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丢丢      更新:2021-06-17 09:20      字数:4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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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三人软硬兼施,特别是丈母娘声泪俱下,几乎是低声下气的口气可是前所未有的,她生怕我妈就这样把孩子“带”下去了,抢了她的“饭碗”。她原来把孩子塞给我妈,只是想让我妈尝尝带孩子的辛苦,可并没有真的想放手不管,她以为让我妈吃点苦头,就甘拜下风了,没想到我妈也是硬骨头,“打落门牙和血吞”也不肯承认带孩子有什么难的。结果,丈母娘自己倒先沉不住气了,对着我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看来这一局这俩妈是两败俱伤,打了个平手,我妈尝到了“带孩子”的辛苦,丈母娘也知道了“没孩子”的寂寞。
  我看火候也差不多了,就将计就计,一拍胸脯向他们保证:“你们就别唠叨了,明天我就把孩子接回来,保证以后再也不在我家过夜了。” 丈母娘一颗心总算放到了肚子里,马上就把姿态调高,声音都高了三分,不服气地说:“我唠叨了吗?我是那爱唠叨的人吗?”我赶紧嬉皮笑脸:“您当然不是爱唠叨的人,您唠叨起来不是人呀!”说完我就赶紧抱头鼠蹿。
  第二天终于熬到了下班,我第一时间到我家,和我爸妈打了个招呼,顾不上吃饭,抱起孩子就打车往家赶。车刚到小区门口,老婆和岳父就夹道欢迎了。在他们的簇拥下,象迎接贵宾一样把孩子迎进了屋里,只见屋子里张灯结彩,比80年代的洞房还热闹,中间还摆着一棵流光异彩的圣诞树,脚伤还没完全好利落的丈母娘一把接过孩子,心疼地长吁短叹:“瘦了呀,怎么瘦成这样了?”说实在的,我压根儿就没见过我家闺女什么时候胖过。
  这才几天不见,丈母娘看她就如隔三秋了,我闺女也拿他们当外人儿了,起初忸怩作态伪装淑女。不过一见那棵梦幻般的圣诞树立刻就现了原形,冲上去发问:“什么玩意儿?这是什么玩意儿?” 丈母娘和老婆一听她的口气很是不屑,就争先为她解释:“这是姥姥送你的圣诞礼物呀,圣诞老人会在圣诞节那天把圣诞礼物挂在树上。”
  “哦,是吗?那这可是个好玩意儿呀!”女儿象视察工作的干部一样以居高临下的口气给出了总结性发言。丈母娘皱起眉头问我:“这才几天呀,怎么学得一副‘官腔’!还满口‘玩意儿,玩意儿’的,流里流气,象什么样儿?”这的确是和我妈学的,诸如这样的词汇还有:“瘪三,小赤佬”等等,保证陆续会从女儿嘴里一一蹦出来,让丈母娘听得一愣一愣的。反正,我妈的言行举动,丈母娘一定是看不惯的;反之也一样。这就是亲家呀,还是人家朱德庸说的好:“恋爱是两个人散打,结婚是两家人群殴。”我们还来不及经历“散打”,就匆忙进入了“群殴”阶段,的确是缺乏实战经验啊,所以两家才打得不亦乐乎。不过家实在不是讲理的地方,尤其是女人当家作主的家,对待女人,应该宽容一点,要拿出对待中国足球的忍耐性。
  (三十一)
  转眼过了圣诞就到元旦了,应酬也一天天多了起来。今儿个同事聚餐,明儿个同学聚会,哪回少说也得三五百。眼见着我那存了大半年的“小金库”说话就要见底儿了。之前我是不攒私房钱的。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八下里都等着用钱,再加上又被我妈洗劫一空,我们整天都在借钱度日,没有闲钱可攒。今年年初陆续卖了房子,虽然还欠着丈母娘几万块钱,不过感觉已经轻松多了,老婆管得也松了,钱就放在抽屉里,今儿一张,明儿一张,多一张少一张的,她没什么数字概念,我就趁机捞点儿是点儿,钱这东西买糖糖甜,买盐盐咸,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没有是万万不能的。
  出门在外,比穷人更可怕的是,看起来象个穷人。金钱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维持一个人的尊严。特别在北京大老爷们儿就图个脸面儿,就是身上只有十块钱也得装得象揣了1000块一样大方,要想自己不尴尬,就要弄点私房钱;同学聚会去歌厅,朋友相聚上酒店,男人外面应酬多,需要攒点私房钱。没有私房钱,干啥都犯难;设个小金库,增加自由度。私房钱,实乃大丈夫奔波在外,趾高气扬的力量之所在!
  可最近真是屋漏偏遭连阴雨,我正愁没钱呢,我一个哥们儿的老婆又神经兮兮地给我打电话,说是要偷偷给他老公过生日,给他一个惊喜。就是事先不告诉他,等把他约出来后,发现都是老朋友,让他大吃一惊。这帮不养孩子的人可真是吃饱了撑的,都30多的人了还玩这种幼稚的把戏,可谁让人家都拿你当朋友了呢?都说出来了,还能不去吗?那不是让人家的脸掉地上,不给人这个面儿吗?
  我没敢奢望老婆能和我一起去,最近的活动已经很多了,而她又是不喜欢抛头露面的人。果真,老婆一听马上火大:“你哥们儿的老婆要表演贤惠,给老公过生日,凭什么让我当群众演员!?拉一圈儿人给她做陪衬,就显得她温柔贤惠,对老公好?都30多的老夫老妻了,还要在别人面前表演恩爱,肉麻不肉麻呀,要是真的幸福,关起门自己偷着乐就行了。何必做给别人看!要去你去,我可没工夫奉陪。”
  我一听才明白,老婆的无名大火原来是冲这儿发的。我老婆生性稳重,感情内敛,从来不会撒娇扮嗲或者做表面文章,但是她还是很在意维持“贤惠”的古老美德的,不管在家里把我当电饭煲还是当吸尘器,一旦在我哥们儿面前,她一定给足我面子,少说多听,从不反驳我,更不会揭我老底儿,拿我的自尊当瓷器,小心谨慎,轻拿轻放。我的众哥们儿无不交口称赞她温柔贤惠。现在好了,居然有人和她叫板了,还拉她当观众,难怪她大光其火。
  我赶紧顺着她说:“就是呀,过个生日还要大张旗鼓,我也不喜欢这么张扬,做人要低调嘛!看我的生日都是悄悄过的。可有人就喜欢显摆热闹,有什么办法?该捧场的时候也得去凑个热闹呀。”
  老婆拉着个脸,嘴撅得能栓头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冤呀?我没有给你一个惊喜?”
  我发觉一不小心又说错话了,赶紧解释:“大老爷们过什么生日呀?我是觉得没有好好给你过一个象样的生日,对不住你呀!”
  老婆一听,这话还中听,就不情愿地说:“你到抽屉里拿点钱吧,好歹买个礼物,也是个意思。”我一听,简直是“皇恩浩荡”呀,就假意推辞:“不用,上回的钱还没用完呢!”我老婆一听,冷笑一声:“存好你的私房钱,别乱塞乱掖的。”
  我一听心中陡然一惊,越发觉得我这个老婆不一般,一点儿也不象表面看起来那么糊涂,她更象个世外高人,冷眼旁观周遭的一切,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却看破不说破,偶尔点到为止,足以让人吓出一身冷汗。
  她看我手足无措的样子,嘿嘿一笑:“你别那么紧张呀,我不过和你开个玩笑,现在,不会做饭的女人是越来越多,不会偷攒私房钱的男人可是越来越少。怎么,你也攒吗?”
  我一看既然已经“东窗事发”,那索性就来个“君子坦荡荡”:“我又不是旧社会受气的小媳妇,还要靠省吃俭用来接济娘家,我只是喜欢这样藏来藏去的感觉,既刺激又开心,像打仗一样,斗智斗勇……”
  (三十二)
  聚会的地点就在烟袋斜街的一个二层小楼的酒吧里,临窗而坐,放眼望去,就是亭台掩映,灯红酒绿的后海,冷不丁我还以为时空转换到了古时候的秦淮河边了。这两年只顾埋头带孩子了,很少有机会到城里来怀旧了,惟富足,才有可能浪漫;惟太平,才有条件浪漫,现如今,到哪里不是抬抬腿都要钱?可不比二十年前,那时候,我家就住在地安门,沿堤垂柳,满塘枝荷;熏风拂水,藕香扑衣。夏天在荷花丛中游泳,顶着荷叶浮出水面的情境真有“误入藕花深处”的古雅情致。冬天在什刹海冰面上滑冰,那更是北京孩子必不可少的一大乐趣,用当年年长我几岁的哥们儿话讲:“没在什刹海滑过冰的,那还能叫‘顽主’?”上学后,翻看过《燕京岁时记》,其间记述:“什刹海在地安门迤西,荷花最盛,六月间仕女云集。凡花开时,北岸一带风景最佳,绿柳丝垂,红衣腻粉,花光人面,掩映迷离。真不知人之为人,花之为花矣。”可见什刹海自古便是文人名士,王公大臣们悠游寻乐的去处。如今象我们这样的过期“愤青”,已经厌倦了三里屯夜生活的喧闹放纵而纷纷趋之若鹜地赶到什刹海闹中取静,而飘洋过海的老外为了寻找纯正的京腔京韵还有大隐于市的中式情结就更非这里莫属了。因此,这两年什刹海周边酒吧林立,人声鼎沸,早已不似当年浑然天成,清新淡雅的工笔画,倒是更象中外混搭,土洋结合的POP风格的拼贴画。
  我来得早了,也许因为周末堵车,大部分人还没有到,我只好百无聊赖地溜达到门口,顺便看看身边过往的“美女”,12月的北京冷得已经刺骨,可是在这里晃悠的妞儿们,大多不是露着大腿就是露着小腿,上面则是背心,坎肩层层叠叠,内长外短,还披挂着各色围巾项链,我特意数了数,长短不一最多的有七八层,可就这么多层也没全包住前胸,露着一块白花花的“良田美景”。溜河风一吹,她们赶紧裹紧了衣服,加快了步伐,超高根的靴子把地踩地“咚咚”作响,整个身子也跟着抑扬顿挫,花枝摇颤。她们的脸我都不用看,几乎千人一面:精致的妆容,卷曲的长发,都象是刚从韩剧里走出来的女主角。不过,只要一张口,就能听出不是北京妞儿,在北京,不光水资源稀缺,美貌也是一种稀缺资源。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美女荟萃,但是点缀北京的美女绝大多数都是外来的,除了小章(子怡)和老徐(静蕾)外,那些在电影里、在舞台上蹦达得最欢的,多半是东北妞。
  正当我浮想联翩的当儿,绢子喘着气,步履匆匆地赶来了:“不好意思,刚一下班就往这儿赶,长安街突然戒严了,绕了一大圈才过来,我已经订了房间,在楼上,干吗杵在这儿挨冻?怎么就你一人?媳妇呢?”她忙不迭地问了一大串,我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个了,就边寒暄边跟着她上楼了。
  绢子的老公大宝和我以前就住楼上楼下,打小我们就在一起玩儿。他们俩是大学同学,虽然比我小一岁,可是人家一毕业就结婚了,那时侯我还正在打着灯笼夜以继日地找媳妇。文科类的学校女生多,机会自然也多,不象我们理工科,凤毛麟角的几个女生,还长得不是水深火热就是苦大愁深,和菜花有一拼,一脸的青春美丽豆,远看勉强能分辨出来是个女的。绢子当年也并不出众,说不上有多漂亮,但是晚开的花也晚谢,结婚后,她倒是出落得越发耐人寻味了,她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可以在婚后七八年和丈夫上街,仍被人看作是男人的“女朋友”。两口子参加聚会从来都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活脱脱一对碧人,是我多年来羡慕的对象。
  脱掉外套后,才发现她穿着简单的咖啡色条绒长裤,上面是驼色的开身毛衣,除了无名指上的婚戒外,没有多余的装饰。简单大方,虽然不算时髦,但却舒服自然,挑不出毛病,这才是典型的北京女孩的装束。她神情有些疲惫,但仍旧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停地问我家孩子的情况:“你真应该把宝宝带来,上次见她还那么小,象个瓷娃娃,眼睛大得惊人,我还是第一次见那么漂亮的宝宝……”她丝毫不吝惜地大加溢美之辞。
  我赶紧受宠若惊地谦虚:“漂亮什么呀,一点不让人省心,真发愁她以后找不到婆家。我看你也那么喜欢孩子,你们也抓点紧,要个孩子吧!”
  我的话也许正说到她心坎里,她略微一愣神:“大宝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他就想着玩儿,不想要孩子。现在我们俩都难得见上一面,他晚上11点前很少回家,他回来我已经睡了,早晨我上班的时候他还没醒。原来他虽然经常出差,但我们是天涯若比邻;现在就呆在北京了,却比邻若天涯了,呵呵,真应该象你们一样,一结婚就要孩子的……”
  我看她神情有些恍惚,象是自说自话,又对大宝略有微词,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搭腔。人家夫妻俩的事,外人实在不好搀和,于是只好拣好听的说:大宝工作忙,受重用,大有前途,象我这种下班只能回家吃饭的男人,没什么事业。他这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