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节
作者:津夏      更新:2021-06-27 11:13      字数:4776
  不知道下一世苏重墨又会投生到谁家去呢?这小子这么善良,想必下辈子也能投一个好人家吧。
  看着昏睡过去的儿子,苏长卿轻叹了一声,又俯身吻了吻对方的耳垂。
  “放心吧,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你都不用再做我的儿子了,所以这辈子就好好陪我一回吧。”
  苏长卿脸上的冷戾尽褪,瞳仁之中唯余一抹哀戚的痕迹,这一刻,他似乎又不再是个那个冷酷残忍,恣意妄为,连亲生儿子也不肯放过的暴君,他只是一个充满哀伤,面对命运无可奈何的父亲。
  但是有些历史终究是不会改变的,这一次苏长卿并没有御驾亲征,而萧远图所率领的镇北军却因为久战不胜以及粮草不足等内忧外患的层层夹击,导致兵变内讧,萧远图更是被自己手下捆缚到了勤王军营中,自此,声势浩大的叛乱自行瓦解。
  这个消息传到国都永安之时,苏长卿也着实高兴了一把,当即下令大宴群臣。
  那一夜,林安也被人从太傅府悄悄地带进了宫中。
  被软禁在太傅府的日子,一切尚算平静,只不过早就被调教得淫荡的身体缺少了爱抚之后,竟是让林安倍感空虚。
  他时常在夜深人静之时自渎,以此排解内心和身体的苦闷,但是不管他的双手如何套弄抚摸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他心中所念所想依然只有那个在深宫之中至高无上的帝王。
  苏重墨今夜特许与林安一聚,也算是苏长卿大发慈悲。
  代替魏明之掌管了内宫的福公公奉命看着苏重墨与林安,怕他们要是趁自己不留意搞出什么事情来,让苏长卿知道了,可就麻烦了。
  苏重墨见到神情憔悴的林安,心中先是一颤,继而已是心痛无比。
  “太傅,您这些日子可好?父皇他没有再为难您吧?”
  林安无精打采地抬头看了眼苏重墨,嘴边缓缓凝出一道微笑,“还好。太子你在宫里也好吗?”
  虽然这段日子自己再也不用为奴受辱,可是被亲生父亲当做禁脔那般戏弄着,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与屈辱。
  但是这一切苏重墨都不愿在林安面前表现出来,他尴尬地笑了一笑,点点头说道,“自然好了。父皇还是很信守承诺的。”
  林安也算是看着苏重墨长大的,更亲自教导对方多年,苏重墨话里的掩饰他此时又岂能听不出来?
  自己远比苏重墨更了解苏长卿真正的性子,也更了解对方骨子里那份偏执。
  “那就好。辛苦你了,其实太子你根本不必为我做这么多的。如陛下所说,我林安的确是个贱人,哈哈哈……”
  林安喝了一口茶,平静的面容渐渐变得有些异样。
  而此时,苏长卿已经结束了酒宴,从大殿匆匆赶了回来。
  大概是心情大好,苏长卿又忍不住喝了不少酒,将御医叮嘱之话完全抛在了一边。
  他刚一迈进屋子,便见林安与儿子相对而坐,似乎在谈什么。
  福公公看见苏长卿来了,立即咳嗽了一声,谄媚地迎了上去,“陛下,您回来了?”
  “走开!”苏长卿挥了挥手,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福公公,径直走到了苏重墨身边。
  他微微眯了眯眼,看着神色沉静的林安,心中想的却是对方爬在地上那副淫荡模样。
  苏长卿冷笑了一声,一只手轻拍到了苏重墨背上。
  “儿子,爹也让你和太傅见过了,天色已晚,就送他回去了吧。”
  苏重墨扭头看了一眼满面熏然的苏长卿,知道对方必定又喝醉了酒,却是不敢多话,以免激怒酒醉的苏长卿。
  “一切听父皇吩咐吧。”
  “来人,送太傅回去!”苏长卿听见苏重墨已然应允,当即大喝了一声,唤来了周围的侍从。
  “陛下,我有些话想对您说。”
  林安缓缓起身,却一步步走向了苏长卿。
  周围有侍从恐他乱来,急忙出声喝止,而苏长卿却是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对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迷恋他甚笃的贱人而已,还不值得自己避缩。
  “不知太傅想说什么啊?”苏长卿微微仰了仰头,蔑视地看着对方。
  苏重墨也是怕两人又起冲突,一下也跟着站了起来。
  林安越走越近,忽然一把抱住了苏长卿,苏长卿微微一愣,刚要推开对方,却想到这何尝不是一个让苏重墨死心的好机会,那小子总是不肯信自己所说,如今便让他好好瞧瞧他所仰慕的太傅是如何一个疯狂痴恋自己的傻子。
  “长卿,我林安这一生,最悔的事情便是……爱上你。”
  林安的声音出奇的冷静,忽然,他转头看了苏重墨一眼,这一眼里少了往昔的温和慈爱,反倒多了几分嫉恨。
  听出林安言语不对,苏长卿这才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对方,可他还没推开林安之时,腹间已是一阵剧痛。
  侍从们见到苏长卿脸色突变,这才上前把两人分开,而此时此刻,众人才发现苏长卿腹部已是一片血渍。
  “贱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林安身体虚弱,手足无力之故,这一刀进去得并不深,苏长卿一手捂了伤口,一手却狠狠抽打在林安脸上,而苏重墨亦是没想到林安居然胆敢谋害苏长卿。
  侍从们拔出刀剑将林安团团围住,却因为没有苏长卿进一步的命令,而不敢恣意行动。
  林安深深看了苏重墨一眼,对他淡然一笑,全然不顾自己如今身在险境。
  “太子,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望你有朝一日,终能成明君。”
  说完话,林安竟主动撞上了面前的刀剑,一剑穿胸而过,顿时溅出一地鲜血。
  苏长卿倒是没想到到这时候,林安居然还想挑拨自己与苏重墨之间的父子之情,他狠狠地哼了一声,对于对方这样干脆利落的死法,心中自然是一点也不解气。
  “你这贱人,死也要作怪!”苏长卿怒骂了一声,也不管自己的伤口,仗了酒意便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林安尚未气绝,他颓然地靠坐在立柱上,气息奄奄地看着怒火冲天的苏长卿,嘴角却满是微笑。
  苏重墨想阻止大怒欲狂的苏长卿已是来不及,更何况身边的侍从已将他架住,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上前用剑亲自砍下了林安的头颅,继而又将尸身的手足斩去。
  周围众人见了面前这具瞬间零落的尸体,都不觉心惊胆战,再去看苏长卿,对方做完这一切之后,仍是横眉怒目,只不过腹间的血渍已是湮成了黑色。
  第十七章:恶有恶报
  苏长卿遇刺之事被他硬压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虽然是一国之主,不过到底是畏惧他的人多,信服他的人少,自己在位时,尚能管住那些手下,但是一旦出了什么麻烦,也难保有人不会趁机作乱。
  林安刺伤苏长卿的那一刀虽然伤口不深,可是刀刃上却淬有剧毒,虽经御医竭力救治,可仍是难将毒性完全清除。
  “一群废物!”
  苏长卿看着满面忧虑却对自己身中奇毒而无计可施的御医们狠狠啐了一口,随即便将他们统统赶了出去。
  “墨儿那小子怎么样了?”
  苏长卿想起自己一怒之下竟将林安那贱人斩做几块,只不知会将儿子刺激得如何。但是毕竟是那贱人先不知好歹地找死,这一次也怪不得他了。
  福公公见苏长卿醒来后立即追问苏重墨的下落,马上答道,“已将殿下安置在了一旁的宫室之中。殿下情绪稳定,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之举。”
  “噢,是吗?那么叫他过来。”
  苏长卿轻叹了一声,心道林安到底和自己是不对盘之人,不管过了几世,对方总会想着和自己闹个鱼死网破的局面出来,早知如此,就该悄悄将其一早杀之,也省去许多麻烦。
  苏重墨站在苏长卿床前时前所未有的冷静,乃至有一些冷酷。
  旁边的宫女内侍少有见过这般冷漠阴沉的苏重墨,心中也不禁暗暗感叹这暴君父子二人,果然还是不少相像之处的。
  苏长卿被人扶起来靠在床头,他脸色苍白嘴唇青灰,显然已是一副病重的样子。
  他淡淡地看了眼苏重墨,似乎对儿子竟在自己面前露出这副冷漠的神情已是了然。
  “我现在病得厉害,你也看到了。监国之事想暂时托付给你,你看如何?”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这天下最珍贵的东西去弥补这已有裂缝的父子之情了。
  苏长卿想不出别的办法,也没有力气再去多想,他已经隐隐察觉到了阎君想尽早结束与他的约定,让他永世抱憾。
  “父皇放心,我必会切实履行监国职责。”
  苏重墨的回答前所未有的爽快,爽快得连苏长卿都吃了一惊,他原以为自己儿子这副倔性只怕很难屈从自己的意志。
  “哈哈……好,你总算也听话了一回。”
  “这是最后一次,我听你的话。”
  苏重墨笔挺地站着,头微微地扭到了一边,那双漂亮的眼中再无往昔的温和只剩一抹冷光。
  看见儿子渐渐变成另一个人,苏长卿也曾想过要反省自己,是不是自己做得太过分,将对方逼得太甚了?
  可等他略有悔悟之时,那些被他夺去性命的人,那些被他亲手毁掉的记忆,已是不容他再做出弥补。
  “我真地错了吗?”
  苏长卿捂住伤口叹了一声,他想起了仍为人彘的魏明之,眉间微微一皱,这便唤了福公公过来。
  “速速去将魏明之处理掉,别让太子发现了。给他个痛快吧……”
  看着奉旨出去的福公公,苏长卿恹恹地闭上了眼,自己这一生本是精彩至极的一生,用尽手段夺取了这个天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偏偏连个儿子也争不到,真是难免让人颓丧。
  苏重墨真正做起事来也是雷厉风行,他恢复了太子身份,代替苏长卿坐镇朝堂之上,竟令百官欣喜异常。
  这个国家受苏长卿的酷戾折磨已久,如今能有这么个仁慈善良的监国掌管也算是一件大幸事。
  只不过百官也看了出来,大概是因为之前遭贬斥为奴的责罚,重新复出的苏重墨已不再如以前那般开朗温和,脸上的神色更是总带着淡淡的忧伤与冷漠。
  他处理完政务,这便要回宫中休息,因为苏长卿不愿苏重墨离开自己太远之故,干脆将东宫继续封禁起来,让苏重墨就住在皇宫之中,毗邻自己。
  苏重墨缓步走在长廊上,却见几名侍卫偷偷摸摸地将一个大缸抬了出来。
  他站住脚步看了那帮人一眼,总觉得他们神色诡异,当即便远远喝道,“站住。”
  福公公正催人将魏明之先弄出去再一刀断首就地掩埋,却不料此时会遇到下朝回来的苏重墨。
  之前对方为奴之时,福公公得罪苏重墨不少,此时他已是战战兢兢,不敢再在对方面前有丝毫放肆。
  一方面是苏长卿的吩咐,一方面却是苏重墨的喝止,福公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打转。
  “太子……老奴奉陛下之命将宫中一些不用的器物抬出去。”
  苏长卿此时重病在身,又如何会专门吩咐下人去做这些小事?
  这样的掩饰在苏重墨的眼中看来全是破绽。
  他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随即让他拧起了眉头。
  “这种小事,你也要亲自做吗?随便叫个人去处理不就好了。”
  苏重墨见那缸被盖子盖住,料想里面必定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他表面上仍作出副毫不在意的冷漠模样,渐渐走到了一边。
  福公公擦了擦汗,连连点头,“老奴谨遵太子教训……”
  他话还没说完,却见苏重墨一步跨了上来,一下便掀开了盖子。
  当苏重墨看清楚缸子里那个血肉模糊已称不上是人的东西时,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汹涌而上,令他面色剧变,随即更是反呕不止。
  “这,这是什么!”
  苏重墨捂住嘴,强忍着心头恶心质问道。
  福公公看已经瞒不下去,只好说出真相,“这是宫中罪人,今日老奴奉命将他带出去处死……”
  “宫中罪人?!”
  可是区区一个宫中罪人怎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又怎会以这种可怖的样子出现。
  苏重墨上前又定睛看了看那血肉模糊的肉块,这才辨认出原来对方竟是跟在苏长卿身边十多年的魏明之!
  最后,苏重墨也只能让福公公将魏明之痛快处死,已求能尽快让对方解脱。
  看着那个双目只剩血洞的男人,苏重墨不难想象对方受过怎样惨烈的折磨,这个对苏长卿最忠心的人居然会毫无征兆地遭遇这般残酷的事情,实在令人心寒胆裂。
  但他没有再去追问苏长卿为什么要做这一切不仁不义的暴烈之举,所谓的绝望也不过如此。
  几乎每日苏长卿都会召苏重墨去见他,今日也例外。
  苏长卿体内的毒性一直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