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辛苦      更新:2021-02-17 12:01      字数:4741
  嘉善点头道:“怪不得翡翠诬陷婉漪呢,我才想起来,她跟你一样,父亲原先也在户部!”
  绣烟有些许的茫然,冷笑道:“奴婢并示跟翡翠有什么勾通之处,她做她的,我做我的。”
  嘉善道:“这么说偶人巫蛊的事与你无关了?”
  绣烟的杏眼扑闪一下,醒悟道:“巫蛊?翡翠可比奴婢爽利多了!也难怪,当年奴婢只是全家流放,不似她的父亲,直接判了斩立决!”
  思羽在一旁也已听得□不离十,这时忍不住问道:“公主又怎么知道那猫眼是绣烟所放?”
  嘉善眸中掠过一抹亮色,道:“那只猫眼不是寻常猫眼,而是交趾国进贡的金绿猫眼儿,金绿猫眼是猫眼儿中的极品,以浅黄为多,深黄褐则贵重些,最贵重的是蜜黄□眼儿,宫中的蜜黄□眼儿本就不多,皇上下旨赐婚时,给了我两颗,所以我看到那蜜黄色,便知是绣烟所为了!”
  思羽这才明白,为何嘉善没有立刻对皇上说出她的疑惑,绣烟与她情同姐妹,与婉漪实在难分轻重,况且就算嘉善说这猫眼儿出自公主府,也无法改变昭嫔私用猫眼儿的罪过。
  思羽轻轻唏嘘,道:“这可如何是好?这事又与巫蛊之事纠缠在一起,千丝万缕,扯不断,理还乱!”
  嘉善不听这话还好,听得这话,愤然向思羽道:“如何是好?这纠缠不清的无头官司不就是起于你那位玛依努尔身上么?你以为你就那么容易被捕快抓住,自然是她向皇兄告诉的密,还有巫蛊的事,虽然有翡翠陷害,可是若没有她的里应外合,婉漪又怎能牵涉在这里头!”
  思羽道:“她恨我是理所应当的,但她与婉漪无冤无仇……”
  嘉善冷哼一声,道:“无冤无仇?嫔妃相争需要理由么?何况她当着我的面,让婉漪有冤无处诉,这是多么痛快淋漓的报复啊!”
  思羽双手深深按着额角,讷讷道:“玛依努尔,她原本不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
  嘉善轻轻拿下思羽的手,摇头道:“这样一来,你的官位,怕是保不住了!”
  思羽率性一笑,道:“人在仕途,身不由己,何必是在乎这些蜗角微名呢?咱们在一起,不问世事,倒比做官更自在些!”
  嘉善亦笑道:“以后不管有什么事,至少我们还在一起,宫里的风浪,我们还是少沾惹为好!”
  庭院中一片早凋的绿叶落下,摩挲着青砖地,簌簌有声,在这清冷的夜色下,至少还有一个可以相互宽慰的人。
  三日后,皇帝下旨,昭嫔降位为常在,禁足碧琳馆,礼部侍郎冯道宗为着女儿的事,向皇帝告老还乡,他所上的立懿妃蒋氏为后的折子,也就被搁置起来。
  这一年的初秋,思治下旨,立贵妃曹氏为后,九月二十,行册后大典。
  嘉善看着窗外的秋山如妆,层林尽染,幽幽地笑了,各得其所,宫中生存的人,都要踏着别人的累累白骨,才能活下去。
  思羽拿过一件雀金裘的大氅,给嘉善披上,嘉善回眸一笑,道:“快入冬了,当初修葺公主府的时候,工匠们叫我在后园选一处拢上地炕火龙,我那时心烦意乱,并未放在心上,便叫他们随意处置,如今想来,倒真有些后悔,这后园中有一处馆阁,叫快绿轩,松柏荫地,经冬不凋,秋冬时在里面煮酒品茗,别有一番情趣的。”
  思羽清浅笑道:“那我们去后园看看,这些匠人们不知选了什么地方通的火龙?”
  嘉善随着思羽,沿着甬路,走进后园,还未至其深处,便见快绿轩旁边的绿草长得格外茂密,嘉善欣喜道:“难道他们竟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思羽笑道:“没有公主的吩咐,他们怎敢轻动?是匠作大匠问了我的意思,我选了快绿轩。”
  嘉善眸子一亮,似夏夜的闪电掠过旷野,惊喜道:“思羽……”
  思羽微笑,道:“夫妻同心,天之道也!”嘉善只觉思羽的怀抱柔柔软软地拥过来,比快绿轩的火龙还要温存灼热。
  宫里连番出了几件大事,寿安宫郭太后的打算趁皇帝生辰万寿节时,冲一冲喜,去去晦气。
  思治即位之后,崇尚节俭,然而母后的意思,不好违逆,也就诏令吏部去办了。既然要冲喜,便要合家团聚,颍王思淳是一定要进京的,皇帝为表手足情深,打算也允偏居封地的恒王回京。万寿节前,恒王遣人来报,他足疾未愈,不宜进京,皇帝与太后心知肚明,也就不再勉强。恒王的母亲成妃当年与郭皇后不睦,甚至设计陷害,自思治被立为太子之后,恒王去了封地,已是多年不进京了。
  嘉善无心理会这些事,只忙着为皇兄准备寿寿礼,又备了许多礼物,预备送给思淳和玉清。
  万寿节那日,宫中处处张灯结彩,细乐声喧,宣室殿太后居中,帝后分立太后两侧,思淳与嘉善则在帝后下手,然后是众位嫔妃依次而坐,嫔妃最末位的,是皇长子的生母高常在,还有嘉善的表妹冯常在。嫔妃与大臣隔了一道珠帘,嘉善遥遥地望见已是兵部员外郎的杨夔和他的夫人蒋亦菡,经年不见,只觉人遥远,心亦遥远。
  太后拈起一块玫瑰蟹粉糕,尝一尝笑道:“到底是玉清做的味道正,你跟着淳儿走了之后,哀家可是好些日子没吃到你的玫瑰蟹粉糕了。”
  玉清笑道:“太后喜欢,奴婢多给太后做一些。”
  太后摇手道:“你们一路劳顿,我再使唤你做这些,有人要心疼的了!”
  玉清脸儿一红,思淳却朗声笑道:“太后喜欢玉清做的点心,是她的造化,多孝敬太后些也是应当的!”
  郭太后今日兴致极好,便当众揶揄道:“玉清又不是我的女儿,你说‘孝敬’,岂不是谬了?”
  思淳毫不在意,笑道:“母后若要儿臣不谬,便叫玉清做女儿不好么?”
  太后摇头笑道:“不好,如嘉善这样,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往年在宫中时,跟哀家多亲近,只一招了驸马,几个月也不入宫来一趟。”
  嘉善正拔拉着一块松镶卷,闻听太后说到了自己身上,因笑道:“太后只管打趣我们吧!能取笑取笑我们给太后添些乐子,也是我们的孝敬了!”
  太后轻叹一声道:“今儿人齐全,咱们一家子说说笑笑的,哀家自是欢喜,回头你们都散了,倒显得分外得冷清!”
  嘉善笑道:“太后怪儿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来陪太后说笑,如今就该想想法子,把人都拢到咱们家来才好啊,三哥是太后心疼的小儿子,自然要先为太后拢个人来才好!”
  太后重重颔首,笑道:“还是璎珞知道哀家的心愿,索性今儿我们喜上加喜,哀家作主……”
  “太后,”玉清忽然起坐离席,翩然下拜道:“玉清本是寿安宫里的人,若太后愿意,奴婢愿重回寿安宫,陪伴太后。”
  此语一出,四座皆惊,太后虽然一直未明言,但众人皆知玉清在颍王身边的地位,嫁为侧室是早晚的事,如今太后亲自做主,正是风光无限的好事,只怕有太后的宠爱,将来连嫡妃都要让她三分,不想玉清却坚辞太后之意,别说旁人,思淳亦是如坠五里雾中。
  第十六章 夜深忽梦少年事
  太后满面疑惑,不承望给人做媒,竟碰了这样大的钉子,正在宾客议论纷纷之时,突然一道白光从殿堂中激闪而过,挟着凛凛的寒意,直向殿中的太后飞过去,嫔妃们立时吓得四散而逃。
  宣室殿虽有侍卫把守,却不许带刀上殿,情急之间,跪在太后之前的玉清,纵身向太后扑过去,二人同时摔倒在案下。
  太后的用的桌案是紫檀雕漆大案,案板极厚,那白光触在案上,止信看时,竟是一枝尖叶形的飞镖,镖尾还系着红丝绳,在风中微微动着。
  皇帝缓过神来,立时高声叫道:“侍卫进殿!护驾!捉拿刺客!”
  这命令下得极快,殿外一列身着绛色罗衣的侍卫,疾步跑进殿来,内中一位深绛色衣衫的将军,回禀道:“那刺客向东去了,属下已派千牛卫的得力之人捉拿他,宫中处处是天罗地网,他定是逃不出去的!”
  太后很快镇定了神色,道:“向东便是昆明湖,若是绕道,湖畔的路纵横交错,不迷路也要精疲力竭,若不绕道,大内高手也越不过那样宽阔的湖面,这刺客竟敢入宫行刺,背后定有指使之人,告诉你的手下,务必要生擒!”
  将军领命下去了。太后转过脸来,看向玉清的感激中有几许不解,张了张嘴,又默不做声,只管招呼宾客添酒开宴。
  不出半个时辰,千牛卫的人便来报,刺客跃入湖中,已经溺水而亡,皇帝拍案而起,怒道:“不是令你们生擒吗?一个个怎么当的差?”
  千牛卫的人不敢隐瞒,那人跳湖之前,已服下了剧毒,纵使救起,也无用了。
  太后置了酒杯,十指紧攥,道:“这人是个死士——培养死士,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只怕他身上还有能说话的东西,把他捞上来,哀家与皇上要亲自去看!”
  珠帘外一众朝臣忙道:“今日是万寿节的大喜日子,太后皇上亲眼查看刺客尸身,恐怕不吉利。”
  太后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飞镖都盯在案上了,不吉利的都已经来过了,哀家还怕什么?”
  朝臣们一听,知道太后是个刚毅果决之人,下了决心的事便不容再改,当下也不再多言。只是奉命追查刺客的千牛卫犯愁道:“太后要看那刺客尸身,恐怕也不易,昆明湖烟波浩渺,要打捞个人,不费两三日工夫怕是不行的!”
  太后今日好好的被搅了兴,一腔怒火无处去,指着来复命的人道:“哀家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今日哀家一定要看到这个忤逆之徒,你去把昆明湖的水放了,引入宫外的胭脂河,湖干水涸,哀家也一定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皇帝是个孝顺之人,立时附和道:“太后的吩咐,还有去办?抽干昆明湖的水,也要找到刺客!”
  那人再不敢说一言半语,立时传令去办了,这里宫宴的气氛如枕戈待旦,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胃口再享受这一餐饕餮,却又不敢走。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终于有御前侍卫来报:“昆明湖的水已抽干,请太后皇上去验看!”
  太后与皇帝相视一眼,道:“皇帝,陪哀家去看看吧!”嫔妃中有胆小之人早已显出怯意,皇帝看在眼里,道:“人多眼杂了,反而不好,嫔妃们就各自回宫吧!”
  太后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身吩咐曹皇后道:“你安排嫔妃们回宫歇着,记着,不管哪个宫室地宫人,不许靠近昆明湖!”
  曹皇后领命去了,郭太后只带了皇帝和思淳嘉善,一径向昆明湖走去。
  干涸的昆明湖再无碧波荡漾的风姿,恰似失了明的盲目,不见半点神采,嘉善看着那一眼黑乎乎的窟窿,心底没来由的生起一股惧意。
  皇帝伸手一挡太后,道:“母后,还是让儿子来看吧!”
  太后默然立于原地,千牛卫的人方才从那人身上搜到一些东西,这时立即有人置在赤金莲花盘里,奉给皇帝,何良道:“皇上当心污秽,还是让奴才先来验看吧!”
  何良掏出绢子,仔细地擦了污泥,原来是只硬木匣子,阴刻的花纹早已模糊,幸而匣子封得极密实,打开看时,里面的物事竟没有湿。
  皇帝一扬手,道:“拿回宣室殿——这人身上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吗?”
  千牛卫的人迟疑道:“刺客手里还抓着一样东西,不过看情形应当不是他的,此物像是在湖底沉积多年,刺客沉入湖底时,偶然抓住了。”
  何良忙奔过去,接在手里又擦拭许久,渐渐地,那件物事露出灿灿的绿光来,映着正午的日头,光华闪闪,在场之人皆想,难道是宫人不小心失落的金玉?
  突然太后一声厉喝,道:“快拿过来给哀家看看!”太后这声音尖锐而凌厉,皇帝不敢违拗,何良忙呈了上去。
  太后拿着那件碧莹莹的东西,反复瞧着,脸色越来越难看,方才的面上的红光渐渐变作灰败,再不见沉着镇定,一双手越哆嗦越厉害,她抬起头,向立在思淳身后的玉清看了一眼,突然瘫倒在地,皇帝大惊失色,急切道:“母后,母后你怎么了?快传太医!”
  太后指着玉清道:“她……她做的糕点里有毒,她要毒害哀家!”
  众人骇然,以为太后在寿宴上受了惊吓,乱了心神,连皇帝都一壁扯着太后衣袖,一壁劝道:“母后可是受了惊吓,玉清怎么会害母后呢?”
  正在难解难分之时,玉清忽然走过来,跪在皇帝面前,道:“太后说得不错,奴婢在做糕点时,为了使糕点更加美味,多加了数倍的玫瑰花粉,但太后食用花粉后会不适,奴婢一时糊涂,只为了博得赞誉,却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