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猜火车      更新:2021-06-27 11:15      字数:5178
  苏千岚背着手,绕着他走了一转,笑道:“你知道我刚才刺你的一刀,上面淬了什么毒吗?”
  连亦天道:“天下毒药无数,不知。”
  苏千岚笑道:“说得好。总之,是不会让你好过的毒药便是了。就是刑堂,你若是愿意乖乖地把东西交出来呢,我就给你一个痛快。否则……”
  连亦天沉默了片刻,道:“好,你过来。”
  苏千岚依言凑近了些,忽然连亦天口一张,暴射出一物,苏千岚凌空一个翻身,急急后掠,却还是迟了半步,脖子上被划出了一道深口。回头一看,一片薄薄的舌刃,嵌在铁柱之中,力道惊人。再深半寸便是没命了。
  连亦天已顺势一掠而出。只听见后面有个男子声音怒道:“你竟然又让他跑了?还不快去追!不杀了他满门,你就带自己的头回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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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苏千岚撕下了脸上的面具,竟然是华明楼。风越笑道:“惟妙惟肖,连亦天竟也分辨不出。霜儿的易容之术果然妙绝天下。”
  凝霜却一脸不豫之色,道:“爹,您这是想干什么?”
  华明楼赔笑道:“霜妹,门主做事,自有他老人家的道理。”
  凝霜却道:“爹,你真就这样让他逃了?”
  风越笑道:“我就是要让他逃。”转过头,吩咐华明楼道:“把千岚带出去,放到连亦天的必经之路上,记住,务必要保证让连亦天找到他,而决不能让旁人碰他一根手指。”
  凝霜奇道:“爹,你这又是为什么?”
  风越看着华明楼抱起昏迷不醒的苏千岚,笑着道:“这下你也可以放心了,连亦天虽然恨千岚这般恩将仇报,但必不至于杀他。”
  凝霜垂头,道:“杀是不至于,零碎折磨是少不了的。”
  风越掠了掠她的散发,柔声道:“那也总比留在天哭受这等刑罚的好,是不是?”
  凝霜犹豫了半日,终于大声道:“爹,我不明白,如今连亦天恨哥哥入骨,必会让他生不如死,您却还要把他送到连亦天身边,这是为何?”
  风越笑道:“好吧,我告诉你们,我是要他从连亦天那里偷一样东西。”
  华明楼笑道:“门主,如今千岚可还会乖乖听话?”
  风越道:“他会的,他一定会。因为,他还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在我手里。他不得不听我的话。”又道,“楼儿,你去办剩下的事吧。”
  华明楼笑道:“遵命。”
  青衣男子一手执剑,站在风雪之中。几具尸首,倒在脚下。剑尖上还滴着血。
  他眼望着一个车夫连滚带爬地逃走,没有阻拦,只是伸手在脸上一抹,赫然出现的,又是华明楼的脸。
  他回头,被他放在一旁的苏千岚还在昏睡。
  “千岚,我不杀你,我只是要你什么都说不了,连写也不能。”
  剑锋一挑,在苏千岚咽喉间划了一剑,劲道拿捏得极巧,一丝血线缓缓渗出,却不足以致命。
  见苏千岚眉梢微微一蹙,显是昏迷中也觉得痛楚,华明楼一笑,俯到他耳边,放柔了声音道:“千岚,可惜呀,我看不到连亦天是怎么折腾你了。你只知他一向对你温存,你却没看到,这人心狠手辣的一面吧?若非如此,归一楼又怎能有如今的势力地位……”
  华明楼一声长笑,携了苏千岚,转眼间在风雪里消失了踪迹。
  连亦天没有说话。他站在风雪里,耳边只听得呼啸而过的风声。
  两具,不,是三具尸体。
  我怎么还会信你,我居然还会信你。我知道我不该去见你,我却去了。我知道可能会是个陷阱,我却不顾身边所有人的阻拦,执意要去天哭。是我累得我娘,我妻子连同那个尚在她腹中的婴儿都死在你手下。
  我不杀你,誓不为人。不,我不杀你,我母亲,我妻子惊恐的容颜尚在眼前,我要你,受零零碎碎的折磨,慢慢地去死。
  “搜!”
  宋之玄应了一声,道:“看嫂子刀上有血迹,他武功虽高,人虽狡诈,也必是受了重伤,如今冰天雪地,他应该跑不多远的。”
  连亦天漠然抬头,道:“风雪太大,如果再过些时分,血迹应该就找不到了。马上追!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挖出来!”
  前面一长溜血迹后,有个青衣人影,正在一步步艰难地走着。
  连亦天笑了。没有笑意的冰冷的笑,幽幽地在眸子里闪耀。
  “终于找到你了。”
  苏千岚回过头,他的眼神里有些茫然。连亦天冷冷地道:“你逃不掉了。乖乖地跟我走。”见苏千岚不仅身上穿得单薄,一双脚也是赤着的,已经冻得通红。
  连亦天左右看着他,道:“你怎么不说话?”眼神落到他脖颈上那道血痕上,因为天寒冻,那伤口已经止血了。想到薛红萸剑上有血,定是妻子临死前那一剑,重创了他。再一想到妻子与母亲之死,心中大痛,哇地一声,一口血竟直喷了出来,拔了剑喝道:“出手!”
  刷刷两剑挥去,苏千岚直觉地回手,手中却无剑,竟空了手去格。连亦天未曾料到他这般迷糊,这两剑眼看要生生地把他手臂削下来,不及思索,急忙收势,却已不及。见他手腕中滴出血来,哼了一声,右手伸出去擒他手腕,苏千岚略动了动,却没有反抗,连亦天扣了他手腕,只见他眉心一蹙,显是痛楚,知道双手手筋已被自己割断了。
  “说话!”
  苏千岚还是痴痴迷迷地看着他,似乎听不懂他说的话。连亦天哼了一声,喝令道:“把他弄到我车上去,手脚都锁起来。”见人把苏千岚扛到车上去,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道,“那鬼医姚令,是不是就在附近?”
  宋之玄回道:“正是。楼主虽已自行运功疗毒,但想来还余毒未尽,是否……?”
  连亦天道:“好,先去找他。”
  宋之玄道:“楼主,苏千岚有点不对。”
  连亦天道:“他咽喉中了一剑,虽然不致命,但已经伤了喉管,说不了话。既然鬼医就在附近,去找鬼医看看也好。”
  回了马车。马车宽敞华丽,中间还放着一个铜制火盆,做得极其精巧,既能取暖,又不会溅出火星来。铺着熊皮的厚厚毡子,铺了好几层。连亦天的毛皮大氅扔在一边,穿了玄色长衣,一手到火盆上温着的酒壶试了试,倒了一杯出来,顿时酒香四溢。
  “楼主,楼主!”厚重的红锦车帘被掀开了,一股冷风刮了进来。宋之玄钻了进来,道,“看过了,没有追兵。”
  连亦天啜了一口气,淡淡地道:“天哭如果这么容易被发现,就不是天哭了。”眼光缓缓移下,只见他脚边的熊皮上,蜷缩着一个人。
  天寒地冻,那人却是一丝不挂。厚重的熊皮,柔软的光亮的黑毛,一身优美的线条起伏,象牙般的身体几乎美得毫无瑕疵。
  宋之玄忍不住道:“楼主,这样……好吗?三九天里……”
  连亦天淡淡道:“这样才可以让他逃不掉。冰天雪地,他这样出去,除非是想找死。”却见苏千岚动了动,又更深地蜷缩了一下,似是怕冷。见宋之玄已经出去,终于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的大氅盖在了他身上。
  姚令看着连亦天抱着裹在大氅里的人,道:“这一剑可划得实在是准。”
  “可有方法医治?”
  姚令道:“我给连楼主开个方子,按时服用,快则半年,多则一年便可恢复如初。只是要耗费些时间了。如现在强行医治,恐怕就会毁了他的声音。”
  连亦天点头,道:“也好。”
  姚令道:“至于手筋,我已经替他治过了,不过恢复尚需时日,三个月是少不了的。”
  连亦天道:“多谢,还有一事请相助。”
  “连楼主,你是要我锁住他的经脉,让他不得运功动武?”
  连亦天道:“不错。连某自当重重酬谢。”
  姚令笑道:“既然是连楼主的吩咐,自当照办。”
  一面下针,姚令一面道:“请记好我今日所刺的穴位。金针过穴,可锁住他的经脉。连楼主若要解开,只须再请岐黄高手,重在这些穴位中再刺一遍即可。只是切不能弄错,否则不但他一身内功尽废,还将会有性命之忧。”
  连亦天暗暗默记,姚令收了金针,道:“连楼主是否还怕不保险?”
  连亦天道:“正是。天下善岐黄之术之人甚多,怕有人能解。”
  姚令道:“取天蚕丝,穿过他琵琶骨,以七巧锁锁住。天下便只连楼主你一人能解了。只是这法子太过阴毒,他也会极疼痛,连楼主是否愿意?”
  连亦天犹豫,练武之人都知那琵琶骨被伤的痛楚,何况是长日锁住?一时间沉吟不决,虽深恨苏千岚,但还是舍不得如此待他。正要开口,忽然宋之玄进来低声道:“楼主,借一步说话。”
  连亦天听他附耳说了片刻,脸色一变再变。“这消息无假?”
  宋之玄把一卷纸卷递给连亦天,连亦天展开一看,只见上面一行蝇头小楷写着:“属下偷听到天哭门主与其女对答,苏千岚前来是来盗取楼主宝物。请楼主小心至宝!”
  连亦天脸色铁青,也不理会宋之玄,一手捏碎纸卷,走进房中,道:“请施术!”
  连亦天帮着姚令把苏千岚放在一把特制靠椅上,椅上有数道铁环,将苏千岚牢牢锁住,连脖颈都扣住了,露出一双肩头,白如凝脂。
  姚令笑道:“连楼主,你还是先出去,不要看的好。”
  连亦天也实不愿看,一转身出去了。不出片刻,便听到房中传出挣扎之声,想来他是被生生痛醒的。连亦天只觉冷汗涔涔而下,一旁宋之玄笑道:“楼主,如果这次不是你逃了,现在受这般苦楚的,是你。说不定,施刑之人还是他苏千岚。”
  忽听得姚令的声音在内道:“连楼主请进。”
  姚令正在水盆中洗手,盆中清水都染成了鲜红。“上锁吧。”
  连亦天只见苏千岚方才还如雪般的肩头上此时已是一片血红,姚令拿了绢帕拭去血迹,只见双肩皮肉都被翻起一块,深可见骨。琵琶骨上都被极韧极细的透明丝线穿过,姚令拈起一头,道:“连楼主可自己一试。”
  连亦天手指触到那丝线,已知确是天蚕丝。拔剑一勒,他手中龙渊乃上古神剑,竟无法削断那天蚕丝。却见苏千岚琵琶骨上都有两个陷下之处,显是被生生敲了一块骨头出来,当下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快,否则他痛醒过来了,更费折腾。”
  连亦天从怀里摸出一对七巧锁,姚令接过,敷了些不知什么物事,嵌入骨中便粘合住了。姚令道:“请连楼主自行上锁,我先出去。”
  连亦天见他走开,便取了一枚金针,刺入锁孔,左右上下转动了七下。普天之下,除了自己,便再没有一个人,能打开这七巧锁,抽出天蚕丝了。
  姚令片刻又走了回来,动作极是娴熟,把肩头皮肉缝合,又上药包扎,道:“经我的手,此伤也不会留下多少痕迹。”
  连亦天道:“那也不好,没有伤痕,以后我若是要取锁,岂不是无处下手?”
  姚令道:“说得是。”取了一把朱砂撒在伤口上,道,“这朱砂自会渗入,伤口长好了也会有一片红色。这般就好辨识了。”
  连亦天看一眼苏千岚,他已痛得晕迷,脸色发青,嘴唇发灰。被铁环扣在那椅子上,却有种无法形容的脆弱。
  只见那长长密密的睫毛闪了几下,苏千岚眼睛张开了,却也是一点光泽也没有。他略微一动,便又痛得汗如雨下。只是见到自己浑身赤裸地被锁在椅上,毫无生气的脸上也略现了一点灰红,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不必在乎了,以后你还有得受。”连亦天转向姚令,道。“鬼医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那天蚕丝已绞缠在他琵琶骨内,七巧锁本乃玉琐,也已嵌入他骨内。连楼主若要取出,得在他肩头刺穿皮肉及骨,以你锁上的方式用金针开锁。锁开之后,取出玉琐,再抽出天蚕丝,以千年续断敷之,琵琶骨自可生好。休息一段时间,自可复原。”
  连亦天转向苏千岚,道:“你听见没有?这世上唯有我一人可以开此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