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节
作者:冰点沸点      更新:2021-06-17 09:30      字数:5070
  我还让他以为,我有某种办法,能让你知道他是不是把信扣下而没给你。
  我敢肯定,他从没读过那些信。
  你可能觉得我的做法像在讹诈,但我并没有伤害他,也没有拿走任何他觉得重要的东西。
  我觉得我不得不这样做。
  跟一个成人保持秘密联系都已很不容易,要是没有这样的安排,就根本不可能跟一个孩子这样做。
  〃如我猜测的一样,爱德华叔父并不知道库克医生是我父亲。
  〃我该早些告诉你她是怎么死的,但你想想我的困境。
  你一直都以为你母亲是自杀的。
  我能忍心再伤害你,让你知道她是被她丈夫谋杀的吗?〃〃你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我问道。
  〃这样你就可以知道,皮尔里要为你母亲的死负部分责任。
  因为他,为了微不足道的原因,把我的名字告诉了弗朗西斯·斯特德。
  皮尔里知道我恨他,尽管我们从没谈起过此事。
  他知道他有罪,他、我,还有弗朗西斯·斯特德。
  他瞧不起我。
  我怎么看他的,他都知道。
  现在你明白了吗,你必须知道他的天性。
  你就会明白为什么他的失败就意味着我们的胜利。〃
  《纽约的探险家》第31章
  纽约的报纸并没有像我们担心的那样大肆渲染库克医生遭遇的耻辱。
  报上以前没提到库克医生会是皮尔里〃传位〃的对象,所以也没明确提到皮尔里改变计划之后对库克医生的影响。
  《纽约时报》说,皮尔里〃毫不含糊地宣称要继续向极地进军〃,还说他热切希望能够在罗斯福总统的任期内达到此目标。
  报道还说他的说法让很多人很惊讶,〃包括当晚的主宾候选,登山家库克医生。
  〃我还在猜测曼哈顿的人们会怎么看待我们。
  毫无疑问,这儿的人肯定知道,探险家大会在皮尔里讲演前曾为库克医生铺好了红地毯,他、我还有数不清的其他人已经在想,库克医生会身披皮尔里丢掉的斗篷,从他的城市胜利返回。
  〃或许我们不要着急接受邀请。
  〃库克医生说道。
  我告诉他,那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刚开始,似乎我们在别人眼里没什么不同。
  没人提起华盛顿发生的事。
  接着,每句话似乎都在挑起我们的回忆。
  我不知道该不该谈华盛顿。
  无论话看上去有多假,我想让人们以为那儿没出什么事,只是探险家习以为常的小挫折,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经历过的要比这糟得多。
  我还想暗示,跟皮尔里的友好竞争远没有结束。
  但我没把握能不能做到。
  〃他们好像根本不在意出过什么事了。
  〃有天晚上,从圣诞晚会回家的路上,我说道。
  〃当然他们在乎了。
  〃库克医生说道。
  〃每个人都知道,每个人都在乎。
  我们可能比以前更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有趣的一章刚刚写完,可要知道结尾是什么,还太早些。
  要不是有你,他们不会邀请我的。
  〃我告诉他,他是在乱说,人们还是更喜欢看到他。
  他没说话,好像我无力的辩解恰好证明了他的论断一样。
  〃我想我还是喜欢让他们放过我。
  〃他说道。
  〃你完全可以一个人去参加这些聚会。
  他们觉得你很有趣,可很快就知道我不是了。
  〃我觉得,这样评价以晚餐与舞会招待我们的人并不公平。
  他们对我们充满同情,跟他所说的并不相同。
  〃我就像根火柴一样,他们用我当个话头,用完就扔了。
  〃他说道。
  我又辩驳起来,不久我便发现,他说的也不无几分道理。
  人们没有躲他,或故意不理睬他。
  相反,比起以前来,更多的人来接近他,跟他讲话。
  一天晚上,有位女士问他,人们会先到达哪一个极点。
  〃南极点。
  〃库克医生答道。
  〃南极洲的冰雪之下是大陆,人们不用担心洋流。
  北极本身并非固定,冰块总在漂移。
  北极探险者所追逐的只是一个幻象。
  〃人群摇着头,响起一阵反对的咕哝。
  〃可是,库克医生,〃一个靠造钢制铆钉发财的人问道,〃如果了解洋流,洋流便可以为人所用啊。
  不要逆洋流而上,而应顺其道行之,不就可以节省时间了吗?〃他却没看着库克医生给他答复,而是朝着对面一个就此番言论阐发自己想法之前而不住点头的年轻人。
  尽管谁也不知道这位年轻人在说什么,但很显然,库克医生的发言是不受欢迎的。
  库克医生若愿意,也可以成为饭桌上争议的话题,可那却违背他的个性。
  他默默地坐着。
  整个晚上,他就是这样引起话题,说上几句后便自愿或不自愿地呆在一边。
  没有人问他,也不愿提出自己的看法,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很明显,人们对我的同情要比他多得多。
  在我看来,打我们从大会上返回后的第一次聚会,人们便会鼓励般地多握一下我的手。
  他们的语调比原先更热切,似乎想让我知道,提到华盛顿不是想让我尴尬,那只是运气不好,我只是碰巧倒霉坐在库克医生旁边,他们不会因此轻视我。
  看来,现在的曼哈顿社会要一致行动,要把我从库克船长的海难中打捞出来。
  很明显,人们关心是因为他们觉得,我所依赖的那个人,他的幸运星已经陨落。
  我有时甚至怀疑,这多握一下是想告诉我,或许我该为自己考虑未来,库克医生也曾这么对我说过。
  从华盛顿回来的两个星期后,我看到了克里丝丁。
  我问她是否听说发生了什么,她好像没听到我的话,却说我们还没熟悉到可以直呼其名的程度。
  〃您应该在讲话之前先称呼,而不是像您和库克医生之间一样,可以看到便说。
  〃她说道。
  我告诉她我们可以直呼其名。
  〃那我会先叫你的名字。
  〃她说道。
  〃这样,你可以不用花五年的时间来找机会叫我的名字。
  你觉得怎么样,德夫林?〃〃我没问题。
  〃我说道。
  看到她期待般地扬起眉毛,我赶忙改口。
  〃我没问题,克里丝丁。
  〃〃不是很困难吧?〃她说道。
  〃你看,德夫林,名字就是做这个用的。
  可以让别人知道你还记得曾经见过他们,你没有把他们当成别人。
  要么就是你觉得除你以外,身边的人都叫'你'。
  名字可以帮我们分清楚,谁在和谁说话,我们又是在说些什么。
  比如一下子有十个人同时要回答问题,名字可以让我们不把他们搞混。
  名字可以帮我们从远处叫人,而不用打扰大家以后又指着他们说'喂,不是你,不是你们。
  '我是不是玩笑开得过火了?问题是我喜欢名字。
  我喜欢叫别人的名字,也喜欢别人叫我的名字。
  从别人怎么称呼彼此的名字,你就可以知道好多。
  你想让你喜欢的人知道你,却又不叫他的名字,这能行吗?〃〃克里丝丁。
  〃我说道。
  〃克里丝丁,克里丝丁,克里丝丁。〃
  《纽约的探险家》第32章
  每天晚上,我都可以听到他从走廊到客厅的脚步声。
  他不再开灯,不再大声说话,也不再踱步。
  我只能从门缝下看到炉火微弱跳动的影子。
  我只能听到炉火的声音。
  有时早上我离开房间的时候,客厅的门还关着。
  我如果不敲门把他叫起来,他会赶不上去办公室了。
  〃起来了,起来了。
  〃他不情愿地喊道。
  我赶紧走开,不想让他被人看到而觉得尴尬。
  整个例行公事般的圣诞节庆祝期间都是如此,甚至圣诞节当天也不例外。
  库克夫人邀我参加了圣诞晚宴,我也是第二次见到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海伦。
  库克夫人知道,丈夫是为华盛顿的事不开心。
  她也知道,丈夫的探险生涯快结束了。
  因此,对我在她家里,她也没像以前那样讨厌了。
  要是库克医生的心情不那么抑郁,我们或许还会很愉快地度过这一天。
  我感觉他在看着我们,看着我和库克夫人聊天,还时不时地看看鲁思和小海伦在做什么。
  〃有位约翰·布拉德利想要见我。
  〃有天早上,看完我给他拿去的信后,库克医生对我说道。
  〃他想让我带他去北边打猎。
  他想猎海象,如果可能,还想打头北极熊。
  〃经常会有人请库克医生,他把这叫做去北边〃包租猎杀〃。
  对这次打猎请求他似乎显得特别兴奋。
  他告诉我,布拉德利是百万富翁,拥有棕榈滩的海滩赌场。
  〃他在曼哈顿也有公寓。
  〃库克医生说道,〃西67街,很雅致。
  〃〃你去过那儿?〃我问道。
  〃不,没有。
  〃库克医生说。
  〃我只是说曼哈顿的那一片是那个样子。
  〃他回来后,没跟我说谈的结果如何,只说布拉德利先生长得什么样子。
  他跟这位穿着入时的布拉德利先生单独用了午餐。
  他肩方腰细,跟我们平常在街上看到的花花公子一样,只不过年纪比他们大许多。
  布拉德利的头发从中间分开,留着小胡子,修剪得很整齐。
  库克医生说他衣服领子又高又硬,没法低下头。
  他还穿件前胸也很硬的衬衣,活动更加不便。
  他只能站着,看着身后。
  几天后,我们乘第三大街高架铁路从曼哈顿到布鲁克林桥,准备换车去布希威克街。
  这时,他宣布了他的决定。
  〃我决定接受布拉德利的开价。
  〃库克医生说道。
  〃的确很慷慨。
  将来某一天我们会利用这笔钱的。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说道,尽量表现出能受雇于布拉德利这种人而去北边的那种兴奋。
  〃春天。
  〃他说道。
  〃这样一次行程你也能学到东西。
  但我得先告诉你,北边可没有'打猎'这回事。
  只有用四足动物进行的瞄准练习,甚至都不是那样。
  拿麝牛来说,你到它们跟前它们都不会走开,将是血腥的屠杀,我也得参加。
  你就不用了。
  〃过桥的时候,我记起第一次穿过曼哈顿去见库克医生的那一天。
  我两手捂着一只医生用的箱子,里面放着一卷信,非常害怕会被人偷去。
  库克医生盯着车窗外,仿佛是第一次过桥去布鲁克林。
  他入神地看着水面,西边是工厂和库房投下的一片倒影。
  他转个身,歪过头看着冬日斜阳照射下的曼哈顿。
  我突然为他感到一阵辛酸。
  我跟自己说,他是我父亲,我却不能叫他父亲,他也无法接受。
  如果没有我在身边,他会孤独,甚至比我那时候还孤独。
  我们身边的人群,无论是火车上的,还是在布鲁克林和曼哈顿两个街区之间的,好像只能反衬出他的孤独。
  我觉得自己该伸出胳膊像儿子一样挽住他,然后告诉他,就算他剩下的时光只能带领人们去北极圈打猎,凡事总有一天也会变好的。
  从马萨诸塞的格洛斯特,库克医生替他的雇主买了艘捕鱼的纵帆船,重新命名为〃布拉德利〃号。
  彻底检修过后,船重111吨,船前后均加了支架,首尾用钢板做了防护,两侧用橡木块连扣了起来。
  索具和帆也换掉了,又装上台55马力的洛丝尔汽油发动机。
  库克医生说,它比不上罗斯福号,可〃去我们想去的地方也足够了〃。
  船上修了船长、大副、布拉德利、库克医生和我的船舱。
  跟以前的救援时不同,这次我们一人一间。
  放吊床的地方容得下五个水手和一位厨师。
  船长叫摩西·巴特利特,是曾驾驶风向号的那个巴特利特的亲戚。
  库克医生从格洛斯特回来后,客厅的门几乎每晚都不关。
  我们坐在炉火前,一坐便是几个小时。
  我觉得他看起来有些虚张声势,想跟人说话,想让人听他说话。
  〃有人说皮尔里准备一年后再去北边。
  〃终于我有机会打断他了。
  〃有人说他已经筹得10多万美元……〃〃我们明年也要去北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