦府喝下午茶。”
  诸辰点头。
  同事大声叫她,“诸辰,你来对一对这段稿。”
  诸辰揉揉双眼,她已有三十多个小时没回过家。
  整个报馆大学蔓延一股汗臊气。
  一位女同事报怨,“无论如何,我得回家沐浴。”
  这个愿望又得隔一日一夜才能实现。
  一连三天,市民排队轮购《领先报》追读新闻。
  所有同事都有功劳:每版都有文字配合,整份报纸似一本特刊,满足读者好奇心。
  任意来找诸辰。
  他问:“见过周专没有?”
  诸辰刚冲完身,头发湿漉漉,套上白上衣。
  她叹口气,“看样子我们的友谊到此为止。”
  “我倒有点相念他。”
  “记惦一个人,也得有时间有闲情,金城银行的发言人不好做。”
  “一律无可奉告。”
  “这四个字最难说。”
  任意答,“金城在这件事上的损失不可弥补,以后想必有重组消息,我叔父说他在银行做了半个世纪都未曾见过如此大丑闻 。”
  “可是他经历了二次大战。”
  “我不同你说了,我要去采访敦熊夫人。”
  “猪,明天是我生日。”
  “可是要我陪你吃饭?”
  “最好不过。”
  诸辰与他拥抱一下,抢着出门。
  大块头开车出来与诸辰一起出发。
  “男朋友?”他问。
  诸辰不置可否。
  “有迟疑,为什么?”
  “他太喜欢女人。”
  大块头笑了。
  车子到了山上官邸,诸辰不禁赞道:“好住处。”
  只见两个白衣黑裤的保母牵着混血小女孩的手走出来,后边正是敦熊与他第二任华裔妻子。
  敦熊白发白须,呵呵笑着,年龄与妻子相差约三十年,一副亲民的样子。
  “你们慢慢聊,我还有点事。”
  他躲进书房里。
  敦熊太太叫艾茉莉,与诸辰说起粤语来,那可爱漂亮的小女孩不住在身边打转。
  女佣取出冰茶及青瓜三文治。
  大块头替他们拍照。
  艾茉莉很体谅,叫厨子另外替大块头做汉堡当点心。
  诸辰轻轻问:“家里有几个佣人?”
  “连司机五个人,我所以担心,回转英国狄芬郡,就没有这样舒适了。”
  “狄芬郡天气还算好。”
  艾茉莉嗯一声,“我父母与兄弟都在雍岛,真不舍得。”
  “请问你与敦先生如何认识?”
  “我是他手下,我在法庭档案室工作。”
  “近水楼台。”
  艾茉莉笑,“可以这么说,诸小姐,我与你一见如故,他们都说,今日的记者不好应付,笑里藏刀,不怀好意,你倒是很忠直。”
  “谢谢你。”
  诸辰看到大个子在一边偷偷笑。
  诸辰问了一些十分普通问题,带孩子可辛苦,对子女有何期望,如何消闲,有什么嗜好。
  敦太太渐渐松懈,谈得十分轻松,透露他们的邮轮会经过十多个国家,为期四十多天。
  敦熊不耐烦,从书房出来看个究竟,发觉妻子女儿及记者笑作一团。
  他也松懈,破例回答问题。
  “事业中哪件事最难忘?”
  “认识艾茉莉。”
  “会否写回忆录?”
  “我并非总督,乏善足陈。”
  “为何提早退休?”
  “看小女儿成长,我大女儿已大学毕业,结婚生子,当年我忙着工作,很少教她功课或是玩耍旅行,现在要痛改前非。”
  说着敦熊与小女儿坐在一角讲起童话故事来。
  诸辰说:“哗,他若是帮着女儿写功课,所向披靡。”
  大家都笑了。
  敦太太艾茉莉一脸幸福。
  她告诉记者:“敦先生是最好的丈夫与父亲,他每晚在家陪我们母女吃饭。”
  诸辰适可而止,礼貌地告辞。
  敦熊一家三口送到门口挥手。
  大块头大惑不解:“他看上去像是好人。”
  诸辰不出声。
  大块头问:“你问得什么端倪?”
  诸辰摇摇头,敦家安宁平静,像个避难所,一切动荡,由他一人在外承担,敦太太说得对,他的确是个好丈夫。
  回到报馆,诸辰沉峥落膊,把访问写了出来。
  老总读过:“这篇访问,好似台风中风眼。”
  强烈对比,读者一定感觉得到。
  “做得好,诸辰。”
  “敦太太说到,回程之中,他们的邮船,将经过凯门群岛。”
  “啊。”
  “凯门群岛上国际银行林立,是大机构避税天堂,我写了一段小小备注。”
  老总看看她,“诸辰,朱太太要升你职位。”
  “升我做什么?”
  “编辑主任。”
  诸辰说:“我喜欢做记者,我对行政上作没有兴趣”我喜欢挑新闻做,一旦升做主任,像打杂般,不能专心写采访。“
  老总啼笑皆非:“那你要做什么?”
  诸辰想一想回答:“花果山水帘洞的美猴王。”
  同事敲门:“孙大圣,开会。”
  士气高昂,各人毫无藏私,将最忠诚意见说出,努力做到最好。
  这时秘书进来问:“谁叫小龙女?有电话找小龙女?”
  大家都跳起来。
  秘书大感诧异,“你们都是小龙女?”
  “快听电话!”
  诸辰扑到自己位子上抢过电话。
  沙哑的声音说:“诸辰,报馆附近有一间快乐茶室。”
  “是,我知道。”
  “十分钟内见,一个人。”
  “明白。”
  诸辰轻轻说:“我出去一会。”
  “诸辰,当心。”
  快乐茶室内只有几台人客,诸辰发觉没有熟人。
  她挑一张台子坐下,叫杯咖啡。
  背后有沙哑声音传出,“不要回头。”
  诸辰端坐不动。
  “你启动了机掣,新闻如妖魔般窜出。”
  诸辰轻轻说:“你成功了。”
  “现在,你要当心,我是你的话,我会要求警方保护。”
  “警方何来这许多人力物力。”
  “你过马路要当心,冷僻的地方不要去,切勿站在高处往下张望。”
  诸辰感到一阵寒意。
  “所以,我不再约你在地下铁路站见面。”
  诸辰实在忍不住,猛地转过头去。
  她完全愣住。
  坐在她后边台子的,是一个十二三岁小女孩,正在吃一大杯珍珠刨冰,见诸辰瞪着她,也睁大了眼睛。
  台子上有一台小小录音机。
  它仍在说话,沙哑声音继续: “叫你不要转过头。”
  诸展为之气结。
  她问小女孩:“谁叫你把录音机放在这里播放?”
  “一位小姐付我一百元叫我这样做。”
  诸辰取过录音机:“交给我。”
  “你拿去好了。”
  诸辰走出茶室,看到大块头在门口等她。
  他们回到报馆再听一次录音警告。
  同事说:“警方鉴证科或可用仪器找到该人真实声音。”
  有人反对:“怎可自动献身把我们的资料交给警方。”
  “这人到底是谁?”
  “诸辰,你见过敦熊,可会是他?”
  诸辰想一想,“他身形比敦熊更为瘦削。”
  老总说:“诸辰我想你需要保镖。”
  诸辰摇头。
  “那么,我建议倔强的你回家休息。”
  什么,还没过桥就拆板?
  “任何大新闻都不值得牺牲人身安全,大块头,送诸辰回去。”
  诸辰亲手把录音带送给周专。
  他还没下班,深夜出来,在接待处看到诸辰,离远朝她点点头。
  诸辰见他神色冷漠,十分难堪,转头就走。
  他没有叫住她,取过录音带,回转办公室。
  那样亲密的朋友也会生分,诸辰觉得面颊一凉,伸手去摸,才知是眼泪。
  真不中用,这种小事也哭,真会瞎了双眼。
  大块头问:“你把证据给廉政公署?他们又要立功。”
  诸辰不去回答:“来,驶上山兜风。”
  “山上僻静,你不方便去,我载你回家,还有,小心门户,别胡乱应门。”
  “大块头,没想到你如此细心,你女友好福气。”
  张人脉讪讪,“我没有女友。”
  “为什么,你挑剔?”
  “做报馆作息不定时,多年不见日出日落,日落时埋头苦干,日出时呼呼大睡。”
  诸辰猛一抬头,“天怎么漆黑?”
  “再过两个小时天又要亮了。”
  “什么,今天是星期几?”
  “周四清晨四时。”
  “什么,我走进报馆时彷佛是星期二,呵,当真快活不知时日。”
  大块头苦笑:“谁会同我们这些疯子在一起,三天只睡两次,一日却吃七顿饭补力气。”
  到了家,大块头又叮嘱她锁好门。
  睡到天亮,电话铃响起来,诸辰一看钟,什么,竟睡了那么久,有犯罪感。
  “诸辰,是周专,那卷录音带,我们经过特别处理,放大背景音响,你可要来一次?”
  “你还没有下班?”
  “已经很久没听到下班、休假、回家这些字眼。”
  “我清醒了就来。”
  放下电话,诸辰的肉体却动也不动,她的灵魂出了窍,看着自己的肉身干着急。
  起来,又推又拉,可是肉身已开始扯鼻鼾,趴在床上动也不动。
  终于,灵魂放弃,黯然归位,与软弱兼不争气的躯壳共存亡。
  诸辰失约。
  下午,有人大力按门铃。
  一次又一次不放弃,诸辰终于被叫醒。
  十一(前文提要:诸辰访问敦熊夫人,发现敦家安宁平静,敦熊独自在外承受风浪,就如台风中的风眼; “杨过”约诸辰到茶室见面,却发现他早准备了一段录音警告,叫女孩替他把录音机放在台上播放,提醒诸辰当心有生命危险;诸辰把录音带交周专处理 约诸辰到茶室见面,却   。 )
  她意志力薄弱,喃喃说:“让我在床上腐朽,走,走,别骚扰我   。 ”
  终于她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起床披着睡袍走去开门   。忽然想到大块头的嘱咐,“谁?”
  “是周专,你不赴约,只得我上门。 ”
  啊,周专来访。
  一张望,果然是他,诸辰开门。
  周专精神奕奕进来,“你听听这条录音带 ”
  他一按钮,小小录音机播出一首小曲,歌女低回缠绵地吟唱:“为什么,不见你,再来我家门,盼望你,告诉我,初恋的情人……”
  诸辰一时感触,掩脸痛哭,原来他也同样挂念她。
  这时,诸震蓦然惊醒,她一边脸压在枕头上多时,有点麻木,原来她一直沉睡,动也没动过,周专与录音带上的情歌,全属梦境。
  她糊涂了。
  梦境自何处开始,又在什么时候终止?
  连周专叫她赴约的电话都是幻象。
  她起来查看电话,果然,电话插头已被扯出,电话根本接不通。
  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那么,现在她可是真正醒觉,抑或,还在做梦?
  诸辰掩脸,精神如此恍惚,还如何工作?
  诸辰淋一个热水浴,终于清醒过来。
  她把电话插头接上,电话铃立即响起。
  这次果然是周专的声音。
  诸辰有苦说不出,内心凄酸。
  多事之秋只听见周专温文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