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不受约束      更新:2021-02-17 11:57      字数:4750
  “老大人,岂不闻不见旧人哭,只闻新人笑。不管是庶是嫡,王爷高兴便成。老大人,这种场合还是多说吉利话,才保百年身。”一位中年官吏劝道。
  一个个都是捧着贺礼而来,但真心贺喜的又有几人?一边殷勤劝酒,一面嘲弄着自己与这些官吏,东方无情在一转身之间,看见了角落中的轩辕哲。
  轩辕哲是已故王妃之子,因为真龙天子的真相大白,他的身世也曝了光。他原是已故王妃与旁人所生,为了保护他,这个秘密只有极少数的人知情。
  “哲儿,你怎么不在龙吟苑陪皇祖母和弟弟妹妹?”走到他身旁,无情低头轻问。哲儿并没有理他,只是低下头。“那你坐在那个桌子那儿,等一下无情叔叔忙完了就过去陪你。”
  哲儿一语不发地跑出正厅,消失在黑暗中,东方无情正想去追,却被同僚绊住。
  哲儿拼命地向前跑着,刚刚听到外公家竟被人灭了门,这加深了他的恐惧。谁也不知道,大人们辛苦保留的秘密,他早已知悉。
  年仅十岁的他却不知该何去何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母亲神秘暴死,外公家又惨遭灭门,那他呢?他还能活多久?
  跌坐在冰冷的石阶上,他这才发现自己来到了龙吟苑外。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他不由得悲从中来,将头埋于双臂间,放声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一个人坐到了他身旁,将他搂进宽大温暖的大氅中,他抬头望向来人。
  “皇上?”惊恐地想跪地行礼,轩辕擎天却阻止了他。
  “哲儿,这里没有别人,朕是你的二叔。”刚刚守卫进房密报,说小王爷在外面哭,心中一动的他,亲自来劝哄哲儿。
  当走到这里,看见哲儿小小的身子蜷在一起哭泣,那孤单又悲痛的样子,让他想起自己的童年。
  “皇上,您会杀我吗?”比其它同龄人早熟了许多的他知道自己的小命正捏在这个人的手中。
  “哲儿这么可爱,又没有犯错,朕怎么会杀你?”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
  “哦,我听先生说皇上可以砍人家的头。”知道自己失言,他却硬拗成孩童之语。
  “皇上并不是什么人的头都砍,只要你乖就没事了。”他终究是个孩子,擎天淡淡地一笑,揉了揉他的头。
  “皇上,您知道吗?半个月前是我的生日。”因为他的生日和先帝的祭日太近,十年来只有母亲一个人会为他庆祝。可是现在母亲不在了,他的生日就再也无人记得。
  “知道。”因为在他出生十日后,皇宫里发生了血案,也成为他和大皇兄人生中最黑暗的一页,“小鬼头,你是在吃醋吧?”敲了他一记响头,轩辕擎天笑道。
  “很丢人吗?”没错,他是在嫉妒,凭什么弟弟妹妹一出生便享有父母的疼爱,有光明的前途,而自己却要提心吊胆,朝不保夕。
  “不丢人,朕小时候也吃过你四皇叔的醋,朕一生下来,就和你一样被下人养大,亲娘的奶都没吃过。你皇祖母生下朕后,只是偶尔才来看看朕,其它时间都在帮先帝治国。”
  哲儿一愣,原来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没享受过多少母爱,和他相比自己是不是幸运多了?
  “朕第一次见到你四皇叔时,他被生母阮贵妃抱在怀中,先皇正在微笑着逗弄他。那时朕才知道什么是父母之爱、天伦之乐,那年朕和你一样大。
  “朕很难过,以为自己有什么缺陷,才不受疼爱。直到有一个人告诉朕,老天让我们生下来,就是要我们有一番作为。有父母之爱固然好,但若是没有也只是上天对我们的试炼。”当年的这番话让他重新振作,但愿现在也能救他。“皇上,我明白了。”心中豁然开朗,但是却不是为这几句他还是听不太懂的话。他只是想到如果他们真的想要自己的命,断不会让他活到现在,更不会和他说这么多的话来开导他。
  “哲儿,今天朕与你说的话是朕的秘密,不许说出去。”见哲儿开朗了许多,他也放松了下来。
  他只是惊讶于自己竟将不足与外人道的秘密告诉了哲儿,也许是因为这个孩子走的正是自己的老路吧。
  其实不是轩辕家的骨肉也好,至少他有机会选择自己的人生。
  悠闲地散步回到龙吟苑的小客厅外,在回廊下,却站着一个人,又是那一身白色的布衣,只是身上多了件紫色的斗篷,这个发现让他会心地一笑。
  不堪忍受房中污浊的人气,秦茯苓躲到外面,清冷的空气让她精神一振,但随后的寒冷却让她瑟瑟发抖。
  但她却不愿回到温暖的室内,冬天,又是冬天了,忙着照顾婴孩的她,这才明显地感受到寒冷。这让她重新想起,冬天是一个多么美丽又残酷的季节。
  “这件斗篷很适合你。”擎天依恋地望着她。
  “这是你强送的,我浑身上下,哪一样配得上这珍贵的紫貂斗篷?”她的声音和天气一样清冷。
  “你穿起来很美。”一身白衣的她总是让人觉得单调,而这件紫貂斗篷却为她添上了一抹色彩,这也是当初他为什么会让人送紫貂斗篷给她的原因。
  习惯了素面朝天的她,因为寒冷而冻红了双颊,冷色的外表因为有紫貂斗篷而添了几分暖意。
  也许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吧,看尽世间美色早已经心如止水的他,每次见到她都是心荡神驰。
  “美?”这个形容词,她好像第一次听见有人用来形容她,“美”这个字离她的距离太过遥远。
  “你是指这件价值千金的斗篷吧?”
  “朕指的就是你。”擎天严肃得仿佛在说真理。
  “你这个人不但傻,审美观点也有问题。”从来都把他当作一般的男人,她训起他来,从不因他是一国之君而客气。
  “傻?”他真的有些傻眼。
  “想把你穿过的那件大氅还给你,就要再收你一件新紫貂斗篷。像你这种人,难道不傻?”一提及此事她便有气。他也不想想,把穿过的、有自己“臭味”的大氅盖在她身上,害得她只得丢了当时穿的衣服,洗了三、四次澡才安心。可当自己还他大氅时,他却耍赖说不收紫貂斗篷,他就不要黑貂大氅。
  这是那家的道理?当时她真想把那件价值不菲的黑貂斗篷扔掉,但勤俭惯了的她,又下不去手,只得收下紫貂斗篷。
  “你这么生气,难道是因为嫌这件紫貂斗篷不合意?明日朕便命御织局的人,另做一套送你。”故意曲解她生气的原因,轩辕擎天笑道。
  “像你这样奢侈无度,百姓哪会有好日子过。”秦茯苓气得说出大逆不道之语。
  “朕的最大目的,就是要让像你一样的百姓,吃饱穿暖,让你穿得暖一点儿,正是朕勤政爱民的表现。”他笑嘻嘻地说道。
  秦茯苓的话若是由旁人口中说出,便是大不敬,可是由她所说,听在擎天耳里,便如同天籁般顺耳。
  “你——”秦茯苓被他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二章
  雪如同天界的精灵般飞舞着落在这红尘之中,天已三更,王府的夜宴却仍未有完结之意。龙吟苑中,斗嘴斗到欲罢不能的两人,仍在对峙。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们这些有钱人,小孩满月的酒宴,随便一桌就够贫苦人家活一年的了。”她又开始批评起他们过度的浪费,出身寒微的她,永远也不可能习惯这些。
  “好了,又要朕拔多少银子给你的善堂?”压下心中因她的话而产生的罪恶感,若不是知道轩辕国的百姓还算富足,只是仍有一些人生活贫困,他会因为她的话而认为自己治国不力。
  轩辕国的各种救济之所,大都是私办,难免良莠不齐。
  几个月前,在她的提议下,朝廷设了善堂,统管全国的救济之所。可他的钱袋也跟着遭殃,因此他也养成了身上随时带着银票的习惯,以随时应付她的“剥削”。
  “什么我的善堂?善堂是官办的,我只是代为管理罢了。人家称赞得可都是您圣明,我只要一万两,算是今年的数。”
  “今年?”眼看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这个茯苓实在是够狠。
  “别人交了多少?”虽然这是善举,到最后受益的还是他这个皇上。但只有他一个人被宰,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平衡。
  “瑞王和您一样是一万两,德王和康王每人八千两,无情一万五千两,其中有一半是太后出的。无情现在正在大厅向那些大臣们劝捐,今天大概能筹到二十万两。”
  “哦,足够给贫苦人家发放冬衣、煤炭和过年的钱了。”擎天笑道,百姓们的冬季不再难熬,他心中比谁都高兴,“多谢你了。”
  “你不用谢我,快找人来接这吃力不讨好的善堂管理人的位子才是真的。”望着又下起雪的天空,她避开他的眼神。
  “钱拿来。”将手伸向他,她架子颇大地站在原地不动。
  “你的手怎么了?”因为天色太暗,回廊上的灯光只能照到她的脸,说了这么半天的话,他才看见她的手冻得像萝卜一样。
  “没什么。”将手收回背在背后,她想躲开他,但早已经被冻僵的脚,却不听使唤。
  “你穿的这叫什么棉鞋?”因为她异常的动作而注意到她的鞋,他这才发现她脚上穿的虽是棉鞋,但暗色的鞋面早已经洗得泛白,怕是早就不保暖了,这让他心疼又自责。
  他怪自己不够细心,以为送她一件斗篷她就不会冻着,却忽略了她对自己是多么的不在意,还拉着她在这么冷的天里说了这么久的话。
  隔着手套,他将她半拉半拖地拽进一间无人的空房间,用火钳挑旺火盆,又点亮灯;心疼地将她冻得通红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中焐暖。
  “这是什么东西?”茯苓发现他手上戴着一件从没见过的物件。
  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的毛,纺成线后织成手的形状,把五根手指都安然地保护好,也隔开了两人的皮肤,让她感受不到让她恶心的窒息感。
  “这是御织局试制的,叫手套。是用番邦进贡来的驼绒织成的,又保暖又不妨碍行动。”重要的是让他能够碰到她,透过驼绒,他能感受得到她的手,从冰冷转为温暖。
  “明天朕叫他们送几副到你那儿,还有棉鞋。答应朕,别总是苛待自己,好吗?”
  “瑞王侧妃的身体恢复得不错,那两个孩子也很健康,王爷找来了几个可靠的奶娘。这里没我的事了,我明天就回惠民堂药铺当我的老板了。”低头不看他盛满关怀的眼,她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大串话。
  不能再陷下去了,他们早已经走到了雷池的边缘。明知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感情,只是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陷得太深。
  “日子过得真快,雪儿和霁儿都满月了。”转回安全的话题,他一向不忍让她为难,“你很会带孩子,听说他们被你照顾得很好。”
  “小时候家里孩子多,我从懂事起便照顾弟弟妹妹。再说他们是金枝玉叶,冷不着也饿不着,好带得很,我没出什么力。”她抽回自己的手。每到冬天,她的心情就格外沉重。
  “生在帝王家,他们也只是在懂事前才能天真无忧。霁儿又是真龙天子,他要吃的苦还在后面呢。”轩辕家的孩子,没有天真单纯的权力,在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更多的是无休止的争斗和太多的身不由己。
  寒冬腊月,对于有钱人来讲,踏雪寻梅、吟诗赏雪颇有诗意。可对于生活在社会最低层的贫苦百姓来讲,却分外地难熬。
  轩辕国都,规划得如棋盘般严谨。棋盘的中央是皇城,围绕着皇城按照品级由内而外、由高至低,修建着百官的府邸。更往外围便是各大衙门,百姓称之为内城。
  在内外城的交界处,是一条条繁荣的商业街。而一般的百姓,大都居住在东、西、南、北四区之内。
  东区是大商巨贾所居,其豪华程度不亚于内城。西、北两区则是一般小户人家所居,而南区则是鱼龙混杂、破烂不堪的贫户区。
  今年的冬天,对于南区的百姓而言,简直是一场灾难。
  在严寒中,无数老人和孩子因捱不过饥寒交迫的生活而病倒。在无钱医治的情况之下,大多数人的生死只能听凭老天的安排。
  一辆辆结实的马车驶入窄窄的街巷,这里的房子破烂不堪,而且挤得要命。街道窄处,只容一辆马车艰难地行进。马队找了很久,总算找到了一块空地,这才停了下来。
  一位凤眼男子率先下了车,英武的雄姿让几位怀春的少女心跳不已。紧随其后的是一位美得如同天上谪仙的男子。见到了这两个人,人们开始期待起第三个人。
  可是第三个人却让他们大失所望,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人,一身青衣,貌不惊人,神情却异常地冷漠。
  这三个人,凤眼的一身藏青色的劲装,外罩同色的斗篷,里面隐隐露出白色的豹皮。
  美男子则是一身白色的湘绣冬装,外罩白狐皮制的大氅,身上的配饰更是无一样不精美讲究。
  最后的那个人,衣着普通,惟一与贫民不同的便是没有补丁,而且极干净,可却穿着紫貂皮制的斗篷,手上套着一样毛绒绒的东西,脚下的鞋子其精美程度,不亚于前面两个人的。
  这三个人连同赶车的,都不像是在南区出入的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