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
嘟嘟 更新:2021-07-12 22:00 字数:5426
“这么说来,他在难民潮之前已经回归,他父母是雍岛居民,他拥有雍岛户籍?”
“诸辰,无端对一个生意人发生那样大兴趣,何故?”
诸辰看到周专眼睛里去,“你在廉政公署工作,你们上下没怀疑过这件事?”
周专不出声。
任意问:“什么事?”
“一个集团,动辄订一百只金表,何用?”
“送礼。”
“这样贵重礼物,当手信随意派发,什么意思?”
任意忽然轻轻说:“贿赂。”
“贿赂什么人?”
任意微笑,“当然是能够提供利益的人。”
“何种利益,金钱,美色,抑或捷径?”
这时周专咳嗽一声,诸辰转过头去,“你听腻了?”
周专说:“我在想,这贿赂二字设计得多么传神:先是一人有贝,然后各人都有,你说妙不妙。”
“你工作地方,天天有人提着这两个字吧。”
周专说:“我在宣传推广部工作,不过设计海报短片在社区举行讲座等做基本功。”
“是该自基础做起,许多错误传统观念都得一一更正:像送红包天经地义,互相吹捧无伤大雅之类。”
周专说:“我们带着歌舞团到民间演出,逐间中小学推介。”
诸辰笑,“有无效果?”
“过十年八载才会知道效果。”
诸辰挽着他的手臂,“砖头,你帮我打听一下,贵署可有盯上子洋集团。”
任意立刻阻止,“小猪,你想他革职?”
周专重重吁出一口气。
诸辰说:“下星期,我会到子洋集团总部采访。”
任意与周专一起说:“你自己当心。”
星期三,诸辰准时抵达大厦三十二楼,只见会客室气派清奇:白墙壁,深咖啡真皮沙发,雪白花束,配古董水晶灯。
行政律师张汉碧已在等她,迎出来热诚高声问好,连他代表的公司都显得朝气勃勃。
诸辰在心中暗暗喝一声采,这年轻人好精神。
她伸出手来,“张律师,我是领先报诸辰。”
张汉碧看着眼前高大硕健一脸稚气的女记者,她细洁淡妆的皮肤像是要散发出晶光,这张面孔,早上洗脸时,就是出水芙蓉。
呵不应遐想,他连忙聚精会神。
“诸小姐想知道什么?”
“若有二十五至五十岁妇女想投效贵集团工作,有何选择,有什么样回报?”
“问题好极了。”他吩咐助手进来。
助手提供资料:他们设有酒店及旅游服务,拥有观光车及计程车,最近做房地产建豪华公寓住宅,并代客做室内设计布置,生意多元化。
子洋集团员工薪酬比外边高出十个百份点。
“诸小姐如进子洋集团,可以率领新闻组,做我们文胆,凡有人无理横蛮恶意攻击集团,可予澄清辩护。”
“子洋集团时时遭遇不公平评论?”
“同行如敌国,商场如战场。”
诸辰笑了,她闲闲说:“江先生是位神秘人物,有说他资本来自东南某国。”
一是熟络了,二则,在漂亮女生面前,男性会得过份松弛,张汉碧这样答:“大君不喜见客。”
诸辰抬起头来,“大官?大亨?”
助手笑:“不,是大君,TYCOON。”
诸辰凝神,“这个字,源自日本。”
助手还想说话,张汉碧示意她出去。
助手立刻收拾案上资料离开。
诸辰不想打草惊蛇,她吸口气站起来微笑,忽然照相机自怀中掉落地下。
张汉碧又松懈下来:到底初出茅庐,七手八脚,光是样子可爱“江先生此时在公司里吗?”
“他在美国开会。”
“他每天工作多少时?”
“他恐怕没有下班时候。”
电梯到了,张汉碧替她按楼下,。他戴一只白金薄手表,仍然一脸笑容。
回到报馆,诸辰立刻查字源:大君,是外国人对日本十七至十八世纪德川幕府时代将军的称呼,现作大企业家,实业界巨子解,即俗称大亨,该字亦出自中国,可能即是大公。
同事过来看见,“这个字很有趣,彼时洋人到了日本,拜见大将军,以为他就是皇帝。”
诸辰点头,“势可帝国。”
“还有一件有趣的事。当年,林肯的内阁,亦以大君昵称林肯。”
诸辰大奇:“洋人也会拍马屁。”
“呵,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咱们华人智慧的确高人一等。”
“爱奉承上级的人,他本人亦喜奉承。”
诸辰说:“有道理。”
“还有一字,曰typhoon,也很有趣。”
“这是粤语大风的音译。”
“可是最初有这个字,却自希腊传入阿拉伯,再传到印度,最后在中国译为飓风。”
诸辰笑,“我们真该全体回到学校去。”
诸辰把访问写出来,她是报馆里第一批学习中文电脑打字的记者。
同事说:“全篇访问,最好看是大君这一段。”
“霸气尽现。”
“有无生意人叫自己大帝?”
“不用他开口,善解人意的手下一定自动献身。”
这时,编辑出来说:“诸辰,你有一篇子洋集团的访问稿。”
“刚完成初稿。”
“子洋集团宣传部想过目。”
“不行,这不是他公司的宣传稿。”
以上由场中路547录入,感谢。
“诸辰,本月子洋集团在敝报共刊十四页全版广告,是大家米饭班主。”
“庸俗。”
访问稿回来,最好看的大君一段,已被删除。
可是,信封里有一张子洋鱼翅海鲜饭店免费贵宾券。
同事一看,立刻抢去,“我岳母下周生日,我刚急得头发白,现在解决难题。”
晚上,诸辰问周专:“光是吃,可以构成受赂吗?”
“公务员可以天天出去吃流水席。”
“江子洋在雍岛,算是第几流企业家?”
“三线头接近二线。”
这是十分客气说法。
“可是他制造许多声势。”
“这也是生意手法。”
诸辰递一杯咖啡给周专。
周专握住她的手。
“什么事?”
“诸辰我渴望有一个家。”
诸辰温言开解:“有什么得服侍什么,一个家多麻烦,自窗帘到地毯都得定时洗净,床铺被罩浴缸座厕均需清理,一天三餐,上下午点心要张罗出来,谁做这些?雇佣人,谁付他们薪酬?我们收入自已花都不够,倘若添了孩子,更加不用活了。”
“我愿意吃苦。”
“三年后你就想自杀。”
“我不是那样的人。”
诸辰说:“何必试炼自身。”
“这是否等于推辞我?”
“你有向我求婚吗?”诸辰反问。
周专不语。
过片刻他问:“任意可有提及成家?”
诸辰嗤一声笑,“你我都知道他脾气,他到五十岁仍然任意为之,他怎么甘心每朝起床听某女咕哝。”
“假使某女是你呢。”
诸辰答:“那不会是我,做任意的朋友最舒服,这一点小小聪明我还有。”
周专说:“我等你。”
诸辰笑:“妈妈告诉我,有一个男生对我表姨也那样说,结果他真的等,等了三个月。”
睹庐山真貌那晚诸辰没睡好,半夜醒来,听到楼下有户人家在露台上搓牌,一边一句接一句在谈论孩子功课:作业艰辛,老师凶悍,不知还要捱多久,毕了业也不易找工作之类,接着吆喝:“三番”,笑着推倒牌又悉悉卒卒(汗,不会打这四个字)搓起来,管它春夏与秋冬。
虽然扰人清梦,诸辰却不讨厌他们,这是城市繁荣安定表现,家家户户不愁衣文食,大把闲情逸致。
倘若雷声隆隆,谁还有兴致打牌聊天。
诸辰想:几许太太,日复一日,这样就过了一辈子,看到别人为生活挣扎,往往还会诧异地说:怎么这样没有打算。
今日,周专向她提出婚事,她也有机会退休做小妻子。
诸辰在露台绳床上盹着。
身边手提电话响起。
诸辰一看时间,已是早上九点正,红日炎炎。
任意找她:“诸辰,三十分钟之内快来金城银行总部三楼见我。”
“何事?”
“我也是刚知道,江子洋专程与我们总经理开会,你可一睹庐山真貌。”
诸辰立刻丢下电话梳洗。
她以最高速度赶到金城银行,任意在门口等她,替她扣上访客证,带她到三楼会客室。
“来了没有?”
“在里边说话。”
诸辰百忙中取出照相机。
任意按住她,“不准拍照。”
诸辰不出声,她的男装手表里藏有微型摄影机。
这时会客室内大门忽然打开,两个保镖型大汉先走出来,接着,后边一个中年男子跟着出现。
金城银行一列高级职员笑容满面在后边恭送,一看就知道会议虽然短暂,但是谈判成功。
诸辰目光盯紧江子洋。
只见他中等身形,深色皮肤,五官平凡,面孔上毫无特征。
诸辰轻轻扬起手,拍摄数张照片,任意很快把她拉到一边,江子洋与保镖进电梯去了。
诸辰立即返报馆印出照片。
照片里的江子洋同街上所有中年汉并无不同。
诸辰喃喃说:“大君。”
下午,任意来找她,带着精美糕点招待诸辰同事。
他笑问:“为什么对江子洋发生兴趣?”
诸辰耸肩,“记者对任何事都感好奇。”
什么都肯做“江子洋给你什么印象?”
“其貌不扬。”
任意笑答:“男子以才为貌。”
“他到金城银行干什么?”
“任何人到银行只为两件事。”
诸辰接上去:“不是存钱,就是贷款。”
“正确。”
“江子洋借钱数目,肯定以亿计。”
任意不出声。
“他用什么做抵押?”
任意笑,“可惜我不在贷款部工作。”
“如果是,你会告诉我?”
“为你,猪,我什么都肯做。”
有女同事走过,刚听到这句话,艳羡得几乎流泪,“哗,诸辰,你还在等什么,我是你立刻订飞机票往波拉波拉。”
诸辰压低声音:“贷款部一定有女职员,你同她们在茶水部多谈几句。”
“我一向反对为工作出卖色相。”
“请考虑一下。”
任意说:“我还有事,稍后联络。”
这时,编辑走近,“诸辰,你见过不用底片的摄影机没有?”
“又有一项新发明?我正想写一篇报道:十年内十项最实用新发明。”
“好主意。”
“诸辰,别把不脱色唇膏也列为其中一项。”
写妇女版就是这点吃亏:读者最众,广告最多,可是同事们揶揄不停。
他们把外国通讯社照片新闻流利地搬到头一版,大功告成。
诸辰坐到岗位上读文稿。
有电话找她。
一把陌生声音:“诸小姐,记得我吗,穗华表行的王逸来,访问拜读过了,文笔甚佳。”
呵,是那个年轻人。
“诸小姐,可有时间喝杯咖啡?”
诸辰踌躇,她的时间紧凑。
“我有消息向你报告。”
诸辰笑问:“何种新闻?”
“子洋集团同穗华直接订购金表。”
诸辰立刻说:“咖啡座在什么地方?”
二十分钟之内她已经赶到目的地。
小王比她更早到。
“请坐。”
诸辰说:“我只有一个问题:贵重礼物送往何处?”
王逸来十分爽快:“金城银行。”
“呵。”
“子洋集团所有礼物多数送往银行。”
“所有?”
“家叔做珠宝生意,有一款钻石项链,子洋集团每年订造一百条。”
“也送到银行?”
“有些托运到东南亚各国。”
诸辰点点头。
不是那杯茶王逸来忽然问:“你家人叫你什么?”
“我有一个不大文雅的小名。”任意干脆叫她猪。
“我该叫你什么?”
“叫诸辰好了。”
“周末有一个慈善舞会,你可愿意一起去?”
诸辰轻轻吁出一口气,“我对该些社交活动一点兴趣也无。”
“那么,静静地出来吃顿饭。”
诸辰温和地说:“我不是你那杯茶。”
“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