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带我去找‘妖斩’？”
  伏魔剑发出“嗡嗡”的声音，像是在回答他的问话，一阵清啸之声后，伏魔剑朝西方飞行而去。无印单手化印紧随其后。
  片刻之后，他随伏魔剑停下，定眼一看，自己身处之地，竟是一座气势雄伟非凡的寺院。寺门横额悬挂着一块题匾，名曰“天鼎寺”。耳边余音缭绕，琴音已逐渐散去。
  门口有两个正在打扫的小和尚，见到他忙行礼，“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回了一礼，“贫僧法号无印，想要求见刚才弹琴之人。”
  “这——”那小和尚表情疑迟了一下，“不知那位施主愿不愿意……”
  “如果对方不愿意的话，无印也不会勉强。”
  “那好吧，大师请随我来。”
  无印被引进寺内，眼到之处古木葱郁，一对雌雄银杏雌雄耸立在正殿前左右两侧，寺院建筑宏伟，飞檐挽天，檐角下悬铜铃，微风拂过不时叮当作响。
  “大师，你要见的人就在院后的‘竹苑’里，你自己进去吧。”
  “有劳小师傅了。”无印谢过小和尚，突然一滴雨水从天空坠落下来，接着雨越下越大，淅沥迷蒙。他轻轻推开竹苑的门，只见水雾弥漫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
  “如练……”他开口柔声唤道。
  如练缓缓转身，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却一滴也没有掉下来。
  “你来了。”
  “你……你没事吗？”无印先是错愕，而后大喜，她还活着。他上前几步，只离五步距离，他停了下来，“我一直在找你。”
  “你不该来找我。”如练合上双眸，表情有些冷漠，缓缓道，“你不该再和我丝毫牵连，你是如此得道高僧，又及有佛缘，只要你潜心修行，不出百年，就能登上仙榜，如今……如今又何须恼人情丝。”
  “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你以前说得话全是假的？”无印捉住她的手臂，错愕的望着她。他不明白，为什么才短短半个多月，她对他的态度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
  “我——”如练咬着下唇。“我怕——”
  “你怕什么？”无印露出洞悉的眼神。“你是怕会连累我。”
  如练微微点了点头，“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我是玉字命格的的三界圣女，我的命运关系着苍生兴亡，百姓祸福……”
  “这些我都知道。”无印目不转睛的锁住她清丽依旧的容颜。
  “那次，在‘七煞穴’外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在这‘天鼎寺’里，而且身上一点伤口也没有……过后，寺里的方丈大师告诉我，‘晟玉’本是寺中的镇寺之宝，它有记忆，能穿越空间，数百年前，是在那次神魔大战中遗失。”如练陷入了回忆之中，“三界圣女的血能使魔王的法力大增，而如今阴月之期即将到来，我已经害死了红鲤……我不想再害了你……”
  “你不用怕会害了我，就算三界圣女不是你，这件事我也不会置身事外。你知道吗，寻找你是我一生下来就背负的使命，消灭魔王拯救苍生是我们的责任，我们现在所要做的，不是逃避，而是去面对。”
  “无印！”她眼里流出了泪，啜泣地叫了一声，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练半垂星眸，轻轻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以后不管天上人间，你的身上都烙着我的印，我会找到你的。”
  他抱紧她，轻声许下承诺，“如练，如果我们还有来生，我会穷极一生爱你、护你……一辈子也不分离。”无印回忆过住，差点失去她的痛犹记心头，他握紧了她的手。“我说过的话，绝不反悔！”
  “如练，我会随你共赴轮回，生生世世的。”他在心头补述了这一句。
  第二部　白如练　０５
  三更时分。
  如练猛然张开眼睛，映进眼的是一片黑暗。
  黑暗中她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旋绕，“莲姬……我的莲姬……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时间，周围气温骤降，寒气弥漫着整个空间。
  “谁？”她一声惊呼。
  “莲姬……我的莲姬……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一只手突然从黑暗深处抓住她。她感觉到那只手冰凉透彻，她想甩开他，却完全没有力气。
  “你应该回去了，回到你该属的地方……”
  “我该回去了……”她重复着对方的话，眼神渐渐开始呆滞起来。
  “是啊，你本就是属于我的。”
  “我是……我是属于你的……”她已经毫无神志，下床朝门口缓缓走去。“我的王，我是……我是属于你的……”
  “哈哈哈哈……”黑暗中露出一双火红色魔魅的眼，渗着阴森的光泽，诡笑，看着如练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如练！不要再朝前走了！”如练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震天惊呼，她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黑眸里充满迷悯，无数的画面闪过脑中。
  “哼！该死和尚，坏我好事。”火红色的魔眼露出一丝凶光，那阴森的气息令人毛骨悚然！
  无印感到一股凌厉的寒风，直袭过来——那股风中有一股浓浓血腥的味道。他已经感觉到那股杀气！
  他反应极快，一挥袈裟，额珠发出眩目的五色玄光，口中朗声念道，“十方三世一切佛，一切菩萨摩诃萨，摩诃般若波罗蜜……般若波罗蜜……般若波罗蜜……般若波罗蜜……”
  “想不到还有两下子。”黑色的身影逐渐显现，一张口喷吐出一团黑烟。
  轰！
  无印面前立刻爆出一个大坑！那冒着黑烟的坑相当深，可见那一击的力量有多么大！
  无印还是不能看清楚对方的模样，他就腰间拔出竹萧，就于唇边缓缓吹咒起来，曲子先是缠绵悱恻，骤然气势一转，犹如万马千军般大气磅礴，破空而来，每个音符都从萧管中飞射而出，化成无数金印朝黑影击去。
  “‘天上人间’！？原来是你。”那黑影骤然间一声惊呼，他侧身忙避开金印。
  “伏魔天下！”无印趁胜追击，猛然抓起伏魔剑笔直划向黑影：“斩妖除魔！”
  伏魔剑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一道白光激射向黑影！
  他愕了一下，已经来不及阻止，白光已经从他的脸上划过！
  刷地一声轻响，黑影的脸上竟出现了一道血痕！他一楞，快速隐身而去，“你们等着，我会再回来的，哈哈哈哈，莲姬……你注定是我的……”
  那声音飘在风中彷佛是一种诅咒……
  如练的身体一阵颤抖，眸泪晶动，唇孺动了几下，她低哑的声音飘缈而未具实感，“无印……”说完身体便软绵绵的倒地。无印拦腰紧抱住她，她凌乱的几缕发丝无力地垂在脸庞上，他发现她的印堂，有一团黑气。
  他蹙着眉头，一股不祥的预感由他的心中升起，看来他担心的事情快要变成现实了。
  如练在无印怀中悠悠醒来，只觉得浑身无力。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好一些了吗？”无印低声询问道，眼底写满了忧心和关爱。
  “我这是怎么了？”如练脑中还是昏昏厄厄的。
  “是魔王……”无印的表情有些沉重，好半晌才轻轻地开口。
  如练愣了一下，随后她淡淡一笑，那笑容里有一股悲哀，“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不是吗？”
  两人相顾无言。
  “啊——快逃啊——着火啦——”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声惊呼与惨叫。“着火啦……”
  “是寺庙！”如练脱口惊道。
  “快！我们出去看看。”无印整个人已经飞出门外，只见天鼎寺内火焰冲天！浓浓的烟雾，笔直窜向天际！
  大火吞噬了寺庙一部分，那甚大的火势撩烧，火星四窜，眼看开始往四周延烧，无印袈裟微扬，倏地，拔身直起，他停在半空中，单手竖掌于胸前化手印，额珠发出眩目的玄光，“天地乾坤，水——”
  水注分别从乾坤四位涌来，转瞬间便灭了大火。
  “收——”水潮又分别退了回去。
  如练看着眼前满目疮痍，到处都是大火的余烬，地上还有几具被烧枯的尸体，她不由自主的倒抽口冷气，颓然跪倒在地，“都是我，都是我害的……”
  “你不要这样。”无印有些心痛的把她拥入怀中。
  “无印，为什么我要背负这样的命运？为什么？”如练在他怀里痛苦的哭喊起来。她的眼前一黑！顿时昏厥过去！
  无印抱着她胸口一窒！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他们迎来了黎明的曙光，为了备战，无印让天鼎寺的僧人们全部向西撤离，空空的寺院里只留下他们两人。明天就是阴月之期，如练隐约有些不安。
  “如果这次我们败了……他将会毁天灭地，血洗天、地、人三界！”
  “不会，你要相信，邪恶永远不可能战胜正义！”
  “无印，我只相信你。没有你，我将一生永堕罪海！”如练眼里闪着强韧的光芒。
  “别去想明天吧！也别去想象将来──”无印低低地吻着她的唇，“我们现在能拥有一刻，已弥足珍贵！”
  阴月之时，整个天地都似乎已经染血──
  生死之战一触即发！
  “莲姬，我亲爱的莲姬，回到我身边吧，难道你不懂吗？我拥有无上能力、我将成为天地间唯一至高无上的主宰！”魔王一身黑衣悬浮在半空之中，声音里透着阵阵寒意，他身后的一伦圆月透出诡异的血红。
  “哼！道不同不相为谋。”如练一声冷哼。
  “哈哈哈哈——”魔王大笑着抬起头！那笑声无比凄厉！“愚蠢！这个天地，只有我才拥有至高无上的法力！你们自认为是正义之道，可是哪一个能说自己的心中没有贪，没有魔，人心本来就是充满了黑暗的，不是吗？”
  “魔王，人心中的七情六欲是你永远不会了解的，与其入魔道成为行尸走肉，还不如决一死战玉石俱焚。”如练持剑注视着眼前的魔王，剑的光芒映得她的眼睛有些发亮。
  “今天是阴月之期，我魔力最强大的时候，就凭你们两个想取我的性命吗？哈哈哈哈！真是太天真了！”
  “要我放弃正义，除非我死！”
  “凡不服者俱杀之！莲姬，就算是你——”魔王咆哮着击出火红色烈焰！“也不例外！”
  轰！烈焰笔直激射向如练！
  “闪开！”无印大喝一声，挡在她的面前，将伏魔剑挥舞出一大片白色耀眼的剑花。一阵光芒激烈地爆出！与魔王手中的烈焰交错而过，地面上击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坑洞。
  好强的力度！
  无印咬牙翻身闪过，却还被那光芒在身上、脸上划破了多道伤痕。
  魔王额上一道黑血流了下来，他轻轻地舔去自己脸上的血迹。“很好！果然是不输当年，但是，我们之间的游戏到此为止！”
  他双眼燃火，无印顿时感觉到一股阴邪的气流在身边游动，那股气流仿佛要把他整个吞噬般，浑身像在受焚烧之苦。他忙运气护住自己的元神，不让那阴邪气入侵。
  突然耳边一阵琴音响起。
  魔王一愣！音律中所透出来的杀意竟让他的背脊微微地凉了起来！
  但是他却无法抽身……
  “魔王，还记得这首曲子吗？”如练低着头，她低低地说道。“你不能再残害生灵了──因为我要杀了你──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如练，不要！”无印一声惊呼，想飞身上去助她，却因与魔王对持着动弹不得。
  妖斩剑笔直地刺了过去——刺穿了魔王的黑色战甲，也刺穿了他的胸膛！黑色的血像水注一样涌了出来！
  “哈哈哈哈……莲姬，想不到，五百年后的今天，我还是败于你手……”魔王狂笑着，使出最后全力一掌击在如练胸膛之上。
  “我还会回来的……我还会回来的……阴月之期，魔之复活，血光再现，颠覆人间。”他尖锐凄厉的声音撼动了整个大地！随后化做一团烟灰消散在空中。
  无印飞身过去接住如练飞弹出来的身体，她躺在他的怀里，一丝殷红的血液自其嘴角缓缓淌下。她开始轻笑，泪水混着她的血，难以克制。她的血染红了无印的月白袈裟，她微笑着忆起了与无印第一次相见的情形。
  “如练……”
  “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我答应你！”
  她虚弱的微笑了一下，拽住无印的一只手，“不要放开我的手，不论在哪里，不论什么时间，你一定要找到我，知道吗？”说完，手用力一抓紧，终于无力垂下。
  那块白莲玉石从手中滚落，耀眼的光芒渐渐暗淡下来。化成一条白练……
  无印手上骨骼咯咯脆响，手指着天一字一字地发誓，“为情而生，为爱而死，经百千劫，亦无怨无悔……”说完一拳击落在地，溅起无数出尘土。
  一滴眼泪悄然划落，埋进苍穹。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