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
冬恋 更新:2021-06-17 09:37 字数:4728
,我定当替兄弟出这口恶气,报了这仇!”三良的声音,“喏,这是五两银子,且收了去,我是嘴上不干净,你别往心里去。我们是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么。”
一时,听得林二唔了一声,道:“三哥当真去,不怕老关?”
听得三良嘴里“哧”道:“这天底下,银子就是爹娘,我自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且有银子使,我怕他作甚!”
林二道:“我们一起去罢。”
三良道:“也好,我们找老姜去。”
两人出得门来,见范忠庭,道:“客人,吃过饭跟我们一道走。马先且拴这儿,三五里路,用不得晌午就回来了。”
范忠庭不答话,只抱抱拳,笑着点了点头。
从魏家庄到边家寨,三五里路竟走了小半个时程。那路原是黄土堆里走出的样儿,坎坎洼洼甚是不平,在山下倒看得一条正途,却不料中间竟得上上下下翻两道沟。
三良和林二前行带路,四人随后。一路上商定,若见着姜献丰,便由贺云鹏出面,相机行事。
行至山前,未进谷口,众人已被眼前景象骇得暗自嗟叹:一条卵石散乱的河道从村的中间蜿蜒而下,水流虽不湍急,声势却是不少,单是远近铺满河道白花花的冰层便显出势头。村后群峰叠嶂,威巍险峻,竟似整座巨石垒就。眼下正是初春天气,几近寸草不生的坡面儿,在阳光下极是灰淡锃亮、清钝无光。那山似无端伸出两条粗壮的臂膀来,将村落拥抱于怀,两“臂”端收势极是利落,齐斩斩地恰是两支锋利无比的箭簇,沿箭簇攀升,叠宕岩层,棱角尖锐,恰似万箭临弦,一触即发。
范理阳咋咋舌小声道:“‘千箭峪’,名字唬人,今至其下,不是唬了,倒是有些寒了。”贺云鹏用肘捅了捅他道:“怕了么?”范理阳道:“若怕,我现眼下扭身下山,却也来得及。有你这救命恩人罩着,怕从何来?不定那老姜摆一桌大大的酒宴待你,我等或可多少沾了光去。”范忠庭瞪了他一眼,范理阳不作声了。
进得村里。李树春道:“少东家,有些奇了,看这似强人出没之地么?”
四人忙自四处搜寻,却见村中间一条石板街道上,村人尽自闲散走动。一位老者赶了头驴从一处破败的门楼间走出,手中挥了根玉茭杆子,吆喝吼喊对面迎来,想是那驴脾气犟,愈抽打却愈是往后倒退不前。
那老者便骂道:“你个老鳖子,肥料儿倒全给你吃了,却不听话,不听让老关屠了你!”
一边巷口闲坐的老汉将旱烟锅指了他道:“老关香求你那条黑驴么?倒是你老婆爱见的不行了!”
众人强自忍了笑,给那驴和老者让出道来。老汉瞟了他们一眼,兀自倒背走着手,愣愣地走了。
顺街道一路向北,眼见即要走出村子。路东往里坡下却闪出一条羊肠道来。三良和林二一路小声嘀咕着,顺小道往上走。
范忠庭悄声道:“看,坡上有座似是庙宇,想是到了。”
大伙一起抬头,方见那羊肠小道攀至距村落十数丈高,竟是处平旷地带。隐隐依北坡根下显出一道暗灰筒瓦的房梁来。
四人紧蹬着上得坡来,见那坡前确有一座小祠堂,只略三间大小,入深不过五尺有余,坡院正中磨盘中立根三寸粗细的木杆,祠门紧闭,无一点声响。那三良与林二背靠背坐在磨盘沿上,正自喘息。
范忠庭正暗自诧异。李树春道:“少东家,如此狭小,倒住得人么?这俩后生是不是逛我?”范忠庭摇摇头道:“想来未必,你且看那房后。”众人这才细瞅,方发现祠后崖头立立直落,斧劈刀削般。
贺云鹏道:“祠内必有隐情!”
范忠庭小声道:“若是领我等进门,理阳,你且就在外面听信儿。”
范理阳急道:“是阎罗殿么?怕的甚,我却要进去!”
范忠庭瞪了他一眼道:“如生不测,你叫那里面将我们一锅烩了么!”李树春道:“虽未有如此凶险,留一人断后,确是该当。理阳兄弟,你年轻,腿脚儿灵便,在外面蹲守,一有讯儿你再进去不迟。”
范理阳再欲争辩,贺云鹏一把将他拉了,看看祠门,笑道:“真若有不测,你在外面敞了门来,我们自一阵风出来,省那门碍事。”
一番安置,范理阳方才无话。
“几位,且随我们进来!”那二人歇了口气,站起来,冲他们招手。三人却待要走,范理阳突地叫道:“少东家!”却发现范理阳双眼润湿,泪丝儿不住涌动,看着就要掉落。他一把拉了范忠庭,从裤筒内抽出一把弯月匕首来,递进手里,道:“小心着点儿。”范忠庭摇摇头笑道:“你咒我么!我且是命大福大之人,料是无虞,这且用不着。”贺云鹏凝着他道:“少东家,收了亦是无害。”范忠庭愣了一下,不言声将匕首藏在怀中。
当下,贺云鹏在前,范忠庭、李树春大踏步随那二人朝那祠门走去。一进门槛,早见林二不言声将门掩上,将一根胳膊粗细的顶门柱扛在门下。
略略适得些昏暗,见堂前正中塑了两尊塑像,一男一女,各抱块笏板两边坐了,色彩甚是亮堂。两像均咧了嘴露出笑容,其下是一条长条案,上摆放香炉,麻香、纸张,香炉内粟米盛得没了边沿,上插一柱香,香灰长及尺余,尽自燃烧。左右各开有侧门,从一端进入,方觉是处偏室过廓。过廊约丈余深浅,一阵凉嗖嗖的山风扑面而来,往里走显见已是进入山腹。
廊头渐近。不防那三良从何处拨了一处机关,正中石壁上竟“呛啷啷”一声响,开得一处门来。
门下是一道窄窄的石梯,曲曲弯弯,绕过一处石壁眼前却豁然开阔。原是间开旷场地,竟有三五亩大小,阳光从左侧壁的一线石缝间透进来,只是空无一人。
三良笑道:“你们且等等,我们进去叫了人来。”
便见那两人直直顺一道石缝进去,不大一会,便传过一声沉闷笑声:“你两个小鳖子倒会做生意了,有白花花的银子送上来,爷且去看看。”
三人这才看清,从石缝中竟接边涌出十大几号人来,均短装棉肩罩,下身深浅不一着了肥大棉裤。领头的是一名年约四十多岁的汉子,黑红脸膛,唇下留一丛黑森森的胡子,神色冷峻,倒背着双手站在当地。从身后走出一个同样年纪的汉子,瘦脸盘,窄条眼,面上儿笑兮兮的,将腿支在石岩上,叫道:“是这伙子人么?”
三良和林二忙趁前道:“是,关爷,他们是咱大同人,有心做成这笔生意。”
李树春小声道:“想必是关世成了,那个是姜献丰!”贺云鹏点点头,道:“正是他,他想是没认出我来。”正要说话,不防关世成叫道:“用得你说,他们没张嘴么?你们是哪里人,来这里做甚?”
贺云鹏一抱拳道:“大同人,听这位兄弟说有生意做,便上得山来。”关世忠笑道:“生意?跟我们做生意,可是费着劲儿,却怕你们是强人,夺了我等生意去,我兄弟们喝西北风去!”
“老关!”姜献丰道,“我们手下倒是有些从晋中贩来的车粮,既是大同人,想来可是能谈得拢些。”
关世忠笑道:“老姜,我是吓他们一吓,既是有生意做,早早脱手了不干净,兄弟们也能讨上个媳妇儿,搂热被窝,享那快活去”一句话说得众人大笑。
“你们且上来罢。”姜献丰一招手道。
三人顺石缝跟着一干人进去,却是一间可容数十人的大石厅,四壁挂了十数盏油灯,将那石厅照得通亮。
关世忠一指对过一条长桌,道:“坐那儿罢。”
三人正要落座,忽听得一声巨响,身后三寸厚的高大木门竟自闭上。
顿时,石厅内一片死寂!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正文:血光飞溅献丰凛然赴商路]
第六章血光飞溅献丰凛然赴商路
胸有成竹云鹏谋略绘前局
姜献丰眉棱一挑,突地一声冷笑道:“哪里来的奸细,报上名儿来,否则老子的刀剑可是六亲不认!”老关愣愣地看看一脸怒色的姜献丰,又瞅瞅范忠庭等三人,方醒悟般呛啷啷抽出随身腰刀,道:“老姜,莫不是官府的底儿,恁贼如此大胆,敢独独三人闯我边家寨么?我看你等却不是要我车粮,却是要我和老姜的人头来了罢!”
贺云鹏却待作声,被范忠庭一把拉定,朗声道:“这位朋友,我们却是大同商家,来此作笔生意。你需些银两,我们获些利儿,若可愿意,价钱自可商量,若不成,留些仁义原便是了,何苦要将我等与官府牵连一处。这个赃栽得未便有些大了,莫不成各位要将我等连人带银钱一并黑了去?”姜献丰道:“商人?你却哄我不得。天下哪里有商人舍近求远的理儿?”李树春拱手道:“这且让我等委实不解,商人便是商人罢了,听得有人充了官大爷、举人老爷的名儿,却不听得有人倒愿充了我等商家大头,看来,我等商人在江湖中原也有些名份。我等即非商人,你且说说这个舍近求远的话儿,却作何解?”姜献丰道:“即是大同商家,纵观大同、左云、右玉一带原本是产粮之地,丰裕充实,余粮尽可够你商家购收,何苦折了我边家寨苦寒之地购甚鸟粮?即是我这有粮,你又何处得知?刚才那二位,本非我大同口音,竟夹了些代州味儿,你原哄不得我。即是决意买粮,银钱呢?哪里有随身带得百八十两银子就敢到我边家寨做买卖的道理,我看你等原非贩粮的,倒象是贩命的!”
老关叫道:“你们原是代州来的,来此做什么,说!”身后一干人干愈齐吼一声道:“快说!”。
范忠庭一怔,方才意识到说漏了嘴,漏了口音。
贺云鹏正要上前。忽听得姜献丰一声大喝:“三良鳖子,给爷过来!”三良听得叫他,竟是吓得腿一软,怯生生过来,早被老关腰刀架在脖劲间:“三良,我看你就一天神神鬼鬼的不清爽,说,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他们带了多少人来?胳膊肘敢往外拐,看老子一刀屠了你!说,还有没有人?”
那三良吓得连连点头,瞅了他们三人一眼,叫道:“爷们,险些害死我了,不是还有个人么,去了哪里!他已上得坡来,定在门外!”一句话,将众人唬得一大跳。
姜献丰狞笑道:“留个报信儿的么?来两个兄弟,给我把他弄回来!想是不得信,自不会跑得太远。”
三人正待动作,早被三五把明晃晃的刀剑指在胸前,动身不得。贺云鹏看那范忠庭时,见他兀自冷笑着盯着姜献丰看,便也住了口。
片刻,听得外面一阵撕打、喊闹。早有人跑进来,额头上淤了一片青,哭丧着脸道:“那小子就在门口守着,见我等出去,还没答话,就给了我一个绊子。”老关叫道:“废话少说,人在哪里?”那喽罗道:“拿住了。”
正说话间,听得石缝外范理阳扯了嗓子般地大骂嚎哭:“姜献丰,你个恩将仇报的贼,你将我少东家怎么了!以怨报德,是非不分的小人,我日你祖宗!少东家,李掌柜,云鹏兄弟,你让我怎么回去交待啊!”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叫,揪心刺耳,让众人竟听得一阵胆寒股颤!
一进门,见三人毫发无损站立当地,便奋力挣脱两名架他的汉子,一身灰土,兀自挂了满脸眼泪鼻涕的范理阳立马张了大嘴哭了:“少东家,我以为你们让贼人……”
姜献丰不禁大骇道:“这位兄弟,倒有一番忠肝义胆,为东家不顾身家性命奋争的劲头,我老姜佩服不已。”
老关道:“老姜,且让我屠了这个出口伤人的小鳖子!”姜献丰一伸手拦住,冲范理阳客气地一拱手,道:“这位兄弟,我老姜倒有见教,为何辱我是非不分、恩将仇报、以怨报德?恩在哪里,仇在哪里?你且说来听听。”范理阳愣怔了眼,看着兀自神定气闲的三人,心下道:原来,云鹏兄弟却还没说,我倒是鲁莽了些。当下,便也拍拍身上的土,紧紧挨着三人站了。
范忠庭示意贺云鹏。范云鹏近前一步,朝姜献丰一拱手道:“姜献丰,你不识得我了么?”姜献丰看着他,好一会摇摇头道:“想不得了,却似在哪里见过?”贺云鹏还未说话,范理阳早笑道:“有道是两眼红肿识得仇人,杯水之馈不见恩情。可见,世道人心,变得不可思量了。姜献丰,你可曾记得康熙五年冬日那天么,一个老妇人倒在大同府贺记豆腐店门口……”
姜献丰当即站起来,叫道:“莫非是恩人到了么!”范理阳笑着一指贺云鹏道:“这却是你娘的救命恩人!”姜献丰三步并作两步,奔到贺云鹏身边,倒身便拜:“恩人在上,献丰我有眼无珠,竟不识得恩人面,请恩人恕罪!”
几个人的心此时方得如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