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作者:标点      更新:2021-02-17 11:57      字数:4767
  琵琶声起,十几个妙龄少女缓缓而至,水袖霓裳、飘渺如烟。这场景让我想起四十四年我与玉穗也是在这里翩翩起舞,只是这琵琶技艺却不如郑清涟的精湛,不禁会心一笑。
  “好”一曲过后十阿哥大喊一声,他已然乐在其中,此时也只有他还有这份心境。
  “十弟,似乎有些大惊小怪,也不过如此,想当年十七福晋一舞那可是名动京城。”九阿哥清冷不屑的声音传至耳边。
  十阿哥道:“九哥说的是,玉琦当年……”话刚说了一半,十阿哥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停了下来。
  九阿哥举起杯向胤禛道:“皇兄以为呢?”
  胤禛脸色骤变,看来九阿哥激怒胤禛的目的达到了,可是他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
  九阿哥并未善罢甘休,接着转向允礼道:“十七弟好福气,今日家宴,不知道能否让十七弟妹再舞一曲,也让在座的辈们见识一下我大清第一才女。”
  允礼蹙着眉望了他一眼,手微微一动,似乎要站起,我用尽全力紧紧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谁知按下了葫芦却浮起瓢,允礼我能制止,但胤禛我却制止不了。
  只听“咣当”一声,瓷片散落一地,胤禛勃然大怒道:“老九,玉琦乃先帝亲赐玉牒的嫡福晋,岂可任你羞辱?”
  四下一片寂静,静的让人害怕,众人慌忙跪下。看来只要有我和胤禛在的地方,风波就不会停止。
  我缓缓起身上前道:“皇上息怒、此事因臣妾而起,臣妾愿意一力承当,臣妾如今身体孱弱,又身患多年旧疾,实在不宜到处行走,此一生,便不想再入宫,还请皇上应允。”
  他没有想到我会为九阿哥求情,也没有想到我会提出如此的要求,只是他明白我们终究是不可能在一起,即便是近在眼前也是咫尺天涯。胤禛眉头紧锁,沉默良久,终开口道:“好”。
  “好个薄情寡义的狗皇帝”说这话的又是谁?
  我抬头的一瞬间,一个身着舞衣的女子手执匕首向胤禛刺去。
  苏培盛大喊道:“护驾、有刺客。”
  胤禛随即闪开,那女子刺了个空。几乎同时又窜出几个适才跳舞的女子和几名侍卫模样的男子,顿时殿中乱成一片。可不知为何殿外也是乱作一团。
  允礼紧紧的护住我,将我拉至一旁。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乱局,我竟然如此的镇定,大概是这些年我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对于这样的场景已然麻木而淡定,混乱还是将我们冲散,我被冲到殿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有人倒下,有人□□。
  只听身旁有人喊道:“四娘,今日我恐怕是要葬身在此了,别管我了,你快些离开。”
  “不行,要走大家一起走。”那身着舞衣的女子低沉道。
  我很是惊讶望向她,脱口道:“吕四娘?”
  她也是惊讶的望着我,手中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然换成长剑向我刺来。我没有躲闪,闭上眼睛心道:“这些年面对死亡,屡次化险为夷,真没想到最后我会死在吕四娘的手上。”
  “小心”我回过神来,胤禛已经揽我入怀,这是第二次他不顾一切的救我。我眼睛顷刻间湿润了,向他望去,他淡然一笑,我却看到他的胳膊已经被划伤,流淌出血来。
  我用手帕轻轻的为他包扎伤口,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有一瞬间,我仿佛觉得还是那日在草原上的情景。
  几十名刺客终究抵不过众多的大内侍卫。未多久,便平息了下来,我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却未见到吕四娘的踪影。
  我心道:“或许这就是后世为何杜撰和编造出那么多雍正和吕四娘故事的缘由,只是因为一句“薄情寡义”,却不知道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个误会。而此刻我却又一次知道了历史的真相和谜底。”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放松一口气的时候,我却突然看到不远处的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道银光反射到我的眼中,是萧山,他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那日果真是他从大理捎给我秦风的信,他要做什么?难道他是来为胡蝶报仇的?他为什么要杀胤禛?
  他查到了什么证据了吗?还是九阿哥指使他趁乱除去胤禛?可是历史上雍正并没有死于此,现在才是雍正元年,雍正驾崩应该是在十二年后,所以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是萧山的箭百发百中,又有几人能够逃脱?为什么大殿外这么多人偏偏是被我看到?
  明白了,原来是我,死的人应该是我,是我的命换了他的命,如同《死神来了》中的以命抵命。
  箭在弦上,根本来不及思考,一瞬间箭已经发出,我别无选择。
  我飞快的奔向胤禛,张开双臂,挡在他的前头,利箭直插胸口。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乎惊呆了在场所有的人。
  当胤禛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血染衣衫,倒下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九阿哥悲伤的面容,泪水从他眼底滑出,我朝他微微一笑缓缓倒下。
  原来这就是当年在光明顶净空大师所说的一劫,本以为劫数早已过去,却不想竟是在雍正元年的最后一天。
  “快传太医”胤禛抱住我大吼道
  萧山被抓住带到我的面前,他跪在我身边悲痛道:“掌柜的,你这是何故?”
  我呼吸沉重向他道:“今日若换成是你,胡蝶也会做出像我一样的选择。”
  我紧紧抓住胤禛的手道:“求你,放了他。”
  胤禛道:“他这样待你……”
  我恳求的望向他道:“求你”,他终于点头答应。
  萧山冷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掌柜的,是我害了你,如今也必不会苟活,我也终于可以见到胡蝶了。”
  说完他突然挣扎起身,从一侍卫腰间拔刀向自己腹部刺去。为什么?胤禛已经答应放他离开,他却还是选择了死亡,或许对于他来说,死亡是最好的归宿。
  太医匆匆而至,胤禛将我抱至后殿,为我查看一番后,太医磕头下跪道:“皇上赎罪,福晋中箭太深,失血过多,臣只能一时止住血,延缓一下时间,但是至于救命臣也是无力回天。”
  胤禛身子微微一颤道:“苏培盛,快去找人,一定要救活琦儿。”
  我忙拉着他的手道:“没有这个必要了,我想见元寿。”
  他哽咽道:“好,苏培盛,快传四阿哥。”
  姐姐一脸悲伤的和元寿走到我面前。胤禛向元寿道:“快来跪拜你的亲额娘。”
  元寿一愣,望向姐姐,姐姐点点头,他看着我,不觉的落下泪道:“额娘”
  我淡然一笑,多少年,我曾经常常在梦中听到他这样喊我,如今梦想成真,竟是他最后一次喊我。
  我轻轻为他拭泪道:“从今以后忘了我这个额娘,你要记住,姐姐才是你的额娘,你一定要好好孝顺她。”
  他点点头,我又道:“还有一事,你一定要答应额娘”
  我望向允礼道:“从今以后,你要好好待你十七叔,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对他,额娘这一声亏欠他的实在太多太多。额娘此生从未对不起你皇阿玛,与你十七叔只是虚名,并无夫妻之实。”
  我话一出,除了允礼,在场之人无不为之震惊。皇后、姐姐、十三阿哥甚至胤禛都微微一颤。
  我不知道元寿答应我的事会不会做到,但是历史上乾隆对他的母亲是出了名的孝顺、可是对于允礼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转向十三阿哥道:“十三哥。”他面带忧伤缓缓走近我。
  我用尽力气笑道:“其实还有一个我,那就是超我,超我是自我发展的最高阶段,超我是孤独的我,是博爱的我,是信仰中的我,是完善的我。也是人生的最高境界”
  他早已泣不成声道:“秦雨墨,今生能与你相识,允祥幸哉!能与你相知,允祥何其幸哉!”
  我淡淡一笑,靠在胤禛的怀抱,那么温暖,我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轻声道:“我要回绛雪轩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绛雪轩。”
  他点点头只说了一个“好”,起身将我抱起,向殿外走去,允礼、允祥欲上前却又止,苏培盛从身后喊道:“皇上”。
  胤禛停住脚步,沉声道:“你们都不要跟来,我只要我们两个人的绛雪轩”。
  这恐怕是他登基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称自己为我,走出殿外,所有人都缓缓跪下。
  我最后一次望着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也与我在这个时空中所有的遇见的、爱过的、恨过的、熟悉的、陌生的人从此长绝。
  胤禛抱着我一直走着、走着,我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
  我紧靠着他用尽力气说道:“其实我真的不是钮祜禄。玉琦,钮祜禄玉琦早在四十三年的那次落水中就已经死去,我真的是秦雨墨。我也不是我现在的样子,还记得我们初次想见时我画的那幅画吗?画中的人就是我真实的样子。那个时候我以为我是姐姐的身份,可是当我知道我不是的时候我有多么失落,起初我是有私心的,因为我知道所有的事情,因为我是来自三百年之后的人,可是后来我发现我真的有些迷失了,明知道结局却仍然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
  他听我讲完并没有惊讶,只是沉声道:“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认定你是我胤禛的妻子,以后的史书上会这样记载,弘历之母钮祜禄氏,四品典仪官凌柱之女。康熙四十三年,十三岁时入侍雍亲王府邸,号格格,为雍亲王胤禛藩邸格格。”
  我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
  绛雪轩外的石阶,我们终于又坐在了一起。下雪了,一片一片的飘落下来,落在我的手上和脸上随即融化,凉凉的。
  胤禛紧抱着我问道:“雨墨,三百年后的大清是什么样子?”
  我意识更加模糊的回答他道:“三百年后没有大清,那里是自由平等的、只是……只是没有……晴……!”
  再也没有力气,也感觉不到雪花融化的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  别走开,还有后记和番外!
  ☆、后记
  雍正二年正月初一
  绛雪轩外白梅绽放、暗香浮动,胤禛抱着钮祜禄。玉琦在石阶上坐了一夜。
  天已放晴,可是他的心情却没有如同这节日、这天气般的放晴。
  苏培盛在不远处来回踱步、终于他横下决心缓缓走上前道:“皇上,果郡王福晋……”
  话未说完胤禛抬起头,初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格外的明朗、但却温暖不了他的心。
  他面无表情道:“送钮祜禄。玉琦回果郡王府,以果郡王嫡福晋之礼厚葬!”
  雍正二年正月初四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钮祜禄。玉琦的送葬队伍浩浩荡荡的向前行进,带走了一缕魂香,也带走了秦雨墨在这个时空中所有的哀怨情愁。
  允礼手扶着灵柩始终未流下一滴眼泪。
  忽闻一阵箫声吹起,随风缭绕,允礼记得这正是钮祜禄。玉琦曾经弹奏过的一首曲子,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是为谁让弹奏,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今日的箫声却为送她而吹奏。
  而就在前一夜,允禵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将一幅画交到他的手中。
  他缓缓打开画卷,一副野杏花图呈现于眼前,顿时泪眼朦胧,他清楚的记得当年在伊犁野杏花树下她说过的话。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天大的不顺心的事让你感到痛苦绝望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想想我们曾经在这漫山的野杏花下的约定,答应我好吗?”
  允禵知道从此以后即使是终生幽禁,他都会好好的活着,因为她一直在他的身边。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雍正二年正月初七
  怡亲王允祥手捧木匣缓缓走入养心殿,允祥对胤禛道:“皇兄,这是玉琦的遗物,十七弟托我转交皇兄。”
  胤禛望向木匣,这正是雍正元年他赐予她白玉梅花瓷瓶和傲雪红梅的木匣。
  他缓缓打开木匣,一对白玉梅花瓷瓶、一些风干的红梅花瓣、旁边的白玉梅花银簪,那是四十八年他亲手为她戴上的银簪。
  胤禛拿起旁边的一张略显发黄的纸缓缓打开:“七月只影偎楼残,凄凄瑟瑟,一轮天地悬,却道愁怅似海咸。乾坤一线苦来牵,一醉狂饮唯独求,旧时情缘,泪眼看无休。昔人人去几人回,梦醒泪湿衣衫袖。”
  当年自己写给孝懿仁皇后悼亡诗如今竟然印证在钮祜禄。玉琦的身上,若是知道结果会是这样,他宁愿当初不和她以诗换画。
  那是什么?一抹嫣红映入他的眼帘,允禟赠予她的红珊瑚项链。他蹙起眉头,原来她的心里终于还是放不下他,原来她的心里还是有他的位置。
  胤禛唤来苏培盛道:“将白玉梅花瓷瓶放到绛雪轩中、白玉梅花银簪赐给熹妃、把这张纸烧掉、至于这条珊瑚项链……”
  胤禛停留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