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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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丢 更新:2021-06-17 09:20 字数:4707
来丈母娘还是不放心保姆的呀!那就索性多找些这种新闻刺激刺激她,让她彻底“放不下”一颗心。说话间我就在百度上敲入“保姆疏忽”这个关键词,瞬间就有了上百条此类新闻——“保姆疏忽,软骨童被饭粒噎死”,“保姆疏忽致10个月大婴儿误食药膏”,“儿童落水保姆失责酿惨祸”……
丈母娘看得满头冒冷汗,满口念“阿弥陀佛”,还皱着眉头斩钉截铁地说:“不行,我看还是不能让保姆带,孩子现在正是登高爬低的时候,一转身的工夫就没人影儿了。这要一个看不住,后果不堪设想。”我看火候差不多了,再看下去,老太太非紧张得睡不着觉。就剥了个柚子让她出来清清火,压压惊,顺便探探她的话音儿:“那您不去海边儿住着了。”
丈母娘大手一挥:“孩子比房子重要。我也想明白了,我生来的劳碌命,享不了那份福,人的福分都是自己修来的,福分就那么多,你提前享完了,就该受苦了;所以人要‘惜福’,这样才能‘幸福绵长’,平安终老。”
我一听,老太太真是“老”了,已经不似当年那个身怀绝技胆量过人,与天斗,与地斗,和命运抗争其乐无穷的穆桂英了,她开始认命,服老,顺其自然,不和现实拧着干了,连说起话来,都象“心灵鸡汤”一样一派祥和安宁,唯一不变的只有她那“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的责任心。
为了讨得她的欢心,我赶紧找准马屁使劲乱拍:“您真是救苦救难,普渡众生,地藏王转世,观音菩萨下凡……
丈母娘一边满脸乐开了花,一边不忘“教训”我:“别用你那抹了蜜的甜嘴儿糊弄我,我可不是你妈,我才不吃这套!”
我连忙纠正:“您还是那么宠辱不惊!真是境界高远呀——不过,我这套我妈也早就不吃了,我妈一直喜欢真金白银,图个实惠!”
这句话丈母娘爱听,撇着嘴边乐边点头。
我赶紧补充道:“您‘宠辱不惊’,那是您的事儿,不过,我们可不能让您再继续‘赔了闺女再折银子’了,年底我发了奖金,就能把欠你们的钱全部还清了,既然你们想买套大点的房子养老,与其在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不如干脆你们带上钱带上孩子回老家买套房子吧,什么时候买到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丈母娘一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话可谓正中她的下怀。在厨房忙活的岳父也一直旁听着我们的谈话,听到这里他满面红光地冲出来:“这是你说的?你舍得让我们带孩子回去?”我一拍胸脯,坚定地说:“那当然,老丈杆子办事,女婿我放心,你们为了我们把自己房子都卖了,还背井离乡替我们忙活这么多年,我爸妈那边住着大房子逍遥快活着,咱不可能一碗水端平了,那也得差不多呀!”
丈母娘也兴奋得欢天喜地:“你放心,我这就联系那边的幼儿园,大学里的子弟幼儿园学《三字经》《弟子规》,还离咱家近,院门都不用出,抬腿就到。你给我们俩月时间,我保证买一套象模象样的大房子,再过二十年,等把孩子拉扯大了,我们俩也老了,就回去养老,你们退休了随时回去住着也方便。”
这么三言两语的,丈母娘就把我们二十年以后的事情都规划好了。我发觉,女婿如果没有和丈母娘交过手,儿媳妇如果没有和婆婆过过招儿,就如同拳击选手没有下过场子,应变能力、抗击打能力、反应能力都是纸上谈兵,心态也绝对苍白无力。而你交手的对象越怪异,越不靠谱,就越能把自己培养成一个老当益壮的战士。通过这几年的历练,我就象一个不急不缓胸有成竹的老中医,只要号准了丈母娘的脉,然后对症下药,保管药到病除,妙手回春。其实,婚姻就是妥协的过程,将心比心,才能同心。牙齿和舌头那么亲密,也会不小心咬到猛然一痛。对于一家人来说,所有事情都应该摊开来商量,有时候主动让步替对方考虑是最好的选择,让步并不代表胆怯,而是以退为进,保证大后方和谐的大智慧。说到底,婚姻是相处的艺术,而如果没有妥协,难免变成一场难看的行为艺术。
(四十四)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当年,选了一个大学要上五年才能毕业的专业,本想让我妈多养我一年,到后来看着同届的同学都早早参加工作了,自己还是一个连顿涮羊肉都吃不起的穷学生,悔得肠子都青了,足足比别人晚工作了一年,机会也不知错失了多少。哪知道刚毕业没两年,就赶上了中国大兴土木的年代,我的专业也正好派上用场,不用象丈母娘那样整天感叹生不逢时,怀才不遇。
有人戏称:“中国——China,拆了”。近几年,我和我的同行们在规划部门和开发商的指挥下,齐心协力地把北京城折腾成了一个“癞痢头”,超级摩登的建筑和勉强站立的平房相应成趣,红墙绿瓦和超现实的蛋形建筑比肩而立,那座饱受争议而又举世闻名的“大笨蛋”就是法国建筑师安德鲁的杰作。几年来,外国设计师在中国做建筑设计就象在种杂草,什么劳民伤财的主意都想得出来,北京就是全球建筑师的实验基地。库哈斯一个人在两年内盖出了4座摩天大楼,设计了几百万平方米的城市规划,如果在纽约的话,他一辈子也难做到这个数目。当然,中国建筑师也不示弱,严格来讲,中国能称为建筑师的微乎其微,大部分只能叫结构工程师,就算把我们这些滥竽充数的都算在内,建筑师的数量也只是美国的十分之一,然而我们却在五分之一的时间内设计了5倍数量的建筑,当然,严格来讲,我们的设计也难以奢谈什么“建筑”,多数只是“房子”而已。但是,我们的效率却是美国同行的2500倍。用长远的眼光来看,这样的速度会让我们在短暂的红火后,走向漫长的萧条期,然而,没人能拦得住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
此刻,临近年关,公司里人心惶惶,一片忙乱。大家都各怀鬼胎地猜测今年年终奖的数目。越是这种紧要关头越是要抓紧时机表现,不仅要干得好,还要说得好!我一向兢兢业业地维护和老板的关系——在他面前,永远保持爽朗坦荡的微笑,称赞他留学英国的独生女儿的学业优秀;午饭后的乒乓球赛故意输给他;面对客户的质问,不顶嘴而是替他顶罪,(关键时刻,顶罪绝对胜过顶嘴。)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刻苦加班,做出成绩。尤其是在老板在场的时候。因为老板才是唯一掌握红包内容的人。公司每年红包的额度是固定的,谁的信封薄如蝉翼,谁的信封厚如面包,完全由他支配,因此,老板对我的印象、我和老板的关系,都会在年终时具体到我手里的小小信封中。当然, “爱哭的孩子有奶喝”,在公司的一切都要争取——地球虽然是平的,可公司却不是平的,要求老板对你忠实,这比要求老婆要困难多了。如果年底红包和我的预期相差实在太多,我一定会为自己争取,毕竟,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年终奖的多寡,直接关系到丈母娘和老婆对我的脸色是不是好看,还有对我偶尔的偷懒犯馋是否有足够的耐心忍耐。当然,和老板争取要以能力和业绩作为筹码。因此在发红包的前几天突击加班则是事半功倍的一大法宝。
临近下班时,正好老板交我一份紧急任务,我正愁没机会表现呢,“上天就降大任”于我了。在别人都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时候,我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电话里对老婆说:“这两天活太多了,我就不回家了,住在公司宿舍里,你一个人给宝宝洗澡还行吧?”这个电话原本可以不打,在MSN上能说得更加透彻清楚。但我要的就是“众人皆知”的效果——不仅对工作敬业,而且对家庭负责,虽然,我实际上是个“甩手掌柜”,并不多管家里的事情。
老婆当然心领神会:“没问题,你放心加班吧,吃好点,注意身体啊。”可惜我没把电话按“免提”,不然,还能把老婆当成“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的楷模来“秀”一把。其实,她也经常在家里对着我们爷儿俩大呼小叫,只是外人不知而已。可见,更多的时候“幸福家庭”就是这样人为塑造出来的。“修身,齐家,平天下”——对于一个已婚有子的男人来说,能把自己家事料理停当,别人才敢委以重任,如果经常“后院”起火,必定给人留以把柄,口舌,难托重担。
其实,平时我很少在单位加班,大多都是带电脑回去工作。虽然也算做加班,但是,老板看不见,效果就要大打折扣。根据多年纵横职场的经验,我80%的辛勤工作都在老板的视线以外,而展现在老板面前的20%,才是决定我命运的关键。而我在单位加班更多的是“形象工程“,也是宝贵的 20%,这才是为我的形象和荷包“加分”的关键。
晚饭是和那些常年住在宿舍的未婚小青年儿吃的,他们都好奇地团团围住我这个难得住一回宿舍的已婚男人。这个问:“你买房了吗?”那个问:“你买房贷款了吗?”还有一个问:“你的房贷还剩多少?”这三个问题,是和他们相过亲的女孩最经常问起的。
在他们看来,如果你没有三房一厅,即使有一张文凭,二国语言,五官端正,六六(落落)大方,九(酒)烟不沾,十分老实,可找到一个心仪对象的几率比被恐怖分子杀害的概率还小。
小李说,有一次他认识了一个身材窈窕的漂亮女孩,刚想和人家套瓷。就被那女孩含沙射影地挡了回去:“我想送给那些没房没车还腆着脸追我的男人一句话:滚!没事别来和我斗闷子。”
这话真是太伤自尊了。难怪小李说:“你说我妈怎么那么不开眼,干吗把我生成个男的?要是能再投一次胎,我说什么也得把自己弄成个女的。真是羡慕你呀——啧,啧,生个闺女,至少能省100万,不用准备房子了呀。将来我也得算好了,要生就生个女孩,不能生个男孩,让他象我这样快三十了,还打光棍。现在都说,‘生个男孩,就是生个仇人,娶个媳妇就是娶个敌人;生个女孩,就是生个亲人,嫁个女婿就是嫁个仆人……’”
他说到这里,意识到说中了我的要害,这等于是秃子面前提头发,于是,连忙不自然地解释:“别多心,我不是在说你呀,再说,我就是给人家当仆人,都没份呀!”
我连忙拍着他的肩膀劝他:“没关系,大丈夫何患无妻!?”
(四十五)
一连加了四天班,周末是小年,正好回家吃团圆饭。回家前,揽镜一照:满脸胡子拉茬,头发更见稀疏。于是,一边赶紧把仅存不多的头发抓得蓬松些,一边自我安慰:男人的头发总是和智商成反比的,再说,辛苦我一个,幸福全家人,掉几根头发也值了,人家李连杰说的好,“男人要对自己狠一点”。
这几天和小李谈得颇为投机。回去的时候,应他的盛情邀请,蹭了他的车回家,他家住郊区,为了节省时间和路费,他平时住宿舍,一周回家一次。周末的道路照例是水泄不通,再加上天黑得早,快到我家时,他从后面的胡同抄了近道,天黑路窄,前面还有一个提了两根葱的胖老大妈,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象个胖鸭子,小李只好狂摁喇叭催促她快点走。没想到胖老太太反而转过身来不走了,过来敲敲我们的车前盖,开口就骂,还不带一个脏字儿的:“住个大塔楼,开个小奥拓——还真拿自个儿当根葱了?!牛什么呀你牛!”她一边说还一边掐着水桶腰,摇晃着手里的那两根葱朝我们示威。
小李一听就急了:“操他大爷的,老子整天被小姑娘挤兑,还轮不着你个老娘们儿瞧不起,我没拿自个儿当根葱,她倒鼻子里插葱——装上‘象’了,嗨……”我一看,这欧巴桑来者不善,连忙制止小李,自己开门下车,她那一张一合的嘴朝我喷着夹杂了韭菜味儿的哈气,我断定她中午一定吃的她的韭菜馅儿包子,可能葱放少了,正好出来买两棵葱的时候,碰着了我们俩,借着路灯,我看见她的牙缝里还塞着不止一片韭菜末,这恰恰证实了我的猜测。不过,我已经顾不上猜测这些了。为了能够早点回家,我拼命移动五官,挤出一脸媚笑,大姐大妈的一通乱叫,才礼让三先地把她请走了。
上了车我苦口婆心地教导小李:“这个岁数的女人最难缠,仗着大半辈子打下了江山,手里又有俩闲钱,一天到晚,不是排队买国债就是买基金,从年初到年底,翻一番儿的大有人在,人家财大气粗,腰秆子就是硬。再加上更年期后遗症,一会儿艳阳高照,一会儿滴水成冰,在家每天都能把自己老公的祖宗八代都排着队骂一遍,那口才——句句都不带重样的,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