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冬恋      更新:2021-06-17 09:37      字数:4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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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着,南房门开了。范忠庭一干人进来,聚在炕沿边上。
  范理阳奇道:“兰杏姐,你咋的了,好端端的怎地……?”宫兰杏嗔怪道:“谁知我好好地喂他,他倒想起他爹娘来了,搅得过节的心思儿也没了。”范忠庭道:“兄弟,你自养病要紧,生意上的事我们自会想法子,等你好了,生意想来就有起色了。”贺云鹏艰难地侧了侧身子,道:“少东家,你放心,我这身子我心里有数儿,过不得几日便会痊愈,这些天累了大伙,好些了,我自当补报。”范忠庭笑道:“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倒是见外了。我们几个倒有了想头,等你好些我们自会和你说。”贺云鹏道:“真的?”范理阳端了碗,用筷子敲得脆响道:“你倒放心,保准难赚得多得数也数不清的银子。”贺云鹏点点头,道:“我没别的想头,自想把这饭庄开得红红火火,为范老东家在这塞外大同府开得一片天地,立了脚跟就行了。”范忠庭道:“不光要开得红红火火,我们要把这‘天香居’做成全大同府最大最赚钱的饭庄,以后还要将生意往各铺柜拓了去,岂是这点子摊仗就能容得下我们么!”贺云鹏的眼睛一亮,道:“少东家,你的心比我大得多了,我自愧不如。不过,我贺云鹏既把这生家全部交了你范家,我自会随你一条道儿走!”
  说着,竟是挣扎着坐了起来!
  宫兰杏笑道:“云鹏兄弟,一听这生意,便精神了。”范理阳边上打趣道:“想是把兰杏姐当娘了,既让兰杏姐喂你,你当得叫一声娘亲,我们好听听!”
  一屋人哈哈大笑。
  宫兰杏道:“你倒一碗骨头也堵不住你嘴,你当这娘是好当的么?明日,你起不了炕了,我自会喂你,你当我娘么?”范理阳笑道:“使得,使得。有人这样子喂我侍候我,别说是娘,就是叫声奶奶,也是值得。”宫兰杏起身,放了碗筷,作势往出扶他,道:“你这嘴!快快吃饭去!”一伙人笑着涌出来,自去饭桌边吃将起来。
  宫兰杏道:“兄弟,觉得好些了?”贺云鹏笑道:“心里却是不堵了,身上倒有了劲,恨不得这就下地经营摊仗去。”宫兰杏将勺子匀了些饭食,又吹了吹道:“做这商家,银子得失原不可看得太重,身子骨儿却是正经本钱,没个好身板儿,甚都做不来。”贺云鹏一口吃了,道:“兰杏姐,你且不知,我们晋北商家想这千里苦寒,却不是尽为了那名利银钱!”宫兰杏笑道:“不为银钱为的甚?”贺云鹏掉头望望窗外那明崭崭的月亮儿,正容道:“为那摊仗,大大的摊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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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让利待客天香居名声露外]
  第十一章让利待客天香居名声露外
  题字传情福利堂倾心微荡农历八月二十三,节后的塞外,天气便变得带了些寒意,从外长城一望无垠的戈壁滩、大漠中掠过的苍劲啸风夹了沙尘扬扬荡荡一路拂过来,浮游在整个大同府的上空,恰又同那包围了城效的煤粉搅了一处,缓慢而绝不停留地边浮边落。一夜工夫,城外城内垛口上、树枝上、屋檐下、青石板地面上已自腻腻乎乎地盖了一层,滑溜溜、黑黝黝的。连日来本自客流稀少、门可罗雀的大街上愈发冷静,竟是一只狗也没有。
  天色尚自混沌,宫兰杏早早起来,在院外大灶边便揭了锅盖准备烧水,忽听得临街门板上“咚咚”地响。
  远处天边太阳的丝影儿也还没见,只隐隐透了些微末光亮。这大早,难道有客人么。宫兰杏自道:许是远地而来的客商,这寒的天,先让人进了屋再说,喝些热茶。
  东房、西房内一片寂静。这些天,饭庄里本没几个人影,范忠庭索性吩附早早上了门板,几个人便招呼了三个伙计一处喝酒,反正也是没有生意可做,便喝得畅快,睡得半前晌再起。
  宫兰杏开了大门,从门板缝里见外边阶台下站了一人,忙卸了门板,却是一位年约四十多岁的汉子,圆胖脸,宽额头,穿戴倒也齐整。
  “客人是……”宫兰杏奇道,怔了一怔,忙道,“且进来,这天怪寒的。”那人拱拱手,笑着踱进楼内。一进门,便四下里瞅瞅,口中默默地数些数儿。宫兰杏倒一杯热茶,递过来道:“您且坐了,实在对不住,这水是昨日里的,大灶刚起火,水还没顾得上烧,你得担戴些。”那人接过来,端在手上,道:“这饭庄倒是干净齐楚些,这楼上楼下却也宽敞,能安多少桌儿?”宫兰杏狐疑着,指着楼下东边厢三四个雅间道:“这三个雅间可安得六桌,这堂地里摆个八桌光景。楼上三个雅间连那堂前,上上下下安个三十来桌,绰绰有余的。”那人听着不住点头,嘴里兀自道:“够了,够了。”
  宫兰杏拉了条凳子,道:“您先坐着。”那人道:“我姓郑,名同和,本是晋南汾阳人氏,随祖上做些小本买卖,便迁了这大同来,二十多年了。听口音,倒有些熟,莫不也是晋南人?”宫兰杏笑道:“晋中祁县人。”郑同和忙站起来,道:“原是相邻,你可是这饭庄上的掌柜么?”宫兰杏摇摇头,红了脸道:“莫非找我家掌柜有事么?”郑同和仍旧坐下,口气已是热乎了许多,道:“是这样的,去年根下给犬子许下一桩婚事,定了八月二十八完婚,此地亲戚虽不多,生意上的朋友却不少,想寻个饭庄儿定桌子。”宫兰杏一听,喜道:“你可看看这中意不,虽是开得时间不久,可饭菜儿样多、量也大……”郑同和笑道:“我日前见贵店贴出贴子,说有些优惠,便过来先看看。”
  宫兰杏正要回话,见范忠庭和贺云鹏已听见说话声,相跟着进来。
  “这是我们少东家,你们说说。”宫兰杏简略将郑同和来意说了,便出去忙活了。
  贺云鹏忙着又满了茶水,笑道:“原是这意思,您倒找得巧了。我且给你说说我们这优惠法,包桌酒席分三个档次,十两、十五两、三十两的,定得菜食种类您想是知道的。每桌返还客户同样也是三种,一两、二两、三两银子,定得多了,还可优惠些。这店我们开得不时长,饭菜却是以便当、合口、实惠为主,信奉了一条少赚些利润,多赚些名声的宗旨。”范忠庭连连点头,道:“就是这一说。不知您打算订那个档次?”郑同和笑道:“我只有这一个犬子,还不当是为他挣些家业,原准备排场小些,可这全是生意场上的朋友搭档,却要红火些,我就定那三十两一桌的。”两人听了,对望一眼,自是十分欣喜。范忠庭一抱拳道:“实不相瞒,您尚是我这店里节后第一个大主顾,我当让些利,您估计定得几桌?”郑同和想了想,笑道:“大概得三十一二桌的样子,情面下不来,该叫的都得叫上!”
  范忠庭略一沉吟道:“好,我给您每桌再让一两银子的利,每桌按返还四两算,一桌算您二十六两,我们自当接您的喜气,在大同府赚个名声,可好?”郑同和自是喜不自禁,这在别的饭庄,漫说不让利,就是让也不过讨得一半两的样子,却是得费些口舌。
  贺云鹏道:“您预计三十一二桌,我给你按整数算,就三十桌!”
  范忠庭笑道:“这是我们‘天香居’的大掌柜,他的话自是算数。”
  郑同和坐不住了,起身道:“难得少东家、大掌柜如此义气,行,这酒桌儿我定了。我今儿来原准备先转转看,身上带的银钱不多,只有这十多两银子,且放这,我回去马上差人再送些来!”
  贺云鹏道:“都是做买卖的,这定银下不下尚不打紧,我只收你十两定金如何?您且放心,如若当日您的亲戚朋友对我饭庄的饭菜、服务态度上有甚不妥处,我分文不取,您自吃饱了抹嘴走人!”
  郑同和道:“我信得及掌柜的。我定于八月二十八这个日子,那请少东家和掌柜的多操心为是。”
  送走郑同和,范忠庭笑慰贺云鹏道:“这利儿让得是不是有些大了?”贺云鹏扯了凳子坐下,兀自兴奋不已,道:“我算了算,这三十两桌席,本钱原只十七八两左右,搭上工钱也就二十出头些。我们现下人多,少顾几个人,全上了手,虽是辛苦些,那工钱却是稳稳当当赚了手心了。再者,这是我们‘天香居’返客让利的第一笔生意,想想这法儿大同府尚未听得,客人自是有些顾虑、不清爽在里头。正好借这个事宴,排排场场地办下来,让全大同府的人看看我‘天香居’让利待客是何等样,吃得好,又少付些银子,自会在街上说些中意的话来。这样一来,我们不但赚了些名声,还赚了信诚信实的宗旨。还有一点,这客人原是商家,定这三十两银钱的饭菜,财力自是不可小觑,上门搭礼吃请的人我想自不会位儿低了,想来多是有钱有势的人物,我们以上好的饭菜量、诚实信道的服务,那时,少东家且想想,‘天香居’不是赚得少了,而是赚得多了去!”
  贺云鹏兴奋地指着门外的“天香居”招牌,激动得满脸通红道:“少东家,给我一年时间,我要让这‘天香居’成为大同府的名店!”
  范忠庭道:“好,有这个心思,正是我晋北商场上的真汉子!”
  距八月二十八还有两天,“天香居”内已是忙得热火。菜疏要早些买置,油盐酱醋多备些,前两天,范忠庭便差人从应县粮店里运些粟米来,给郑掌柜打了欠条,答应事后一并付款。这晋北喜丧事宴离不得这粟米,饭桌上少得了别样,那油糕儿一准是要上的。这油糕却分了单饼状和包馅儿两种,单饼油糕,就是将糕面儿和了,揉了一条小腕粗细的条,用刀切成半指厚薄的片,放入滚烫的油锅里炸了。出得锅来,那外皮黄滢诱人,炸起的泡状溜样,兀自滋滋地响,咬一口,口感又精又软;这包馅儿的油糕又分得两种,一种是豆糕,便是将红芸豆磨成浆状,佐以白糖拌得匀实了,包在糕面里,一般单饼糕略大些厚些;一种是菜糕。这菜馅儿种类自是数不胜数,全依了各地人口味择选,有包小芫荽大葱的、有包白菜末儿、有包蒜沫粉丝儿的,甚是全类。
  范忠庭与众人一核计,既做就要做出不同于大同本地味的糕活来,决定事宴上三种糕:单饼、豆糕及以苦菜山药丝为馅的菜糕。至于那酒菜自是不用说了,除置办些当地产的白酒外,还派人专程拉些应县老窖及繁峙当地造的高度老白干来,以合众人胃口。
  从二十七早上开始,一干人便开始着手蒸糕。这手活计宫兰杏做得甚是应手,因这和糕面自是一件绝手活儿,范理阳、范忠庭亲自上手,试和了两遍,宫兰杏已是全面握得火候,却不甚歇心,竟还自先和了斤数面,上小锅蒸了,又下油锅一炸,大伙儿一尝,很是满意。宫兰杏便一手揽了全部和面的活儿。
  一个当地伙计不知从哪儿借来一口大浅瓮来,当院挖个坑埋进尺许,将成袋粟面倒入,宫兰杏、范忠庭、范理阳三人围了那瓮边忙乱。南屋院外大灶上置一口大锅,两个小伙计不停地加柴添炭,将那水烧得滚开。待粟面和得碎粉粉的,刚有些沾手的尺度,便在锅上架了第一道竹笼箍,预先将一条笼布浸得湿了铺在笼箍架上。三人用盘端了面坨儿,先沿箍边匀匀洒一圈,再由外向里匀洒,边洒边用手将糕面捏得碎碎的,直至在整个笼上洒寸许后的面层,便开始架第二层、第三层,足足架了七层。
  贺云鹏和两个伙计在前堂楼上楼下忙着安置桌椅板凳,歇息空儿,拿起柜台上两张宫兰杏自剪的大红喜字来,眼睛不由得向院内忙活的宫兰杏望去,瞅着那影儿,竟自痴了。
  忽听得院外众人一声大呼,连忙探门槛儿望去,却是范忠庭揭笼盖时,把胳膊肘贴了笼箍烫伤了。贺云鹏正要奔出去,却见宫兰杏已急着将他一条胳膊一手抱了,一手掀起白白的围裙来,咬了边角,用力一撕,撕成一长溜,边给他包扎,边道:“你看看,原用不得你忙活,揭笼箍儿有你那种揭法么!”
  半是嗔怪,竟半是心疼,眼见得那泪珠儿已含满了眼眶。范忠庭笑道:“没事儿的。”却要抽手,却被宫兰杏紧紧抱住了,抬头瞅了他道:“你莫要动,想起油皮儿么!进来,歇着。”
  自拉了范忠庭胳膊进了南房。
  贺云鹏心骤然觉得一阵莫名疼痛,竟痴立当地,纹丝不动。
  转眼就是八月二十八。
  巳时牌分,郑同和便和家人早早地过来,一到阶台下却见两个大红喜字早已贴在饭庄门口,不禁连连感叹。
  当院内,油锅已烧得翻滚。四个大箩筐内早放满了糕,单等菜上得齐了便上手现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