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闲来一看      更新:2021-06-24 09:39      字数:4869
  夜莺飞进铁窗,站在窗台上小声地啼。
  宫森紧闭着眼睛,靠在摞起来的松软枕头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连浅红的嘴唇,在月色下都泛着青白。
  听见叫声,宫森慢慢睁开了眼睛。他扭过头,看到夜莺,有些吃力地抬起右手。夜莺伸开翅膀,跳上去。
  “木木?!”宫森虚弱地笑了。
  “木木,对不起,晚上吃着饭,就昏过去了,所以什么都没给你留。”
  宫森把手放在腹间,似乎又睡着了,不再说话。
  良久,宫森又睁开眼睛时,里面已经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张了几下干裂的嘴唇,才呆呆地说:“木木,我好疼,……好疼。”
  枢羿看着心里一阵绞痛。
  宫森声音断断续续地。
  “……我想我快输了吧。……我实在受不了了。应该是明天吧,明天,我就投降,跟他说……我‘愿意’,心甘情愿,做一个侍寝的天奴……。”
  说完这句话,宫森的眼帘垂下来,两颗大大的晶莹剔透的泪珠从长长的睫毛下滑落,沿着雪白的两腮滚下,消失在松软的枕头里。
  枢羿冷眼看着。
  为什么,为什么,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明天,宫森不是就要低下那令人气恼的额头,闭上令人伤神的嘴唇,变成柔美驯服的侍妾之一了吗?一年多来,自己处心积虑想击溃这个妄想挑战皇族权威的天奴,让他明白什么是做奴隶的本分。心愿就要达成了,为什么却给枢羿带来了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看着宫森睡颜,枢羿暗自思索。好吧,等明天开始,自己会好好宠爱他,最起码,应该让这个美丽的男孩不致后悔吧。
  (九)
  人真是易变的动物。
  当枢羿第二天在宽大舒适的床上醒来时,看着华丽的玉石寝宫, 枢羿不由嘲笑起自己昨天夜里的行为。
  为了贪恋男孩的笑容,居然化身夜莺,还被人叫成‘木木’, 并且让廉价的内疚和柔情四处泛滥,呵呵,这真真不是自己的作风。
  太好了, 那个与众不同的倔强小人儿终于要乖乖地服侍自己了。想到此处, 修眉一抬,英俊面容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宫森宝宝,不着急,我等着你。
  时至中午,枢羿没有等来宫森,却等来了慌慌张张的刑天。
  “四殿下,篆儿有急事回禀。”
  话音未落,篆儿已经跌跌撞撞冲了进来,扑到在地,语不成声。
  “殿下,森,森少爷自尽了!”
  “砰!”手里的杯子被狠狠砸到地上,阴翳和怒火骤然浮现在枢羿脸上,握紧的拳头上青筋暴露。
  “不是告诉你不许有任何危险的东西在房间里吗?!”
  “确实没……,”
  “砰!”篆儿话未说完,身子已被踢飞起来,重重撞在后面的宫门上,小小身子蜷缩着滑下来。
  枢羿强压怒火,冷冷地看着浴池里的宫森。
  宫森房间与一个小小浴室相连,浴池是粗糙的青石砌成,不过一人来长,两尺来深。
  水满满当当的,地上也到处是溢出来的水洼。
  宫森仰面躺在浴池里,大半个身子浸在水中,只有两个小腿垂在外面,脚上还套着那双让他痛苦难熬的白靴子。枢羿想不通,在这么浅的水池里,宫森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自己,在窒息前不挣扎着浮出水面。
  宫森的脸白得吓人,清清水波下,一双大大的眼睛忧郁地睁着,不再有颜色的嘴紧紧闭着,半长的柔发丝丝缕缕飘在水中。
  看着这个冰冷的不再吸引人的身体,枢羿的怒气益发凝聚,薄薄的嘴唇里牙关紧咬。好你,宫森, 宁愿死也不肯作我的宠奴。我不会成全你的,你以为一死就可一了百了了吗?你太幼稚了!
  “刑天,你去冥殿那里,找了阎王老儿,把宫森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划掉,再找到他的魂魄,马上拘回来。”
  “是!”刑天领命去了。
  “把他带到寝宫去。”不愿去触摸那了无生机的身子,枢羿转身出了小屋。一个侍卫咬咬牙,躬身上前,抱起了湿淋淋已然冰冷了的宫森。
  宫森悠悠醒转时,已是两天以后了。
  镜湖岸边,金急雨的叶子已经开始略显黄色。宽大舒适的靠榻上,宫森盖着一张柔软的薄丝被,沉沉靠在枢羿怀里。枢羿一手揽着宫森,另一只手则拿着本书在看。
  觉出怀里人儿的异动,枢羿低头。注视着微微颤动的睫毛,枢羿知道男孩子马上要醒过来了,轻轻放下手里的书,手指抚上宫森消瘦却依然白皙柔滑的脸。
  醒来时,宫森有一刻的迷茫。
  缓缓睁开黑眸,宫森眉头微蹙,傻傻地还没有从昏睡中清醒过来,他似乎有些不解地看着枢羿。
  “宫森,你醒过来了?”
  本来无意识地躺在枢羿怀里的身子骤然变得僵硬,宫森猛地睁大了澄明的眼睛,如见鬼魅。
  枢羿看着宫森, 轮廓坚毅的嘴里吐出让人心寒的声音。
  “我让刑天去了冥殿,”枢羿仔细看着宫森的反应。
  “他已经把你的名字从生死簿上一笔勾销,从此你不必再入轮回。……也就是说,你死不了了。”
  宫森怔怔盯着枢羿,眼里渐渐凝聚了晶莹的泪水,颤抖着咬住了嘴唇。
  从这次昏迷中醒来的他,与以前枢羿面对的宫森似乎有了很大不同,看起来格外脆弱,象是一个一碰即碎的玻璃杯。
  枢羿知道,即便那双白色的鞋子没有击溃宫森, 被从阎王殿里重新抓回来的认知也已经打败了宫森。
  “宫森,不要再倔了。知道吗?你连最后的砝码都没有。” 枢羿弯起嘴角,似笑非笑,“我是天王,不是动则就会逼死丫头的苏州员外。这才十多天的时间,一年,十年,你能坚持几年?”
  枢羿顿一顿,以便让宫森领略自己的话。
  “如果你真的能熬下去,我可以让他们再把鞋子给你重新穿上。”
  宫森轻叹一口气,合上眼睛,身子一松,再不说话,软软靠倒在枢羿怀里。
  当天夜里,宫森输了自己与枢羿的赌局。
  (十)
  在临幸前,侍从给宫森喂下了醒神丹。
  似乎是为了惩罚宫森的自尽,似乎是补偿这一年多的延宕,枢羿没有用任何前戏和准备来让宫森有放松的余地。当他进入宫森时,宫森虚弱地挣扎起来。
  以往过分的折磨,让宫森的身子已相当忍痛,但枢羿与天神相符的巨大依然无异于一种酷刑。伴随着裂帛的声音,宫森惨叫出声。
  久违的激情,彻夜的狂欢,枢羿肆意而粗暴地享用着年轻美好的身体,让宫森在黎明时近乎失音。当枢羿终于满足地从宫森身体里退出来的时候,发现身下的人还是昏了过去。
  枢羿翻过湿漉漉的身子,满意的躺下,猿臂一搂,握住宫森细瘦而结实的腰,把他抱在自己身上。宫森一动不动侧脸伏在枢羿胸前,象个睡熟了的孩子。枢羿轻轻用手把宫森贴在脸颊上的汗湿的头发捋到耳后,磨蹭抚弄他濡湿的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睡颜。
  第二天,昏睡中的宫森被赐封为婕妤,赏住越宫,身份在紫姬,藤壶妃之下,却在男宠近鸸等人之上。被剥取了澄静眸子中的傲气,宫森终于变成了枢羿众多嫔妃中的一个。
  象其他嫔妃一样,宫森隔上四五天会被召入寝宫侍驾。
  与第一次不同,枢羿不再狂暴地对待他,他尽量耐心地抚摸宫森,在进入前,也会用颀长的手指占了润液来宽松宫森的隐穴。可是宫森似乎并不介意枢羿温柔与否,他只是乖顺地或躺或趴,任凭枢羿折腾,疼不过时,就死死咬着自己嘴唇。偶然,雪白的分身在枢羿刻意的抚弄下,也会忍不住漾满红晕地射出白液,这种时候,宫森便会挣扎着,细细呻吟出声。除了没有过分的讨好和热情,宫森已经与其它宫人们没有差别了。
  不知为什么,枢羿却感到若有所失。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已经快到秋末了。
  碧云天,黄叶地,镜湖上亦寒烟飘荡。这天,枢羿一时兴起,便带着众宫人在湖边野宴。宴罢,一众嫔妃们各自在附近嬉乐,也有如藤壶者留在枢羿身边打趣承欢。和藤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笑,枢羿眼角不时瞥过在不远处大树后钓鱼的身影。
  那个不爱笑,也不再灵牙利嘴,刻薄犀利的男孩。
  从那天以后,宫森似乎比以前更沉默了。即便是伺候他的篆儿,一天下来也很少能跟自己主子说上句话,不过在枢羿面前,倒是有问必答。或许是明石的死把他给吓坏了,或许原因不止如此,枢羿思量着,也不强求,妃子小小怄点气,过一阵子也就好了。
  半天了,也不见宫森钓上来一条鱼。
  宫森坐在树边的一块青石上,定定地看着水里的浮标。
  时间,象面前透明的湖水,凝聚不动。
  身后有希希索索地走动声和宫人的嬉笑声。听起来是紫姬和枢羿的男宠近鸸。
  宫森往树后缩了缩。
  虽然知道,自己早已成了后宫的笑柄,只是第一次,宫森听到有人如此肆无忌弹地说在耳边听。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还真以为是个硬骨头呢?傲的什么似的,早知如此,何必惺惺作态,让殿下大费周章呢?”
  紫姬噗哧笑了,
  “或许他以为架子拿的大,殿下就会把他当个宝,撑持了那么久,也不过如此。”
  “婕妤哎,不错了,也算是一步登天了。”是近鸸酸溜溜的声音。
  “要我说,既然已经造了反,就该坚持到底,不然,算什么呢?以前受得罪呢,就都没了意义,所有的狠话,也都变成了笑话……。”
  紫姬的声音渐渐远了。
  心中某个地方传来了碎裂的声音,无言地,宫森呼吸有些急促,蜷起身子,他把脸深深埋在膝盖里,慢慢等着心里的疼痛散去。
  “刑天,你去,把宫森叫来。”
  “是。”
  刑天去了。
  “在森少爷身上,殿下真的是用了心思了,”藤壶淡淡地说。
  枢羿皱了皱眉头,藤壶知趣地闭了嘴。
  藤壶说的没错,确实似有一缕蛛丝系着宫森和自己的心思,让枢羿每天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搜索着他的踪影。这缕心思,慢慢如同上了瘾,不易戒掉。
  不一会儿,紫姬,近鸸已经坐过来,宫森也跟着刑天回来了。
  “明天就是王母的寿诞了,我已经备好礼物。藤壶,宫森,你们两个明天随我去云霄宫。”枢羿道:“准备一下,明天怕是要到晚间才回来。”
  “殿下!”紫姬立刻泪光盈盈起来。
  “好了,不许闹。宫森小,你是姐姐了。”枢羿挑挑眉毛,紫姬怏怏地不敢再做声了。
  感觉象是吃了一个苍蝇,宫森呆呆坐在那里看着桌子,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云霄宫里金碧辉煌,祥云萦绕,众仙云集,一时间处处莺歌燕舞,弦乐飘飘。
  祝融带着九儿,刚到云霄宫不久,正与各路仙人臣工寒暄,就看见枢羿带着宫森和另一个美人儿迎了上来。
  自从上次在湖畔见到宫森不欢而散后,祝融心里禁不住有些念念不忘,毕竟他曾经伺候过自己多日,见他受罚,终是心有不忍。与祝融亲热地打过招呼,枢羿转身介绍随行的姬人。
  “这是我的妃子藤壶,这是宫森,你们见过的。”
  祝融不便多言,微笑带过。
  王母寿宴上,众人终日狂欢,在轩辕殿上饮酒取乐,漫赏歌舞,一时间宫筹交错,热闹非凡。到得下午, 枢羿与三殿下姬琅已经有些醉了,两个人靠在椅子上与众宫人调情哗笑,周围围了一群仙人娇女,个个笑语盈盈。祝融斜眼看着,见宫森悄悄溜了出去,坐不住,便也偷偷跟出来,想找他来说话。
  宫森却已不知去向。
  祝融信步走进畅春园,果然走不多远,就看见宫森坐在一处草坪上。阳光从树叶间的缝隙里透下来,在地上和宫森身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
  “宫森。”祝融打招呼。
  “四殿下。”宫森抬头看,点头回应。
  “怎么不在殿里看戏?”祝融挨着宫森坐下。
  “想出来透口气。”宫森恭顺地回答。
  一件软薄白色上衣,灰色紧身裤子和深色靴子,腰里系着两寸来宽的缎质蓝色腰带,让宫森看起来益发清秀纯美。比上次见时,宫森气色好了一些,不再瘦骨嶙峋的样子,眉宇间少了凌厉,多了几分恭顺,只是人看起来似乎有些呆呆的,神思恍惚。在霏玉宫的时候,祝融只觉得宫森聪慧可人,不知为什么,现在的宫森,让祝融无端地心生怜惜,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宫森松散顺滑的头发。
  “不要碰我!”宫森轻轻叫起来,下意识地避开祝融的手。
  “怎么了?你,宫森。”宫森未免反应过度了吧。
  “我……,”宫森犹豫了一下,扭过头去:“……我是大殿下的人,四殿下……请避嫌。”
  “什么?”斟酌着宫森话中的暧昧含义,祝融困惑地问,“你不只是枢羿的天奴吗?”
  “现在已经不是了。”宫森不看祝融,木木地答。
  “……”祝融愣住了,渐渐明白了宫森的意思,心里象塞了什么东西,堵住了。
  “喔,那……恭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