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嘟嘟      更新:2021-07-12 22:00      字数:5433
  “那么,静静地出来吃顿饭。”
  诸辰温和地说:“我不是你那杯茶。”
  “你怎么知道?”
  “我长得聪明,我一看就明白。”
  王逸来不服气,“你武断。”
  诸辰笑,“我确是那般一无是处。”
  “你喜欢做什么,告诉我,我陪你。”
  家里已经有甲君及乙君,够了,一定要把这名丙君即时摆平,免增意外麻烦。
  她答:“我对看戏上演唱会、跳舞喝茶、郊游兜风均觉无聊。”
  “你有空做什么?”
  “与好朋友聊天。”
  “说些什么,我也可以参加吗?”
  “大家胡扯,天南地北,无所不谈,有次说到尝试try与尽力endeavour的分别,两者都未知结局,可是后者已竭尽所能,问心无愧,所以美国一架太空穿梭机叫尽力。”
  王君摇头叹息。
  “谢谢你提供的消息。”
  “如果我尽力,你会感动吗?”
  “不必费神。”
  对方把头垂下。
  诸辰拍拍他肩膀。
  “我不是一只小狗,别可怜我。”
  诸辰得寸进尺,“有新消息与我联络。”
  她挽起外套离去。
  下午,她到政府会堂旁听官地拍卖。
  诸辰出示记者证,看到经济版同事,悄悄坐过去。
  四。
  同事诧异,“你怎么来这里?”
  “我想访问长丰集团地产部经理霍小玉。”
  “呵,你今日可以一睹她大杀四方的霸气。”
  “女子做到那样独当一面地步,值得表扬。”
  “今日一共八个财团竞投一幅山顶贵重住宅地皮,想必情况激烈,底价四亿,每次出价一千万。”
  “一举手就是一千万?”
  “正是。”
  同事把财团代表一一指出给她看:“长丰、永庆、汇珠、赫昔逊、陆黄、子洋……”
  子洋集团代表正是她见过的张汉碧律师,张身边还有一个女子,他正与她低声密谈。
  同事介绍诸辰给霍女士。
  诸辰恭敬地蹲在她身边,“我想跟足霍小姐你一天,记录你工作经历,据实报道,不问问题。”
  霍女士扬起一条眉毛笑,“好主意,你同我秘书联络约时间,说我已经答允。”
  “今日,未知鹿死谁手。”
  霍女士只说两个字:“长丰。”
  诸辰坐好。
  她问同事:“每个人都可以出价竞投吗?”
  “你需先呈交一张银行本票,放拍卖官处,作为保证。”
  “那本票数目,可是足够你我过一辈子?”
  同事笑,“我够了,你还不够。”
  拍卖开始,各财团出价激烈,不断承价,代表手举个不停。
  诸辰有个异样感觉:这百年前只是个渔村的雍岛今日竟有如此庞大资金流转,匪夷所思。
  每举手一次即是一千万,到了第四十二次承价,已是天文数字,超出底价一倍有余。
  三十分钟之后,只余长丰与子洋出价。
  霍小玉喜怒形于色,面色已十分难看,她在十亿关口接到高层指示,停止竞争。
  子洋集团大获全胜。
  诸辰看到张汉碧露出得意微笑。
  经济版同事低声说:“刺激得我又觉得胃痛。”
  只听得霍小玉低声冷笑,“完全不以常理出价,在商言商,已无盈利可言,得物亦无所用。”
  散场后记者一拥而前访问子洋代表。
  霍小玉一声不响离去。
  诸辰听到张汉碧这样说:“价钱合理,市场会有承受力。”
  他看到诸辰,走近招呼:“诸小姐,今日很巧。”
  诸辰觉得他对她有点警惕。
  “我替你介绍:这是我提起过的唐天颢律师。”
  唐律师约比诸辰大几岁,可是眉梢眼角,尽露精明之意,诸辰哪能同她比。
  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一对。
  诸辰与同事回报馆撰稿,她侧写了各代表神情举止,交给同事过目。
  “诸,你写得栩栩如生,活龙活现,我自叹弗如。”
  “太客气了。”
  “如此生花妙笔,不如创作小说。”
  “做小说最磨人:坐着呆写,其闷无比。”
  同事笑,“可是荣耀全属作者一人。”
  诸辰问:“你怎么看子洋集团?”
  “好胜,具奇谋,不按牌理出牌,海盗式大胆袭击,志在必得,但有欠周详。”
  “不属一般经营手法。”
  “说得对。”
  诸辰问:“你有没有怀疑?”
  同事莫名其妙,“有何可疑?”
  诸辰不再出声。
  周末,她与甲君乙君聚会。
  她列出可疑之处,“最奇怪之处,是竟然无人觉得奇怪。”
  任意问:“听说你弄来一箱冰酒?”
  “正是,加拿大最新特产,香甜无比,一喝上瘾。”
  诸辰并无嗜好,衣食住行都能将就,但是她爱喝葡萄酒,这是一笔开销。
  “零下八度半夜三时采摘葡萄,你听过没有?又必须维持低温,故立即在户外用机器榨汁,这些葡萄已结冰成为小小冰珠,每颗只榨出一滴汁液。”
  周专却在细读诸辰列出的线索表格。
  诸辰斟出酒来。
  任意嚷:“哗好香水果味。”
  周专呷一口,“太甜了。”
  诸辰说:“我本来不喜甜酒,却喜欢这个。”
  “女孩多数嗜甜,你们是日本人口中的甘党。”
  周专放下酒杯。
  诸辰问:“你可会建议请上级调查子洋集团?”
  周专摇头,“那不是我工作范围。”
  诸辰生气,“一个孩子将要溺毙,叫擅泳的你跃下池中救命,可算你工作范围?”
  “子洋集团不是幼儿。”
  “哼。”
  任意前来调解:“水门事件得以揭露,谁的功劳至大?”他顾左右言他。
  诸辰答:“倒不止那两名小记者。”
  任意笑,“是那个叫深喉的告密人。”
  “谁看过那套叫《深喉》的三级片?”
  任意摇头,“我从来不看那种电影,砖头相信更加不会,猪,只有你才有兴趣。”
  诸辰笑,“我也失之交臂。”
  “我去弄来大家看看。”
  是一个噩梦这时周专忽然说:“案件得以揭露,是因为当年记者获得《华盛顿邮报》执行编辑布赖利的支持。”
  诸辰接下去:“布赖利不过是编辑,最终决策握在督印人手中。”
  三人都是新闻系学生,这件事他们滚瓜烂熟。
  任意接上去:“督印人是格兰姆夫人。”
  “正是,当晚,格太太在家中宴客,祝酒的时候,执行编辑打电话给她:”这一分钟就要决定,去不去马,该稿刊出,要不作罢‘;格太太答:“去’,一个总统就此下台。”
  “真不容看轻女生。”
  任意说:“女人真奇怪,好的非常好,坏的极之坏。”
  诸辰瞪他一眼,“这是你经验之谈?”
  周专帮老友解围,“他不过是道听途说。”
  诸辰追问:“我是好女还是坏女?”
  任意笑答:“有大学文凭及公寓作嫁妆,当然是好女,所以说,一切有产业继承的女子均是美女,不信,你读读贵报的社交版。”
  周专说:“到今日,我还是佩服格太太的胆识。”
  “格太太年前去世,所有报章均提及此事,致以最高敬意。”
  诸辰把话题兜回来:“你可会建议上级调查?”
  轮到任意帮周专解围:“即使子洋集团已经在他们档案上,他也不能告诉你。”
  这是真的。
  周专轻轻说:“做好你的妇女版。”
  “我的妇女版一百分,谢谢你。”
  他们两人告辞。
  诸辰闷闷不乐。
  她打了一个中觉,红日炎炎,悠悠入梦。
  真是一个噩梦,梦中的她已经老大,腰粗肚凸,家境普通,已生下一子一女,一屋塑胶玩具与噪音,忽而丈夫下班回来,原来是周专。
  他一脸倦容,放下有限家用,要茶水要拖鞋,喝令孩子们静下来。
  看到这种情形,诸辰吓出一身冷汗,不不,不可以这样,周专统共变了,从前年轻有为,殷实可靠的他忽然因循颓丧。
  噩梦继续下去:她又来到另外一个地方。
  门一打开,丈夫换了人,这次是任意。
  他身上有水果味香水,由此可知,他与年轻女子鬼混,诸辰怒气冲冲跑进寝室,一个艳女若无其事地走出来,诸辰伸出要打,被她拦住。
  “喂,怪你丈夫,别赖闲人。”
  诸辰气炸了肺,但任意笑嘻嘻地说:“你一向知道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诸辰发呆,这时,梦醒了。
  她出一身冷汗,赶紧淋浴,站在莲蓬头下发呆,梦境写实,无论嫁给甲君抑或乙君,过了十年八年,受生活折磨,婚姻迟早变质。
  她叹口气,裹上浴巾,坐在床沿发呆。
  太悲观了,对两位男生也不公平。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起。
  “记得我吗,我是穗华表行王逸来。”
  “又有什么消息?”
  “难道不能喝杯茶吗?”
  “我工作很忙,不同一般文员。”
  “我闻弦歌而知雅意。”
  诸辰笑,“你那么富生活情调,又长袖善舞,不愁没有女伴。”
  “一到暑假,热闹非凡,留学生全部自欧美回返雍岛,不是留意工作,就是物色伴侣。”
  “你还不从中挑一个。”
  小王说:“没有一个像你这般聪明。”
  诸辰哈哈大笑。
  “说到消息:子洋集团有职员被警方逮捕。”
  诸辰凝神,“什么人?”
  “也难怪一个记者会对子洋集团产生疑窦,这间公司的确疑点重重,他名下一名律师被控挪用客户款项。”
  “那人叫什么名字?”
  “律师张汉碧。”
  诸辰懒洋洋的精神一下子提起来。
  “小王,我改天才与你喝茶,报馆有事,我必须赶回。”
  她丢下电话,飞快更衣,奔回报馆。
  只见港闻版及财经版同事正在争做新闻。
  诸辰抢阅他们的报道。
  “子洋集团旗下资深律师张汉碧被控十二项偷窃罪,昨在区院承认侵吞伟能国际有限公司购入石柱村道三百万印费……”
  诸辰抬起头来。
  五人有旦夕祸福,这个能干的年轻律师竟一夜间成为阶下囚。
  吞并客户的厘印费,这会是他?
  假如诸辰没有看错人的话,张汉碧才不会做这种小眉小眼的事。
  她对经济版同事说:“有没有办法见一见张汉碧?”
  “有什么必要?此案经已了结,本月二十三日判刑。”
  诸辰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她做了一番调查工作。找到唐天颢律师的地址。
  诸辰立刻驾车到她家去。
  唐律师住在山顶一层小洋房,排场与收入完全不成比例。
  诸辰按铃,女佣来应门,她拒绝开门,“唐小姐不见客。”
  “我是她朋友,我叫诸辰。”
  背后传出主人家声音:“请诸小姐进来。”
  果然是唐天颢,只见她双目通红。
  诸辰开门见山,“这是怎么一回事?”
  唐律师饮泣,“他叫我立刻嫁人,切莫以他为念,他将入狱。”
  “他是侵占客人三百万厘印费的人吗?”
  “不。”
  “唐律师,你一定有端倪。”
  唐天颢用手掩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叮嘱我不可以对任何人说任何话。”
  “我想见一见张汉碧,请你替我传话。”
  “他不想见人。”
  “请代我传话。”
  “诸小姐,你只是一个妇女版编辑记者。”
  诸辰瞪她一眼,“最看轻妇女的也是妇女。”
  “我为什么与你说话?我根本不应见你。”
  诸辰说:“因为你心中有冤情。”
  唐天颢忽然静下来,半晌她说:“你等一等。”
  她进书房去打电话。
  诸辰打量她与张汉碧同居的住宅,的确装修得美伦美奂,家具陈设名贵但低调,品味十足,子洋集团怎样厚待职员,可见一斑。
  诸辰等了二十分钟左右,唐天颢出来,平静地说:“明早六时正在我家集合。”
  诸辰站起来,“明早见。”
  天气真的热了。
  太阳位置已挪到北回归红上。
  诸辰打扮一贯朴素,白衬衫卡其裤,准六时在唐宅门外按铃。
  女佣启门,请客人到客厅等一等。
  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