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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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热 更新:2021-07-12 21:59 字数:4941
疼。老伴说:“许是受了凉,你自个熬点姜茶喝吧,发发汗就好了。”老好胡乱应
了一声,回到院里蹲着吸烟。小花狗不知从哪里跑过来,见主人脸上不高兴,便善
解人意般地抬起爪子和主人戏闹。老好心中正不愉快,抬腿踢小花狗一脚。小花狗
呻吟一声,愣惊惊地望着它的主人。它不明白一向疼爱它的主人为啥无缘无故地踢
它?望着主人于汪两声后,便夹着尾巴快快走开了。
小花狗一走,老好便觉得刚才不该对小花狗那样。你心中不悦,何必和畜生一
般见识?它又没得罪你又没惹你,你拿它出什么气呢!想到这里,心里又懊悔了好
一阵子。
“你打听到大兰的下落了吗?’优伴大声问。
“外死外葬吧,全当没生这个丫头!”老好不知自己为何发这么大的火,烟袋
头敲在溜地石子上“叮当叮当”响。老伴不作声了,不一会便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老好本来心肠就软,一见老伴伤心,又懊悔不迭,埋怨自己不该用那样的口气探荡
她。她本来就是个病身子,一年得躺在床上几个月。前几天大兰突然不见了,一急
一气,病情又加重了,已是两天未动碗筷了。老好进了里屋,给老伴技掖被角,问
她想吃点儿什么。老伴不说话,一个劲地拽着被头揉眼睛。老好劝道:“她走不远
的,也许出去散散心就会回来的。”老伴呜咽道:“要是准备回来的话,走时怎么
不说一声呢?”老好心说:“你问我这话,我去问谁呢严本想再劝劝,又不知说什
么好,便坐到床沿上叹气。
这时,院里传来一阵“咕步咕略”脚步声,就听一个小男孩扯着脖子说:“老
好爷爷,你快去看看你家的小花狗吧!”老好不知怎么回事,等他走到院里,那个
小男孩已经不见了。他疑疑惑惑来到街上,看见一群孩子正围着他的小花狗。
小花狗望着它的主人,无力地抬起前爪汪汪几声便一头歪倒了。当老好伸手去
抱它的时候,才发现它的腹下淌了一滩殷红的鲜血。说不清是被他踢的还是被人家
打的。
小花狗死了。老好用一条床单将它裹了,埋在水泥厂后面小巴山下的一片乱石
堆里。老好很伤心,在石堆旁坐到天瞎黑才回来。对于小花狗的死,老好想他应该
对此负责任的。
老好到了自家门口呆站了一刻,并未进门,他去商店称了几斤点心,又去水果
摊上买了一塑料袋富士苹果和桔子,他决定去张三关家看看。路过卖豆汁田寡妇门
前时,正遇上她出门拨脏水。
田寡妇不在意地问了一句:“老好叔,干啥呢?”
老好下意识地将手中东西放在了身后:“随便迢迢。”他猛然想起田寡妇与张
三关的关系不错。那年她男人田成因石塘塌方被砸死后,张三关对田家百般照顾,
还将他弟弟田彪安排进了水泥厂。打那起街上便传言,张三关与田寡妇怎么怎么的。
他想,张三关如果真要出来的话,田寡妇一定知道消息,便拐弯抹角地问道:“你
家兄弟这几天没来么? ” 田寡妇说:“你问的是田彪?他去城里了。”老好说:
“去城里办事?”田寡妇说:“去接张三关。”老好不由“嗅’‘了声,什么也没
说,提着东西往张家去了。
秀娟正在灶屋刷碗。听见有人来,便将湿手在围裙上擦擦,出来一看是老好,
便一口一个叔往屋里让。
“你娘呢?”
“娘早上床去了。”
老好觉得心中有愧,他知道老太太是想儿子哭坏了眼睛。之前,她的眼睛好着
呢,做针线活从不戴眼镜。
老好叹一声:“唉,都怪我那大兰……”
秀娟忙打断老好的话:“老好叔,你可别这么说,三关也不好。”
“是我们来家对不起你们老张家的!”
“话说回来,也都是事情赶的。”
老好将带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秀娟说:“你每次来都不空手,叫我们怪过意不去的!”
“不值钱,给孩子的。哎,小扣呢?”
“玩去了。”
老好一时没有话说。秀娟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两人就这么平坐着。稍时,秀娟
站起身要给老好倒杯茶,老好按住不让,说不渴不渴。
又坐了一会儿,秀娟忽想起什么,就问道:“大兰有没有信?”
“当她死了!”
“事情都过去几年了,我想她不会想不开的。”
老好息论岔开话:“听说三关要回来了?”
“就这一两天吧。”
老好“唉”了一声:“这几年,真是苦了你们娘儿几个了!”
秀娟苦笑笑:“也没什么苦的。”欲说什么又没说。
“明风哪去了?”老好突兀问了一句。
秀娟说:“大概去串门子了。”停停又说,“没去你家吗?她爱找你们店里大
水玩的。”
老好说大水回乡下去了。随后又说了一些闲话,便起身告辞。
秀娟提着老好送来的东西,追至大门口,说老好叔,婶子身体不好,你将这些
东西带给婶子吃吧。老好走得飞快,边走边说,你要是拿你好叔当仇人的话你就别
要。秀娟一听这话,这才不追了。
老好走到巷口的拐弯处,小扣突然从黑窟隆里窜出来,手作射末状对准老好,
嘴里“嘎勾嘎勾”几声,随即恨很地说,等我爸爸出来了,把你们来家统统枪毙!
老好愣愣地傻站在那里,半晌不知如何是好。
二兰从编织厂回家,见父亲不在。到了里屋,又看娘睡了,叫了两声没有回音,
便轻轻出来,动手做饭。
待饭做好后,父亲还没回来。二兰心想,黑灯瞎火的,他能去哪里呢?她便走
上街大声喊。一个邻居告诉她,说天煞黑时看见老好叔拎着一条死狗去小巴山了。
二兰顾不得细问,急忙向小巴山走去。
在街上女孩子之中,二兰的胆子也算是够大的,在这黑古隆冬的夜晚,一个人
往野外走,心里不免怵得慌。尤其想到过去在这儿打的那场恶仗,有那么多死鬼,
心里就更加害怕,汗毛便直直地竖起来,边走嘴里边叨咕,没有鬼没有鬼,自个给
自个壮胆。
过了水泥厂,道路更加黑了,明知两旁菜地里那些稻草人是假的,浑身仍不由
一阵阵直起鸡皮疙瘩。猛然听到一声响动,她的心便发怵,心说真的有鬼吗!脚一
歪,人便顺势坐在地上。她想起娘过去告诉她的,如若夜晚遇见鬼,蹲下尿泡尿,
那鬼使不敢近前了。她解开了裤子,却尿不出来,心想是吓的,用劲才挤出几滴来,
跑着 系好腰带,心里总算平静了许多。这时她的眼睛也适应了周围的 光线,恍恍
惚惚觉得后头不远的地方有个黑影, 心里又不免惊慌起 来,顺手在地上模块石头
握着, 心说不管你是人是鬼,手里有个东 西总比没有的好。当她看到那个黑影向
她这边移动时, 她不管三 七二十一了,举起石头对准那个黑影砸了去。只听“哎
哟” 一声,二 兰心里那块石头才算落了地。她听清了那声叫唤是人而不是鬼,这
才松了一口气, 战战兢兢地问道:“谁*那个黑影哼着走过来,边 走边说:“我
是孔凡冒。 ”二兰魂魄这才算真正归了窍。她走至孔凡 冒跟前,问:“三更半夜
的, 你跟着我做什么?”孔凡冒说:“我看你一 人出了镇子,怕你出事,就偷偷
跟了来。没想到却挨了你一石头!”二兰扒着孔凡冒的头:“我看破了没有?’孔
凡冒说:“黑古隆冬的怎么看?”二兰说:“用不用去医院抹点药水?”孔凡冒说:
“不用,我摸着没破,只是起了大疙瘩,怪疼的!”二兰开心道:“谁叫你黑灯瞎
火地盯人家的消呢,这是个教训!”孔凡冒手无意碰到了自个头顶上的那个疙瘩,
“哎哟”一声:“算我倒桅算我倒霉!”稍停问二兰:“你干什么去?”二兰说:
“我找我大。有人看见他往小巴山来了。”
二人说着话往回走。
二兰说“小孔, 你在镇里当通讯员好几年了吧? ”孔凡冒心里算了算,说:
“还有四个多月够五年整。”二兰说:“真快。”孔凡冒说:“老同学,有件事我
告诉你,你可得给我保密。”二兰说:“不相信我你就别说!”孔凡冒说:“不信
你还能信谁呢广顿顿继续说,“我所说的保密,意思是这种事情还没有完全定下来,
要是传出去,将来不成功,那倒有多难看啊!”二兰唤怪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你看你神经兮兮的!’巩凡冒说:“黄镇长说准备提拔我当文书。”二兰“哟”了
一声:“那就是做官了!”孔凡冒咂嘴道:“老同学,你别刺我了行不行!”稍时
又说,“前几天我写了篇报道给黄镇长看了,他直夸我是棵好苗子!”二兰兀自笑
了起来:“好苗子得用尿浇才成啊!”想起刚才在路中间解的那几滴小便,不由得
哈哈大笑起来。孔凡冒说:“你又要笑我了二兰!”二兰说:“这不是你自个讲的
吗!
孔凡冒不言语了,只顾低头往前走。走着走着,猛的“哎哟”一声蹲在地上。
二兰问道咋的啦?他说头有些疼。二兰认真起来,说大概是刚才砸破了。这时正好
走到水泥厂附近,二兰便抱着孔凡冒的脑袋迎着厂外水泥电线杆上的灯光看,说我
看看破没破。孔凡冒心里一阵窃喜,便将头往二兰的胸前那块突出的地方赠。起初,
二兰认为孔凡冒是无意的,便将身子往后挪挪。哪知孔凡冒一颗熟黄豆吃香嘴了,
便将头放肆地抵着二兰胸前那块柔软的地方不离开。二兰穿得比较薄,有意无意间
便明白了什么。她的脸一下臊红了,接着又变白了,她猛地将孔凡冒的头托起来.
腾出一只手,上去就是一耳刮子。孔凡冒没点防备,正晕晕乎乎地恣得慌,叫这一
巴掌打得头皮一麻,半晌分不清东南西北。
二兰正色道:“孔凡冒,你少在我面前人不人鬼不鬼的,想占我的便宜没门!”
孔凡冒手捂着脸:“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咋呼个啥呢!”再不理孔凡冒,一个人头
里走,愈走愈快。
刚到家门口,突然见大从屋里冲出来,没等她开口,她大便说,二兰,快找车
子拉你娘去医院,你娘怕是不行了!
公鸡叫二遍的时候,张三关的车才到三关镇。车停在水泥厂的大门旁,他下了
车。水泥厂还是他走之前那个老样子,几只昏黄的灯泡在黑黝黝小巴山下显得黯然
无光。张三关围着院墙转悠了一圈,这才朝自家走去。
五年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张三关一时三刻都在思念这个家。数不清多少回
梦中,他回家和妻子、母亲团聚,那种幸福和甜蜜是一般人所不能体会到的。在监
狱里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回家,而现在真正来到自己所熟悉的家门口时,他却有一
种陌生感。他抬了几次手,甚至不敢去碰那扇黑漆大门的铁环。如今他才真正认识
到自己再也不是过去的张三关了,他是个刚刚释放的犯人,一个万人唾骂的阶下囚!
一种悲哀趁着凉夜的秋风暗暗侵袭他的身心,他不由打了个寒颤,抱着膀子,在门
口久久地徘徊。在这个寂静深夜,他实在没有勇气叩响自家的大门。但又经不住立
即和家人团聚的那种亲情的诱惑。他一纵身爬上院墙头,伸手够着院中的那棵槐树,
顺着树干轻轻滑到院子里。
家中一切还是老样子, 黑暗中他还能分辨出一切家什杂物还 是他走之前放的
那些个老地方。 他深深地吸两口院中熟悉的气 息,肺部便充满了醉人的温馨。他
的喘息惊动了熟睡的鸡, 鸡圈里 一阵骚动。他不由想起秀娟每次去探监给他送鸡
蛋的情景,鼻子一酸,泪水随之源上双额。他想起他给这个家所带来的痛苦与悲哀,
身不由己地直直跪了下去,心里默默地说:“娘,不孝儿子回家了……秀娟,你这
个不是人的男人回家了!”话未说完,便泣不成声了。
房门开了,秀娟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一只手正扣着扣子。
“秀娟。”
秀娟已认出院里跪着的男人,嘴唇蠕动几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秀娟!”张三关不由又叫了一声。
秀娟抬手拢拢头发,轻轻走过来,尔后搀着男人的胳膊:“起来吧,进屋去。”
“我不起来,我不起来!”张三关又跪了下去,接着抡起巴掌,左边一下右边
一下,打着自个的脸。
秀娟抱住男人的胳膊,满眼含泪地说:“哪儿跌倒哪儿爬起来,何必作贱自己
呢!”
张三关一把抱住女人:“秀娟,我对不起你,昨晚……我不是人!”
秀娟愣着眼,许久才“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拳头像雨点似的落在男人的身上,
说:“你呀,你呀……”忽然想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