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摄氏0度      更新:2021-06-27 11:14      字数:4780
  张韵一身粉嫩嫩的套装,水粉的鞋,亮粉的包,从头到脚粉得一塌糊涂。花枪女高音?原来这位女高音的品味是如此的奇葩水嫩。我拿起手边的水喝了几口,等着看她要来给我唱一段儿什么。
  这朵粉嫩嫩在我的眼前直直的栽在了沙发里。说她是栽,原因就是此刻的张韵毫无神采,像一朵无根的粉色水仙。还没等我张口,粉色水仙先发了声。
  “他跟我解除婚约了。”
  “哦?”
  “沈禹乔跟我解除婚约了,为了你。”
  “哦。”
  “呵呵,你满意了吧?”
  “没有。”
  “你还有脸没脸啊?他这么害你你还跟着他?”
  “有没有脸……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穆雨,你放过他吧。你也,”张韵突然伸出手握着我的:“你也放过我,让我和他在一起……不行吗?”
  “是沈禹乔他自己不放过自己。”我抽回手。
  她苦笑:“怎么会……你可以离开啊,离得他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他……”
  我打断她:“你不是不知道,这次我跑了,都跑到另一个人怀里去了。可是沈禹乔还是找来了。而且,我这次还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用一条命换来的事情真相,你觉得我还会跑吗?就算是离开他,也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再跑了,何况”我看着她摇摇头:“你更没有资格让我走。”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拖累死他的。我爸爸一直不喜欢他拖着不结婚,这次他为了你跟我散伙,他的公司恐怕根本干不下去了!”
  “那怎么办?你让我去劝他和你复合?”
  “不,你只要告诉他你根本不爱他,或许他会回心转意再回到我身边,那时候我爸爸也会顾及到我,不会对他下狠手。”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我不爱他,可是这阻止不了他也不爱你啊。”
  “那……”张韵一惊闭着眼睛跌回沙发里。
  “张韵,爱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谁,也骗不了谁。我不会利用他的感情去做任何事,你放心,我早就想离开这里,只是一直病着。等我病一好,我立刻就走。到时候他还能不能和你在一起,那就看你的了。”
  张韵眼泪都下来,苦笑:“你的病?哈哈哈哈,你的病一好你就走?哈哈哈,穆雨,你知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你以为自己还能好吗?”
  我拿了茶杯抖着手:“哦?我的病好不了了,那就麻烦你告诉我,我到底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他可真是爱你,把你保护的这么好。这次他就是因为你的病才要和我分开,我说什么都挽回不了他。穆雨,你是弥散性脑伤害,这个病你知道吗?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几年?”
  “活不了几年吧……”我捏着杯子,看到自己整只手都发白,手指尖白得发青。
  “他说他不想再对不起你,想用一辈子还你。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治好你的病。哈哈哈哈……他明明知道你活不了多久,还是愿意放弃辛辛苦苦挣来的一切,这是几代人的心血和家产啊……穆雨,你就算不爱他,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从云里跌到污泥呢?你既然不爱他,你又怎么忍心让他为了一个不爱他的人变成一无所有呢?”
  沉了好久,我才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原来他沈禹乔打算为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移开视线看着窗外的灯影,那下面的桃树正有几朵花刚刚开放。几个穿着病号服的孩子将花瓣捏下来,望天空吹着,好像花雨一般。人的生命也是转瞬即逝的,朝为红颜暮为枯骨的事情,我怎么能临死还搭个垫背的,何况这个垫背的还是如此的爱我。
  我转过头,看见张韵也愣愣的看着窗外。
  把手里的杯子放到茶几上,我整了整盖在腿上的毯子,伸手掩着泪对她说:“你说得对。他爱我,正是因为他爱我,所以我要离开他。”
  chapter34
  张韵听着我说完愣了几秒:“穆雨,我……谢谢你……”
  她抓着提包带子的手松松紧紧了几回,终于叹了口气说:“穆雨,以前的事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是我太爱禹乔,我不能没有他……我想象不到没有他的日子我该怎么生活……你们回来之后,他就……不再见我,上个星期就在报纸上登了声明……”她说不下去,捂着嘴弯着身子抽搐着大哭。
  张韵哭得像一团抽紧的粉色花朵,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我把纸巾递给她,看着这个曾经如此高贵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在爱的面前失败得一塌涂地,可她还是在用自己的自尊自作主张的爱着沈禹乔。她能在我的面前卸下盔甲展现最脆弱的一面,想来肯定是被沈禹乔的抛弃还有自己父亲的咄咄逼人,快要逼到了崩溃边缘。
  “张韵,擦擦眼泪回家吧。”我拍拍她的手,“我不像你,还有个爸爸为了自己出头,去惩罚伤害了女儿的男人。可我没有,我只能在受伤后自己撑着站起来,还得对着你们笑。我也没有谁能让我再死心塌地的去爱,更可悲的是,我还没有几年能活了。所以你不要再在我面前哭,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呢?”
  张韵渐渐停住了哭泣,只剩一抽一抽的哽咽着擦眼泪。
  “回去吧,你还有爸爸妈妈,过不了多久也许沈禹乔也会回到你身边。别再哭了,”我笑着摇摇头:“我什么都没有,想想这些再看看你,呵呵,你真是哭得我头疼。”
  “穆……穆雨,你别这么说,你让我觉得自己好卑鄙……呜呜”张韵红肿着眼睛,用纸巾捂着嘴又开始大哭。
  “你不卑鄙么?张韵,难道你不卑鄙吗?”
  张韵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我。
  “你为了爱沈禹乔,不择手段的伤害我,用尽一切方法让我离开他,甚至……呵呵呵,甚至把几年前的东西都翻出来,宁愿让我恨他让我看到他卑鄙的一面。你知不知道,每一次你出现都是带着刀子过来,一次比一次锋利一次比一次狠。可我”我用力闭了眼睛,强忍住泪水:“可是我偏偏就被你伤到,你每一次让我离开他的理由都是这么充分,充分的让我毫无反击之力。上一次是因为他害过我,这一次是因为他爱我。”
  “穆雨,我……我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以前从来不做这样的事情的……”
  “我知道,有谁在面对心里挚爱不爱自己的时候还能是原来的自己呢?你走吧,记住今晚一定缠住沈禹乔,不然”我定定的看着她说:“不然今晚我就走不了了,如果今晚走不了,我不会再给你第三次伤害我的机会。你明白吗?”
  张韵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激动的抓着我的手:“穆雨……我……我承认我很自私,我很卑鄙,但是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因为沈禹乔我宁愿被你恨死。”她从手袋里拿出一张支票:“这个送给你,以后你自己生活肯定用得到。”
  我接过那张空头支票捏在手里。
  “穆雨,以后你遇上什么麻烦,可以找我。”张韵说完在桌角放下一张淡紫色的名片,捋了捋乱发挺着腰身快步走了出去。
  我拿起那张带着薰衣草味道的名片仔细看了看,扔进了手边的垃圾桶。
  转来转去我又回到了一无所有的状态,然而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想想这种状态也没有什么接受不了,只是……我摸了摸依旧平坦的小腹,我现在也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简单收拾了几件随身的衣物放在背包里,在打着石膏的腿上套上了加肥的牛仔裤,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把加大的格子羊毛披肩把自己裹了个严实。把装着衣服和药的背包抱在怀里,两手抓着轮椅的滑柄一点一点的蹭出了病房。
  “请问,1203病房怎么走,是在A座吗?”
  听见云云的声音我赶紧扭过头对着墙壁,从电梯门上看见她已经走远时,正好电梯刚刚到13楼,我按了下行键,几秒钟的时间就进到电梯里。
  12;11,10;9;8;7;6;
  随着电梯在慢慢下坠,我的心也飘飘忽忽的缀满了沉重,好像那些跳动的红字是我永远离开这里的倒数一样。可是眼前的倒数不是新年才用到的,那样一字一字的更新,不都是为了新的一年的开始。以前的三年,每一次的十二月三十一日都是和沈禹乔在颐和园度过的,那时,零点的钟声刚刚敲过,沈禹乔都会一把抱过我,在我耳边说:“HAPPY NEW YEAR,穆雨。”然后在漫天的烟花里深深地吻我的眼睛,我问他为什么是吻眼睛,他笑笑说这个动作是代表祝福。
  5;4;3;2;1“叮~”
  电梯门打开,门内的人潮水一样涌出,门外的人又潮水一样的涌入。
  “小姐,你需要帮忙吗?”
  一个沉稳的男声把我从回忆里拉回现实。我才发现自己停在出口处,电梯内外的人都在大眼瞪小眼的看我。几位推着病人的护士已经不耐烦的瞪了我一眼。
  “啊,不好意思,我可以自己走。谢谢您。”
  我快速转动着手里的滑柄出了医院,迎着风在大门口拦到一辆出租车。回到以前的公寓拿了护照身份证还有现金,又回到车上直奔机场。
  “师傅,去机场,麻烦您开快点儿。”我低头看了看手表,18:26。
  “呃……” 头痛,像是有人用锥子在扎自己的头痛。从前额一点一点往后颈部扩散。心里好像用重锤狠狠的砸,连呼吸都停了几秒才慢慢顺畅。我抖着手从背包里翻出药,就着矿泉水忍着恶心强吞了下去。
  司机在后视镜里古怪地看了我一眼说:“小姐,你没事吧,需要不需要去医院啊?”
  我咬着牙摆摆手:“不……用……还是……去机场。”
  “可我看你脸色不好啊,还是去医院吧。”
  “去机场。”我疼得彻底闭上了眼睛,不是因为不想看,只是在最近的疼痛里,伴随着头晕的还有渐渐地视野模糊和耳鸣。
  “哎呀,我看你还是不要逞强,赶紧去医院吧。你看你着脸色,你可千万别再我车上出什么事儿。那样我科负责不起。”
  “麻烦你,去机场,拜托了。呃嗯……”又是一阵猛钻的头痛,我怕喊出声只能把手腕放到嘴里,狠狠地咬着。
  “姑娘,我还是把你送去医院吧,要不然你……”
  “我说去机场!!”过分的疼痛依然让我耐心使尽,心里像有火一样蹭蹭的往上窜着火苗。
  “我说你这人,我好心好意想送你去医院,你怎么还急了?!得了,你赶紧下车吧,看你这样子是要死了,那也别死在我车上!你赶紧下车!”
  “拜托你,送我去机场,我真的等不了了!!”
  “不行!你赶紧给我下车,我付不起责任!!要不去医院,要不你就下车!”
  “不……我不能回去!”
  司机一拍方向盘:“那你就下车吧,反正下了车你是死是活跟我都没关系!”
  最后,司机把我和轮椅一起扔在了荒郊野外的路边,我拽着背包坐在轮椅边儿上喘气。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还有自己找死的。真晦气~!”司机骂骂咧咧的上了车,砰地一声甩上了车门,一溜烟的就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
  看着出租车的尾灯一点一点淹没在夜色里,我感觉浑身发冷,头痛得更厉害了。把披肩从头上扯下来把脖子围了严实,虽是初春,但是B京晚上的风还是带着料峭的寒意,裹在脸上像是一刀一刀的刻。我坐在地上看着呼呼的白气从嘴里一团一团的冒出来,让冷风一吹全都跑到东南方向散开。吹了一会儿风,再加上药效已经开始发挥,头里用锥子扎我的小人儿,也渐渐偃旗息鼓。
  “呵……”我冲着虚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漫天的星子也能开始看得清晰。
  “怎么办呢?穆雨?”我对着天问自己话,可是没有人回答。
  为了赶时间我让司机抄的小路,当时是想尽快到机场,可是此时这条小路却很少看到车的影子,更别提出租车的影子。有时人就是这样,为了一个目的选好了最快捷的路,结果往往忽略了如果中途产生变故的后果,就像现在的我,坐在荒郊野地,守着一辆轮椅,抱着一个十斤重的背包。根本不知道何去何从。
  不知道何去何从的后果,往往有这样几种,第一种是回到出发地再做抉择,第二种按原计划继续向前,第三在这里重新抉择,选择重新的目的地。当然还有最后一种,随遇而安,能去哪儿就去哪儿。
  我在风力掰着手指头想着这几种选择,第一种是不可能的,既然已经出来我也不会在自己走回去,况且为了沈禹乔的后半生考虑,我也不能再回去。第三种和最后一种都是不可能实现的,我现在再去哪儿明显都会是任何人的负担。想来想去只剩第二种,继续按原计划走,就算是用双手滑着轮椅也要“滚”到机场。
  想好了下一步怎么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