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辛苦      更新:2021-02-17 12:01      字数:4754
  一味不惧就行的。
  杨夔觉得后背投来两束灼灼地目光,似乎左相此时正在狠狠地瞪着他。
  蒋左丞确实是在瞪着他。当初他偶然闻到杨夔身上沾有百濯香的气味,兼之讯问过亦菡的侍女云锦,才知女儿与他已行下了不才之事,无奈之下,倒也觉得招他为婿却也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想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果真与公主有私,连他蒋家一发都要受连累。
  这时宴席中一声轻咳夹着一丝嘲笑,是谭丞相悠悠地摩挲着手中的玉杯,笑道:“这可奇了,公主贴身侍女的东西,怎会在蒋大人女女婿的身上?”
  他见女儿欲离席解释,想要暗示劝阻,已是来不及了。然而不承想有一个声音比亦菡更快,“这是公主的扇子不假,但儿臣随手拿去兵部,大约丢在了那里,儿臣想,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原来是被杨兄捡了去。”
  杨夔一怔,立时恍然,道:“可不是吗?不想捡了驸马的东西,还是物归原主!”
  殿中顿时一片冷寂,比方才的气氛还要冷上三分,曹贵妃忙笑道:“太后生辰,倒帮驸马找到了失落之物,可不是大喜地兆头么!”
  太后也释然而笑,道:“可不是,可惜和妃卧病不能来,这孩子嫁来大梁,水土不服,身子一直不好,不然,倒可以叫你们兄妹见一面了。”
  思羽笑道:“妹妹在宫中有太后和皇上疼他,儿臣自然也没有不放心的!”
  满座皆欢,又热热闹闹地谈笑起来。
  杨夔却吃不下,这范承渊分明是想要害他,只是不知是谁指使,范承渊也很是气闷,这次的事出人意料,回去可怎么向谭丞相交待?
  思淳离座,为太后祝酒,郭太后对这个自幼丧母的庶子一向很好,便点手叫思淳坐在自己身边。
  思治见了,笑道:“儿子也在这儿,母后却只召三弟在身边,儿子好生羡慕啊!”
  太后慈霭笑道:“你日日在宫中可以见着我,不似你三弟在宫外,就这会子功夫还要争!难道争不着还要同母后撒娇不成?”
  思淳粲然笑道:“陛下撒这样的娇,也是效老莱子戏彩娱亲呢!”
  太后赞许道:“恩,你们都是母后的好儿子,可是母后却更疼你呢!皇上,今儿趁着哀家的好日子,就将颍王的封地再加二百里吧!”
  此话一出,座中宾客皆是一惊,皇帝的兄长恒王,封地也不过三百里,颍王的云州封地本就是千里沃野,太后竟要再加封。
  皇帝也有此顾虑,但母后当着前朝后宫的面发了话,他许也不是,不许也不是,思淳见此情景,拱手道:“母后,亲王领地不宜过大,否则于社稷无益,还请母后收回成命!”
  玉清正向太后的凤纹粉彩碟里,挟一块万寿菊花冻,闻听此言,离座下拜道:“主子们在商议国家大事,奴婢不敢置喙,但奴婢担保,王爷若前往封地,奴婢一定随行,替太后和皇上照顾好王爷。”
  思淳与玉清十余年来耳鬓厮磨,心有灵犀,刹时眉心间似有闪电划过,立时诚恳道:“请太后应允,儿臣愿前往封地!”
  太后端起一盏茶,低眉只看那茶叶,温然道:“这是什么话?哀家怎么舍得你走呢?”
  皇帝亦附和道:“是啊,三弟,还是三弟再留在京城陪母后几年吧!”
  思淳坚持道:“母后与陛下对臣的爱护之意,臣岂能不知,只是大皇兄九岁就去了封地,儿臣若是再不离开京城,岂不要让太后皇上因公废私?”
  嘉善坐在思淳下手,默默地喝着一碗酸笋鸡皮汤,这时亦走出来道:“三哥对太后的一片孝心,对皇上的一片忠心,苍天可鉴,还请太后皇上应允!”
  思治颔首道:“好,那明日朕就下旨,送颍王去云州封地,朕还会赐给颍王尚方宝剑,有三弟替朕看着云州,朕很放心!”
  嘉善看到太后的唇角边,隐了一丝欣慰。
  第十三章 山长水阔知何处
  从宫里回来,才进屋,嘉善并没有叫小丫头换下大氅,回眸向思羽道:“梅花开得正好,咱们一道去踏雪赏梅吧!”
  思羽不知嘉善因何来了兴致,微醉的他想了一想,也就答应了。
  公主府修葺之时,按着嘉善公主的吩咐,种上的满园的梅花,进了腊月,一枝枝玉蕊若裁,檀深雪散,朵朵如染了胭脂一般,映着梅花上的雪,更显精神。
  二人默默地在园子的甬路上走着,嘉善低头思索,终于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思羽怔忡一刻,方知他是指寿宴之事,笑道:“杨夔今日必定是被人陷害,何苦叫公主也牵涉其中?”
  嘉善道:“多谢你了!”
  思羽凄然而笑,道:“是我该谢你才对,你替我打听玛依努尔的消息,又怕她的死讯令我伤心,才瞒住不告诉我!”
  嘉善大惊,道:“原来你……”
  思羽歉然道:“我不是有意要翻你的家书,只是无意中看到,你放心……”
  嘉善摇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沉思一回,抬眸道,“今儿这样冷,你怎么又把我给你做的鸳鸯绣袄脱了?”
  思羽清和笑笑,道:“我是想,公主的袄儿,当初做的时候,未必是为我而作!”
  嘉善面上有空茫的寂寥,半晌,低低道:“既然说是给你的,你就穿着就是了,何必想着当初?”
  思羽软软的眼神,抚过满园的红梅,红梅映着嘉善雪白的脸宠,娇艳妩媚。
  嘉善的颊上微烫,没话找话道:“舅舅科举中为国选了良材,太后为表嘉赏,特下诏令婉漪入宫。回头我还要送她一件鸳鸯绣袄呢!”
  冯婉漪是嘉善表舅的幼女,也是位才貌俱佳的闺阁小姐,果然,十日之后,冯婉漪入宫,封为昭嫔,居碧琳馆。
  这一年的严冬,嘉善和思羽就在这样的平静中度过了,前朝后宫的风起云涌,似乎与他们毫无关联。
  仲春的一日,嘉善从怀仁伯府一回来,就见思羽手里执着一只纸鸢,细致地画着。
  思羽见嘉善进来了,笑道:“忽然想起先前在草原上,母妃为我扎纸鸢,在草地上趁着东风跑边笑,咱们也扎一个,去流花溪放纸鸢如何?”
  嘉善自从出嫁,也许久没有出去玩了。以前在宫中时,总想着出宫,现在住在公主府里,可随时出入,出去的次数反而比在宫里时还少!
  嘉善嫣然笑道:“好啊,咱们就去流花溪!”
  流花溪在京郊之南,夹岸植着数百株桃花,芳草鲜美,粉蕊绽春,嘉善与思羽虽迎着微凉的东风,却跑得满头是汗,嘉善一手扯着线,一边看那凌霄而上的纸鸢,恰如一只飞燕,溪边滩头有许多鹅卵石,嘉善一个不小心,几乎跌倒,思羽眼疾手快,从背后扶住她,嘉善只觉身后一暖,已经稳稳立住。
  嘉善脸儿一红,不知该说什么好,那只纸鸢却越飞越高,终于缩成了天际的一个黑点。
  思羽沉稳道:“那纸鸢飞得远了,剪了线散了去吧,当是散灾了!”
  嘉善有一瞬间的迷茫,黯然道:“可惜你扎得这样好,散了去,可再得不着这样精致的了!”
  思羽淡然笑道:“这个又值什么,你要喜欢,往后你要多少,我给你扎多少!”
  嘉善一喜,道:“真的?”
  思羽眉宇间如清风朗月,笑道:“当然是真的!”
  天色向晚,流花溪岸上崎岖不平,思羽自然地握了嘉善的手,悠然而行。
  回了府,下了车,只见绣烟惶急地一路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公主不好了,宫里的和妃娘娘小产了!”
  嘉善与思羽面面相觑,嫔妃小产,公主命妇不过事后去瞧瞧,便是有心了,可是和妃是思羽的异母妹妹,虽然思羽自幼便与这位嫡出的妹妹和不来,可毕竟是他在大梁的唯一亲人。
  嘉善摇了摇思羽毛的衣襟,道:“幸好车马也是现成的,咱们还是立刻入宫看看去吧!”
  关睢宫的玉阶底下,思治正在焦急地徘徊,远远地看到嘉善与思羽的油壁轻车来了,不由长长地透了一口气。
  二人下了车,嘉善先问皇兄道:“和妃娘娘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的!”
  思治叹息道:“太医说和妃是寒凉体质,大概有了孕自己也不知道,多吃了些生冷之物,以致滑胎!”
  嘉善也是长叹,思羽却暗暗奇怪,热娜自幼最是不畏寒冷的,草原上大雪封路的时候,她穿着单日薄的衣衫,就去骑马射箭,从外头进了帐篷,手还是暖烘烘的,又怎会成了寒凉体质,当下也不便多言,便俯身行礼道:“皇上,臣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皇上可否应允?”
  思治叹道:“这是在后宫,都是一家人,但说无妨?”
  思治斟酌道:“臣与娘娘到中原多日,始终未能见上一面,如今娘娘遭此不幸,臣想去见娘娘一面,抚慰于她,兴许娘娘能好得快些!”
  嘉善忙说:“是啊,驸马与娘娘到底是亲生兄妹,说不定娘娘一见兄长,复原得好,很快便可再为皇兄诞育子嗣!”
  思治一沉吟,道:“也罢,就依你所说,好生去宽慰宽慰和妃!”
  关睢宫的内殿里,飘浮着浓烈的药气,青鸾榻搁着风炉,银吊子里正咕嘟咕嘟煎着汤药。和妃身上盖着一幅淡妃如意纹的薄被,乌油油的青丝拖在绣枕上,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帐子上的祥云纹。
  思羽由侍女哈蒂蔓引着走了进去,哈蒂蔓是和妃从罗兹带来的陪嫁侍女,思羽看她时,却觉得面生,因问道:“怎么是你贴身照顾热娜的么?热比安呢?”
  哈蒂曼看了思羽一眼,嘴里呀呀两声,又打手势,思羽这才明白,原来是个哑女,哈蒂曼又咿咿呀呀几声,和妃应了一声,转身看时,和妃漠然的脸上立时充满了仇恨与不屑,思羽则不由后退一步,禁不住叫道:“玛依努尔!”
  玛依努尔的唇角浮上凄凉的微笑,哀痛难抑道:“亏你还认得我?你竟然还记得玛依努尔?”
  思羽喉头一涩,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玛依努尔媚眼中有玩世不恭的意味,道:“那自然要问问你的好妹妹热娜做了什么事?”
  思羽奇道:“热娜?她怎么啦?”
  玛依努尔冷笑道:“她与王帐的侍卫私通,珠胎暗结,但和亲在即,眼看纸里包不住火了,阿迪里怕大梁兴师问罪,动摇他本来就不稳的汗位,故而行了这偷梁换柱的计策,把我当作陵顺翁主嫁了过来!”
  思羽怒道:“阿迪里怎么可以如此不讲信义?你为什么要答应她?”
  玛依努尔道:“我的父母家人都在罗兹,怎么敢不从他?可是我还是庆幸嫁过来了,不然,又怎么会知道当年的艾尼瓦尔已经娶了大梁的公主,贵为驸马呢……”
  思羽沉痛道:“是我对阿迪里没有足够警惕,以致连累了母妃,连累了你……可是我与嘉善公主……并没有……”
  玛依努尔是个聪慧之人,她自幼伺候思羽,对他的一言一行极为了解,眼见思羽的神情,犹疑道:“真的吗?那公主怎会隐而不发?艾尼瓦尔,你在骗我?”
  思羽忙分辩道:“是真的!玛依努尔,公主是个善良的女子,她知道我们的事,还主动写信向德善公主打听你的下落,可罗兹人都说你死了!”
  玛依努尔姜苦道:“玛依努尔当然要死,假翁主才会变成真翁主——可是艾尼瓦尔,你难道对那位公主真的没有一点点动心么?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的眼睛骗不了我!”
  思羽长吁道:“玛依努尔,我是什么人,你自然最清楚,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想办法带你走!”
  玛依努尔惶惑地看着他,问道:“带我走?你不但要舍弃握在手中的荣华,还要冒着比当初逃出罗兹更大的凶险,你真的愿意?”
  思羽平静道:“只要你愿意,当初我答应过你,要给你平安喜乐,虽然后来忽生变故,但我现在愿意仍愿为了诺言付出一切!”
  玛依努尔点头道:“你果然比你的王兄讲信义多了!”她的胸中充满了感动,禁不住低头拭泪,垂首间却看到思羽的大氅里露出一段衣缘,精工绣满了五彩鸳鸯。西京是倒春寒,嘉善与思羽又是半夜入宫,因在里面套上了夹袄,玛依努尔虽入宫不长,却也知道嘉善公主的绣工,国中鲜有人可比,贵妃娘娘曾经向她展示过公主送她的一只香袋,的确精巧绝伦。
  玛依努尔幽幽低首一笑,问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明宫牢得如铁桶一般,你怎么带我走?”
  思羽坚定道:“精诚所至,我们总可以找到办法,若是嘉善愿意给我们出城的令牌,走出西京,就是自由天地了!”
  玛依努尔忿忿道:“公主!公主!向她要令牌,不是与虎谋皮吗?”
  思羽解释道:“玛依努尔,你不了解嘉善,她是个好人!”思羽看到玛依努尔嘴角的不屑,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