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大热      更新:2021-07-12 21:59      字数:4921
  一天工资。我听讲,泰发光买地建房贷了银行好几万呢!难道他张三关不想一想,
  他这么降下去能受得住吗?所以我说,我们不必怕他们,瞧他张三关还能出啥毛猴!”
  二兰沉思了半晌,称赞大水讲话有道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怕是怕
  不了的。我们盛昌就卖粮食,啥也不做!他降我也降。大水哥讲得对,他张三关也
  没有万贯家财往里贴。”她叫大水将黑板上的价格改成和泰发的平等,“他降多少
  我降多少,他姓张的如果不要钱就给人家粮食,我承认他有本事!”
  这时,忽听街上一阵锣鼓家伙响,二兰正欲出去看看,正好大水提着黑板进来。
  二兰就问外头干什么的。大水说:“是对面给镇敬老院送米送面的,拉了满满两板
  车。听讲说不要钱呢!”
  二兰愣在那里,半晌没有话。心暗想,这个张三关到底要做什么呢?
  上午,黄镇长将孔凡冒叫到他的办公室,亲口告诉他说:“从现在起你就是文
  书了。”孔凡冒一听,一口唾沫没咽下去激动得差点想死过去。三十年的儿媳终于
  熬成了婆,日也盼夜也盼,好不容易盼来了这个位置,怎能叫他不激动呢,不心花
  怒放呢!做了文书,那就意味着编人干部的队伍。进了这支队伍就是群众常说的坐
  办公室的人了。坐办公室就得有办公桌,孔凡冒还没有办公桌。他想,镇里会考虑
  给他打一张或是到市场上买一张的。他设计,这张办公桌也得像陈秘书那张办公桌
  的样子,一头是柜子,一头是好几个抽屉,有个材料文件什么的,也好有个地方盛。
  他的办公桌放哪儿呢?不用问,理所当然放在陈秘书那间屋子里。如今真的和陈秘
  书一屋办公,孔凡冒倒觉得头脑有些曼晕乎乎的了。连问自己好几声,这是真的吗?
  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千真万确,是黄镇长红口白牙讲的。黄镇长是镇里的二把手,
  他说话不算数哪个说话算数!黄镇长既然说话了,错了也得执行,哪个敢反驳?也
  没人去反驳,哪个想找不自在呢?哪个想拿自个的脑瓜子往石头上碰呢?除非是块
  烧不熟的“二红砖”,才去以卵击石。
  孔凡冒笑了,笑得眉眼挤到一处。这会,他倒觉得路不知怎么走了。笑话不,
  刚才去黄镇长办公室,两腿不是满顺当的,这时却不知如何动步了。干部嘛,就得
  有干部的模样,走路也很有走路的恣态。像黄镇长人家就行,哪怕是听到哪儿突然
  间失火了,人家照迈他的四方步。再如陈秘书,走起路也是蛮有风度的,又沉稳又
  老练,遇到上级,步子紧而不乱;碰到下级,步子松而不散,那才真像干部的样。
  像陈秘书那种老练劲,他孔凡冒恐怕一时还学不来。这不怕,马上就一屋了,还愁
  学不会吗?他四下里瞅瞅,见院子里没有人,便倒背着手走几步,他感到他还是有
  点儿像干部的样子的,只不过有点儿老气横秋的了。
  孔凡冒来到他的住处——传达室,心想说搬就搬,他得整理整理。说实在的,
  他一天也不想呆在这个熊地方。你想想,和看大门的老刘头在一起,上上下下谁瞧
  得起呢!一进屋,除了煤烟味便是咸菜味。还有老刘头那双脚丫子,整天一股臭鱼
  烂虾味,人不死也被熏死了!现在想起来,他又有点怨黄镇长了,论才能的话,他
  孔凡冒早该当上文书了,可结果不给黄镇长办了那两件事,恐怕至今还不能解决文
  书这一问题。按说这两件事办得还是很漂亮的,一是替镇长将那个亲戚的小孩(孔
  凡冒己弄清就是黄镇长亲生的)交给姐姐带了,一分钱也没要;二是那篇题为“计
  划生育的领头雁——黄镇长”的稿子前不久也发了,稿子发头版头条不说,还加了
  编者按。俗话讲,不怕记者操蛋,就怕编者一按。本来还觉得有些悬乎的事,经这
  一按,便实打实地叫人家信。写坏事一按不得了,写好事一按也不得了,弄不好,
  明年黄镇长或许因此爬上副县长的位置也说不准。就凭这两条,他黄镇长不该好好
  地感谢他孔凡冒吗?一个小小的文书有什么呢,要是坐上陈秘书那个位置就好了。
  从这点说,他倒不希望黄镇长提拔高升,他若走了,谁还会提他呢?如今没点儿背
  景的,想提一官半职的,那真比喝一壶尿还要难!
  孔凡冒猛然想起,得尽快将他当文书这个好消息告诉别人知道。告诉谁呢?他
  第一想到的便是二兰。他将那件平常舍不得穿的蓝呢子中山装换上,便向二兰家走。
  边走边想,当二兰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他。也许当时(估计
  她害羞不能这么快)也许过后不长时间,她便会用她那柔软的小手揽着他的脖子,
  说声我爱你,我爱死你了孔凡冒!那时孔凡冒身上就会像过电似的麻一下,再麻一
  下的。只要能如此,他宁愿永远这么麻下去(当然在不死的情况下)!又想起了,
  街上那样高傲得像小母鸡似的女孩子见着他孔凡冒,会怎样对他行注目礼。滚你妈
  的蛋吧,我孔文书,只有二兰才配,你们哪,拜拜吧!要是你们过去对我尊敬些,
  或者拿我像个人似的,说不定这时我会暗暗给你一个飞吻的!,人走时运马走膘,
  大闺女走把腿翘!如今不论你怎么翘,我孔凡冒也不会将你们放在眼里啦!哈哈,
  哈哈哈哈…
  不知不觉,孔凡冒便来到二兰家门口。他没从正门进,他怕面粉米糠之类落到
  他的那件蓝呢子中山装上不好。 他进了偏门, 喜悦心情便止不住,嗓音颤颤地:
  “二兰在家吗? 二兰在家吗? ”连喊了两声都无人应。他刚想去前边粮行看看,
  “沈当”一声,后窗户开了,二兰正伸头望着他。
  “大白天怎么有空?”
  孔凡冒心想,往后我啥时想出来通通就出来通通,不像往天似的,一步也不敢
  离,生怕哪个干部喊不应又得挨熊。
  “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说。”他向二兰招招手。这时他望见了站在后门口的大水,
  见他正拿眼瞟他。暗骂,狗日的,源什么膘,我的眼睛没你大咋着!要是告诉你我
  当上了文书,你狗日的不知多嫉妒呢!
  二兰将孔凡冒带到她的房里,给他泡了一杯茶,坐在他的对面,这才问:“什
  么急事,神神秘秘的!”
  “黄镇长正式通知我当文书了,今明天就搬到陈秘书一起办公。”
  “那得恭喜你呀!”
  “我谁也没告诉,第一个便想到了你。”
  “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稍时又说,“如果你没事的话,我得去前头照应照
  应。”
  “别慌走。”
  “你还有什么事嘛?”
  孔凡冒吞吞吐吐半天,突然一把抓住二兰的手:“二兰……今天我正儿八经地
  向你表白我的心,我爱你!
  二兰甩了几甩才挣脱孔凡冒的手,她说:“小孔,大白天的,你发什么神经!”
  孔凡冒委屈地说:“二兰,我是真心实意的!”
  二兰正为粮行的生意烦心,见孔凡冒昭昭喷喷那个死样子,气得她将门一甩,
  “咯咯咯咯”上前边去了。
  孔凡冒一个人傻乎乎地坐了半天,觉得没点儿滋味。他感觉他对二兰的感情确
  实是真心的,在他的心目中,他早就将二兰划归他个人所有。他给自己描绘一幅蓝
  图,爱情上的目标是二兰,事业上的目标是党委秘书。这两个目标一定要实现,这
  两个目标必定要实现!
  姚桂英今天没去上班,她要给儿子传健准备返校的东西,当她走到传健的床前,
  正欲给整理衣服时,见枕头中间有个洼坑。便想将它拍平,枕瓤是养麦的,是从中
  医院当药拿来的。现在各个医院搞创收,想要什么有什么,上到化妆品,下至生活
  用品,一应俱全。这么说吧,市上有什么,医院里就有什么。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
  花共产党的,不花白不花。虽说近两年来医药制度改革,除了规定的基本医药费外,
  超出部分,公家拿大头,私人拿小头。既然是公家拿大头,私人也不计较这点儿小
  头了,需要什么,只要去医生那儿开张处方就行了。
  姚桂英将那枕头翻过来,正欲拍打,猛然发现枕头下面有一盒避孕套。她心中
  一哆嚏,愣在那里半天没返过神来。心说糟了,这个该死的传健,他拿这个东西干
  什么呢?姚桂英是不用这个玩意的,她在传健一岁多的时候就作了结扎。本来也不
  想受那一刀之苦的,宁副县长(当时还是宁副乡长)说戴那玩意办事不舒服。吃药
  呢又对人体有害,反正是不准备再要孩子了,还是扎了省事。现在这个东西是从哪
  里来的呢?也没听说儿子谈对象,平常他有几个女同学到家里来玩,她瞅儿子对她
  们也没那个意思。即便来了,也都是一块来一块走,根本没单独接触过。那么说,
  儿子要这个东西干什么呢?姚桂英被自己愚蠢的想法惹笑了,心说你真糊涂,要那
  种东西明摆着是干那种事的,这还要问吗!她后悔的了不得,怪自己粗心大意,儿
  子正读大学,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自己也说晚几年考虑婚姻问题的,这到底是
  怎么一回事呢?她要马上找传健问个清楚明白。
  她站在客厅里连喊了几声,传健这才从大兰的房中跑出来。她心中不由“咯瞪”
  一声,心说坏了,难道儿子和大兰会有这种事吗?如果是真的话,这可怎么得了呀!
  平时,她光顾着住了老头子,怕他混水摸鱼,在家里走一步跟一步。没曾想倒叫传
  健这个死东西钻了空子!这不糟了吗,这样一来,儿子的前程不是毁了吗!又一想
  不可能,传健是个有思想的孩子,不会做出这种傻事的。再说,他也不会看得起像
  大兰这种作风不正派的女人的!
  传健来到近前:“妈,你叫我有事吗?”
  姚桂英望一眼儿子:“你随我来。”
  传健随母亲到了自个房里,正不知母亲做什么,只见她拿出那盒避孕套,心里
  一下明白了,脸上顿时羞得绯红。
  “你和我讲实话,你怎么有这个的!”
  “你翻我的东西做什么呢?”
  “你明白地告诉我,你要这个东西干什么用的?”
  传健沉默了半晌,然后心平气和地说道:“妈,本来想临走前再告诉你的,既
  然你已经晓得了,我就不瞒你了……妈,我很喜欢大二。”
  姚桂英只觉得头脑“嗡”的一声,一屁股坐到床沿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传健就又重复了一遍。
  姚桂英手点着传健:“你这孩子啊,真叫我伤心啊!”
  传健挨着母亲坐下来:“妈,我是认真的!”
  姚桂英叹一口气,狐疑地望着儿子:“你和大兰做了那种事?”
  传健点点头。
  姚桂英心中像被猫爪子抓了那般难受:“儿子哎,你好糊涂呀,你是什么条件,
  她是什么条件,你难道不晓得她已经……”
  传健扶着母亲的肩:“妈,我知道,大兰什么都和我说了。我很同情她,也很
  爱她。”
  “这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姚桂英不顾身份,几乎吼起来。
  传健说:“妈,你冷静点好不好!大兰她哪点儿不好?她人漂亮,坦诚善良,
  又懂得体贴人,我为什么不可以爱她呢?我知道你会说,她不是个好女人!但是你
  想想那怪她吗?要怪只能怪那些说人话干鬼事的败类!……她是无辜的,你怎么能
  怪她呢?”
  姚桂英一把抓住儿子的双手:“传健,你是妈的好儿子,也是妈唯一的儿子,
  你不能惹爸妈伤心。你没想想,你娶这样一个女人,你叫我跟你爸在别人面前怎么
  抬起头来呢?”
  传健说:“妈,像大兰这种情况,在国外根本不算什么,你和爸都是干部,又
  有知识,难道像小市民那么古板吗?”
  姚桂英说:“不是爸妈古板封建,只是大兰这种女孩子太不适合你了。妈求你,
  好好读你的书,将来毕业了,什么样的女孩子找不到?”
  传健站起身:“妈,我已经决定了。你不会叫儿子和那些不是人的人一样,去
  欺骗大兰这个好姑娘的感情,落下个千古骂名吧?”
  姚桂英说:“我不管那些,总之你不能和大兰好。你如若不听妈的话,妈这就
  去死/
  传健拉着母亲的胳膊:“妈,你别通我好不好?”
  姚桂英挣脱传健的手, 拉架子要撞面前的大柜子, 传健急忙上前去拦,说:
  “妈,你听我解释呀!”
  姚桂英像发疯似的:“即便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答应的。你告诉我,你
  到底听不听妈的话?”
  正在这时,大兰一头闯进来,一把扯着姚桂英的衣襟,两眼含泪地说:“姚姨
  你放心,我不会和传健好的……那是他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