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随便看看      更新:2021-06-27 11:15      字数:4739
  当天晚上,吴丽君回了家,她的表情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也没说起侄子侄媳才闹得沸沸扬扬的纷争,甘璐自然并不打听什么。
  她只比吴丽君晚一天上班,到校做着新学期的准备工作,正忙着手头工作,突然接到尚修文的电话:“有时间的话,去看一下今天的报纸,应该有旭昇的消息,不过看到也别慌,没什么的,我回头再跟你联系。”
  甘璐惊疑不定,去找来报纸,一下看到了一条令她震惊的消息,才经过春节休刊恢复正常发行的报纸在经济新闻版报道,节前曾被曝光产品存在问题的旭昇钢铁公司问题出现新的进展,邻省质监局经过调查发现,J市著名民营企业旭昇钢铁公司提供质检的产品并无质量问题,但经举报查实,旭昇涉嫌与小炼钢厂勾结,低价收购再生钢材与伪劣钢筋制品,冒充经过检验的旭昇产品发售到建筑市场,这些钢筋一旦投入使用,将给建筑安全带来重大质量隐患,鉴于旭昇在本地建筑钢筋市场同样占有很高份额,目前有关部门已经采取有效措施,将旭昇的产品全部召回封存,公司董事长与高层管理人员正在接受调查。
  甘璐将报道再看一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出了办公室对尚修文打电话,他似乎正在开会,只匆匆地说:“我正在开会,今天大概会很忙。只是怕你突然看到会乱想,才给你打电话。如果放心不下,你可以先去问一下以安,他也了解情况。”
  甘璐打电话与冯以安约好时间,下班后直奔他的办公室。新成立的旭昇销售分公司位于市中心一幢高层写字楼内,比以前的安达要气派得多,眼下还在前期筹备阶段,没有正式挂牌。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只剩冯以安一人站在窗前看着远方出神。他看到甘璐过来,请她坐下:“喝茶还是咖啡?”
  “不用了,以安,到底出了什么事?”她直截了当地问。
  冯以安苦笑:“吴畏干的好事啊。基本上报道的内容很全面,只是没点他的名而已。他私下勾结J市周边被政策取缔的小炼钢厂,偷偷恢复生产,低价收购他们的产品,再通过旭昇的渠道、冒充旭昇的产品进行销售。”
  甘璐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旭昇是他自家的企业,这不是砸他自家的招牌吗?”
  “利令智昏。”冯以安流露出怒意,狠狠地下了四字评语,显然对吴畏这一行为十分愤慨,“他是旭昇的常务副总,早就捅下了不少缺口,吴董事长没办法,虽然没免去他的职务,但半年前就收回了他的财务审批权。他可能急等钱用,于是出此下策了。”
  “那上次安达也是这个原因被调查吗?”
  “那倒不是,他不敢公然在修文面前弄鬼,那批有问题的产品大部分发售在他直接掌管销售的邻省了。我和修文谈过,这件事应该从一开始大概就有人在幕后操纵,一步步曝光旭昇的问题,到现在可说是最后一击,应对得不好的话,旭昇就完了。”
  这比甘璐能想象到的还要严重得多,她努力消化着这些对她来讲陌生而复杂的情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冯以安放缓语气:“璐璐,你也别太着急,幸好修文及时赶回来了,他能把这事处理好的。”
  “他又没在旭昇担任什么职务,哪方便直接插手处理这件事?”
  “我想吴董事长现在正接受调查,至少会临时授权给他,他得忙碌上好长一段时间了。你脸色不大好,怎么了?”
  甘璐觉得头晕目眩,手心全是冷汗。她自己也暗暗纳闷,她的确为这消息烦恼,但似乎不至于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只得勉强一笑:“没事儿,过个春节,生物钟全打乱了,这几天动不动就觉得累,今天头天上班,好象有点儿不适应。算了,不耽误你时间,我回去了。”
  冯以安拿起了钥匙:“我送你。”
  第二十七章(上)
  甘璐早上起床,再次对着镜子里自己黯淡无神的眼睛时,不免有点儿纳闷了。她除了不舍尚修文才从国外回来,就赶赴J市劳累外,并不太为旭昇已经发生的事着急担心。可是头天晚上整夜都睡得不踏实,被手机叫醒时,完全不想起床,多躺了几分钟后,硬是逼自己爬起来,脚踩到床前羊毛地毯上,一阵头晕,身体似乎比前几日更加疲惫无力,有一种奇怪的懈怠感。
  她有点担心地试一下额头,似乎体温也并不算高。再过几天就到了学生报到的日子,新学期将要开始,难道是传说中困扰在假期里玩得没法收心上学学生的开学综合症找上自己了?
  她不得要领,强打精神下楼去做早点,胸口的烦恶感却有增无减,勉强陪吴丽君吃完早餐,提了包出来乘车。
  天气略微放晴,过了春节,依然寒冷,早辰的风刮在脸上仍有寒意,看上去冬天并没完全结束。
  甘璐上了公汽,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拿出小记事本翻看,提醒自己这几天要记得将物业费、电费、水费划到托收的存折上,还要往王阿姨卡上打生活费。
  突然她一下呆住了,小本子上的日期终于提醒了她一个事实,将要到来的日子不仅仅是即将开学或者需要交各种费用,放假放得她对时间似乎没了概念,她竟然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她的生理周期并不如同往常一样固定,早该来拜访她的好朋友没如期而来。
  她吓得一下抬起头来,迅速在心里计算着日子,可是心里一时乱糟糟的,好一会算不出一个头绪来。到了学校,她与同事一起研讨教案、备课,跟班主任开会,强打精神忙碌一天下来,晚上接到尚修文的电话时,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等第二天拿上医保卡请假去医院查证了再说。
  尚修文的电话十分简短,他明显忙得焦头烂额,两人说了几句话便挂了。甘璐想,这个时候如果真怀孕了,简直有点儿添乱的感觉;如果只是虚惊一场,那还是惊自己一个人就好了。
  甘璐跟教导主任请了半天假,第二天一大早先自己拿验孕棒试一下,看着上面显示的是自己有段时间天天早上求而不得的两条线,吃惊之余又忐忑不安,细看之下,对照线明显清晰,可是检测线显色很浅,毕竟拿不准。她只能心神不定地赶到了医院,顺利化验完毕,挨到拿到写了自己名字的检测单,看着上面的阳性结果,她一时竟然有些发懵。
  医生语气冷漠地问她:“要吗?”
  她吃了一惊,下意识地连忙说:“要。”
  医生例行公事地计算了预产期,交代注意事项,诸如警惕宫外孕、到什么时候开始定期产检、具体要做哪些检查、怎样建立围产保健手册……她听得并不专心,多少有点儿神思恍惚。
  她出了诊室,坐到走廊上的长椅上,眼前人来人往不断,产科与妇科在同一楼层,不时有做检查的孕妇挺着隆起程度不一的腹部来来去去,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向了自己平平的肚子,意识到这里面同样也装了一个小小的生命。
  这是她和尚修文盼望的孩子,虽然来得有些突然,可有什么关系。
  她想到这一点,紊乱的心突然平静下来,嘴角不由自主上弯。她拿出手机打尚修文的电话,然而他的手机转入了秘书台。她看看时间,猜想他大概是在开会,而且在电话里讲这个消息,似乎会错过他开心的表情,如果能找个借口说服他回家就好了。
  她重新计算着日期,想确定这个孩子是哪一天悄然在她身体里开始孕育的,却只记得一个个温暖而紧密的相拥。想起最近的一次,她不禁脸上发烫,暗暗希望那样不知情下的疯狂,没有伤害到宝宝才好。
  手机响起,甘璐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你好,哪位?”
  “尚太太,你好,我是贺静宜。”
  她仍然沉浸在刚刚弥漫上来的喜悦之中,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好,有什么事?”
  “你现在在哪儿,我有事必须马上见你。”
  甘璐不想败坏自己的好心情,微微一笑:“我不认为我们有必要见面。”
  “相信我,不见这一面,以后后悔的肯定是你而不是我。”贺静宜的声音里带着嘲讽,“我并没空纠缠你,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有没勇气面对一个真实的尚修文。”
  “我们似乎没必要继续这种没意义的对话。”
  “真是天真得可爱啊尚太太,难怪有人说无知便是福,也难怪好些家庭妇女宁可不闻不问,做鸵鸟状把头缩起来,就可以骗自己说,自己的那个小世界是完整无缺的。”
  “贺小姐,请问你这么比喻连连,到底想表达什么啊?我和修文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不劳你一个局外人来关心。”
  “你对你老公到底了解多少?如果你决心当一只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那我们现在就可以说再见了。”
  “你什么意思?”
  “我打算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真正认识一下你嫁的男人,不会花你很多时间。”贺静宜冷冷一笑,声音中带着凛然寒意,如冰凌一般划过她的耳边,她竟然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选择权完全在你,你也可以不要这个机会。不过,我得提醒你,真相这个东西很讨厌,并不是你把它拒之门外,它就能永远不来你的生活中。”
  甘璐放下手机,心中十分烦乱,刚才的好心情几乎一扫而空。她并不想见贺静宜,然而她竟然没法断然拒绝贺静宜。她不得不承认,对方那几句话最大程度地击中了她内心的隐忧。
  因为尚修文表现出的温柔体贴,再加上最近两人良好的沟通,她已经说服自己不要庸人自扰,再去多想那些事了。可是疑窦没有因此就彻底消散,尤其现在有了孩子,她更不愿意自己的幸福上蒙有一丝阴影。
  她从医院出来,慢慢走了十来分钟,到她与贺静宜约好的一家饮品店,点了一杯蓝莓果茶,过了没多久,贺静宜推门而入,笔直走到了桌边,并不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带着身份证吧?”
  “带了。”她尽管茫然,还是马上回答。
  “那我们走吧。”贺静宜招手叫服务员过来,示意买单。
  甘璐先她一步将钞票递过去:“去哪儿?”
  “机场,去W市的航班一个小时后起飞,我们得抓紧时间。”
  W市是邻省的省会,甘璐莫名其妙:“对不起,我没打算跟你去那里,有什么事,你就在这儿跟我说吧。”
  “我说的话你会相信吗?”贺静宜冷冷一笑。
  “既然你非要来找我,那么说不说是你的事,相不相信就是我的事了。”
  两人互不相让地对视着,停了一会,贺静宜嘴角向下一拉:“请问你知道修文现在在哪?”
  “在J市。”
  “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他现在正在W市。你看上去并不笨,现在你自己决定,要么马上跟我走,一块儿去看真相;要么留在这,继续喝你的果茶,守着你的小天堂。”她头一歪,嘴角那个嘲讽加深了,“不过我不得不说,这可实在是个愚人的天堂。”
  第二十七章(下)
  贺静宜的语气无礼,甘璐却没法发怒,她当然知道还以颜色的最好办法是不予理睬,可是她到底做不到漠然置之,停了一会儿,她静静拎包站了起来:“走吧。”
  那辆打眼的红色玛莎拉蒂就停在饮品店外,不待甘璐坐稳,贺静宜便发动了车子,同时格格一笑,直视着前方:“系好安全带,尚太太,我保证,这会是一次奇妙之旅。”
  甘璐并不理会她,只打电话给教导主任继续请半天假,说是感冒发烧,需要休息。到底没有正式开学,而且她一向考勤纪录极佳,教导主任爽快批准了,还嘱咐她注意身体。
  贺静宜一路将车开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机场,那边已经有她的下属等着,拿了两人的身份证,马上送她们去换到邻省省城的登机牌,进入安检。
  两个人都只拎了一只手袋,顺利登机。坐到公务舱内,甘璐觉得自己一定是有点儿疯了,她竟然跟着贺静宜同乘飞机,飞向一个目的不明确的旅程,仅仅只因为对方的几句话。
  你的老公会怎么看待你的这一行为?如果事实证明,贺静宜只是无事生非,那么你将怎么面对他?这样一想,她不禁黯然。
  然而已经没法折返了。逃避没有意义,去看看,不管是什么,面对了以后,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对自己说。
  她无意与贺静宜攀谈,贺静宜也保持着沉默。飞机起飞后没多久,她只觉得鼻子那里一热,有液体缓缓流了出来,她匆忙打开包拿出纸巾去擦拭,只见纸巾上洇出一点殷红,居然是流了鼻血。她头一次在坐飞机时出现这种情况,不禁吃了一惊,只得仰头堵住鼻孔。
  贺静宜瞟她一眼,按灯叫空乘,同时伸手接住她开包时带出的一张纸,正待递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