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
打死也不说 更新:2021-06-17 09:17 字数:5467
发抖。
… Page 37…
“我是一枚多么可怜的毫子啊!如果我的银子、我的价值、我的官印都
没有用处,那么它们对于我又有什么意义呢?在世人的眼中,人们认为你有
价值才算有价值。我本来是没有罪的,因为我的外表对我不利,就显得有罪,
于是我就不得不在罪恶的道路上偷偷摸摸地爬来爬去。我因此而感到心中不
安;这真是可怕——每次当我被拿出来的时候,一想起世人望着我的那些眼
睛,我就战栗起来,因为我知道我将会被当做一个骗子和假货被退回去,被
扔到桌子上的。
“有一次我落到一个穷苦老太婆的手里,作为她一天辛苦劳动的工资。
她完全没有办法把我扔掉。谁也不要我,结果我成了她的一件沉重的心事。
“‘我不得不用这毫子去骗一个什么人,’她说,‘因为我没有力量收
藏一枚假钱。那个有钱的面包师应该得到它,他有力量吃这点亏——不过,
虽然如此,我干这件事究竟还是不对的。’
“那么我也只好成了这老太婆良心上的一个负担了,”银毫叹了一口气。
“难道我到了晚年真的要改变得这么多吗?
“于是老太婆就到有钱的面包师那儿去。这人非常熟悉市上一般流行的
毫子,我没有办法使他接受。他当面就把我扔回给那个老太婆,她因此也就
没有用我买到面包我感到万分难过,觉得我居然成了别人痛苦的源泉——而
我在年轻的时候却是那么快乐,那么自信:我认识到我的价值和我的官印。
我真是忧郁得很,一枚人家不要的毫子所能有的痛苦,我全有了。不过那个
老太婆又把我带回家去。她以一种友爱和温和的态度热情地看着我。 ‘不,
我将不用你去欺骗任何人,’她说, ‘我将在你身上打一个眼,好使人们一
看就知道你是假货。不过——而且——而且我刚才想到——你可能是一个吉
祥的毫子。我相信这是真的。这个想法在我脑子里的印像很深。我将在这毫
子上打一个洞,穿一根线到它里面去,把它作为一个吉祥的毫子挂在我邻家
一个小孩的颈上。’
“因此她就在我身上打了一个洞。被人敲出一个洞来当然不是一桩很痛
快的事情,不过,只要人们的用意是善良的,许多苦痛也就可以忍受得下了。
我身上穿进了一根线,于是我也就变成了一种徽章,被挂在一个小孩子的颈
上。这孩子对着我微笑,吻着我;我整夜就躺在他温暖的、天真的胸脯上。
“当早晨到来的时候,孩子的母亲就把我拿到手上,研究我。她对我有
她自己的一套想法——这一点我马上就能感觉得出来。她取出一把剪刀来,
把这根线剪断了。
“‘一块吉祥的毫子!’她说。‘唔,我们马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她把我放进醋里,使我变得全身发绿。然后她就把这洞塞住,把我擦
了一会儿;接着在傍晚的黄昏中,她就把我带到一个卖彩票的人那儿去,用
我买了一张使她发财的彩票。
“我是多么苦痛啊!我内心有一种刺痛的感觉,好像我要破裂似的。我
知道,我将会被人叫做假货,被人扔掉——而且在一大堆别的毫子和钱币面
前扔掉。他们面上都刻得有字和人像,他们可以因此觉得了不起。但是我溜
走了。卖彩票的人的房里有许多人,他忙得很,所以我嘎地一声跟许多其他
的钱币滚进匣子里去了。究竟我的那张彩票中了奖没有,我一点也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我是知道的,那就是:第二天早晨人们将会认出我是一个假货,
而把我拿去继续地欺骗人。这是一种令人非常吃不消的事情,特别是你自己
的品行本来很好——我自己是不能否认我这一点的。
… Page 38…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就是从这只手里转到那只手里,从这一家跑到那
一家,老是被人咒骂,老是被人瞧不起。谁也不相信我;我对于自己和世人
都失去了信心。这真是一种很不好过的日子。
“最后有一天一个旅客来了。我当然被转到他的手中去,他这人也天真
得很,居然接受了我,把我当做一块通用的货币。不过他也想把我用出去。
于是我又听到一个叫声: ‘没有用——假货!’
“‘我是把它作为真货接受过来的呀,’这人说。然后他仔细地看了我
一下,忽然他满脸露出笑容——我以前从没有看到,任何面孔在看到我的时
候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嗨,这是什么?’他说。‘这原来是我本国的一枚
钱,一枚从我家乡来的、诚实的、老好的毫子;而人们却把它敲出一个洞,
还要把它当作假货。嗯,这倒是一件妙事情!我要把它留下来,一起带回家
去。’
“我一听到我被叫做老好的、诚实的毫子,我全身都感到快乐。现在我
将要被带回家去。在那儿每个人将会认识我,会知道我是用真正的银子铸出
来的,并且盖得有官印,我高兴得几乎要冒出火星来,然而我究竟还没有冒
出火星的性能,因为那是钢铁的特性,而不是银子的特性。
“我被包在一张干净的白纸里,好使得我不要跟别的钱币混在一起而被
用了出去。只有在喜庆的场合、当许多本国人集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被拿出
来给大家看。大家都称赞我,他们说我很有趣——说来也很妙,一个人可以
不说一句话而仍然会显得很有趣。
“最后我总算是回到家里来了,我的一切烦恼都告一结束。我的快乐又
开始了,因为我是好银子制的,而且盖有真正的官印。我再也没有苦恼的事
儿要忍受了,虽然我像一块假钱币一样,在身上已经被穿了一个孔。但是假
如一个人实际上并不是一件假货,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一个人应该等到最
后,他的冤屈总会被昭雪的——这是我的信仰。”毫子说。
(叶君健译)
… Page 39…
请你去问亚玛加的女人
'丹麦'安徒生
从前有一个年高德勋的胡萝卜,
他的身体是又粗又重又笨,
他有一股叫人害怕的勇气;
他想和一位年轻的姑娘结婚——
一个漂亮年轻的、小巧的胡萝卜,
她的来历不凡,出自名门。
于是他们就结了婚。
宴会真是说不尽的美好,
但是一个钱也没有花掉。
大家舐着月光,喝着露水,
吃着花朵上的绒毛——
这绒毛在田野和草原上不知有多少。
老胡萝卜弯下腰来致敬,
罗罗嗦嗦地演说了一阵。
他的话语像潺潺的流水,
胡萝卜姑娘却不插半句嘴。
她既不微笑,也不叹气,
她是那么年轻和美丽。
如果你不相信,
请你去问亚玛加的女人。
他们的牧师是红头白菜,
白萝卜是新娘子的伴娘,
黄瓜和芦笋被当做贵宾招待,
土豆站在一排,齐声歌唱。
老的和小的都舞得非常起劲,
请你去问亚玛加的女人!
老胡萝卜下穿鞋袜就跳,
嗨,他把背脊骨跳断了!
因此他死了,再也不能生长,
胡萝卜姑娘就只好笑一场。
命运真变得非常奇怪,
她成了寡妇,但是倒很愉快:
她喜欢怎样生活就怎样生活,
她作为少妇,可以到肉汤里去游泳,
她是那么年轻,那么高兴。
如果你不相信,
请你去问亚玛加的女人。
(叶君健译)
… Page 40…
哇 哇 报
'丹麦'安徒生
树林里所有的鸟儿都坐在树枝上,树枝上的叶子并不少。但是他们全体
①
还希望有一批新的、好的叶子——他们所渴望的那种批评性的报纸 。这种报
纸在人类中间可是很多,多得只须有一半就够了。
歌鸟们希望有一个音乐批评家来赞美自己——同时也批评别人 (这是必
须的)。可是要找出一个公正的批评家来,他们却没有办法取得一致的意见。
“那必须是一只鸟儿,”猫头鹰说。他被选为主席,因为他是智慧之鸟。
“我们不能在别种动物中挑选,只有海里的动物是例外。鱼儿能够飞,像鸟
儿能在空中飞一样,不过他们也就是我们惟一的亲族了。但是在鱼儿和鸟儿
之间,也还有些别的动物。”
这时鹳鸟就发言了,他嘴里咯咯地冒出一个声音来:
“在鱼儿和鸟儿之间,的确还有别的生物可选。我提议选沼泽地的孩子
——青蛙,他们非常富于音乐感。他们在静寂的森林里唱歌,就像教堂的钟
声一样,弄得我老想往外跑!”鹳鸟说。“他们一开口唱,我的翅膀就痒起
②
来了 。”
“我也提议选青蛙,”苍鹭说,“他们既不是鸟,也不是鱼,但是他们
和鱼住在一起,而唱起来又像鸟儿。”
“好,这算是有关音乐的部分,”猫头鹰说。“不过报纸还必须记载树
林里一切美丽的事情。因此我们还必须有撰稿人。我们不妨把自己家里的每
个成员考虑一下。”
于是小小的云雀就兴高采烈地唱起来了:“青蛙不能当编辑。不能,应
该由夜莺来当!”
“不要叽叽喳喳乱叫!”猫头鹰说,“我命令你!我认识夜莺。我们都
是夜鸟,他和我都不能当选。我们的报纸应该是一个贵族化或哲学化的报纸
——一个上流社会的、由上流社会主持的报纸。当然它应该是一般人的机关
报。”
他们一致同意,报纸的名称应该是“早哇哇”或“晚哇哇”——或者干
①
脆叫它“哇哇”。大家一致赞成最后这个名字。
这算是满足了树林里的一个迫切的需要。蜜蜂、蚂蚁和鼹鼠答应写关于
工业和工程活动的文章,因为他们在这方面有独特的见解。
杜鹃是大自然的诗人。他虽然不能算是歌鸟,但是对于普通人说来,他
却是非常重要的。“他老是在称赞自己,他是鸟类中最虚荣的人,但他却是
其貌不扬。”孔雀说。
绿头苍蝇到树林里来拜访报纸的编辑。
“我们愿意效劳。我们认识人类、编辑和人类的批评。我们把我们的蛆
生在新鲜肉里,不到一昼夜,肉就腐烂了。为了对编辑效劳,在必要的时候,
① 在丹麦文里“叶子”和“报纸”是同一个字:Blad。作者在这儿开了一个文字玩笑,中文无法译出来。
② 因为鹳鸟最喜欢吃青蛙。
① 原文是Qvaek,即青蛙的叫声“哇哇”。在丹麦文里它又有“乱讲”“胡说八道”的意思。作者似乎是
在这儿讽刺一般报刊的批评家。
… Page 41…
我们还可以把一个伟大的天才毁掉。如果一个报纸是一个政党的喉舌,它尽
可以放粗暴些。如果你失去一个定户,你可以捞回十六个。你尽可以无礼,
替别人乱起些绰号,嘲笑别人,像一些帮会里的年轻人那样用手指吹着口哨,
这样你就可以成为一国的权威。”
“这个空中的流浪汉!”青蛙谈到鹳鸟时说。“我在小时把他看得了不
起,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当他在沼泽地里走着,谈起埃及的时候,我就不
禁幻想起那些美妙的外国来。现在他再也引下起我的想象——那不过是一种
事后的回音罢了。我现在已经变得更聪明、有理智和重要了——因为我在‘哇
哇’报上写批评文章。用我们最正确的字句和语言讲,我就是一个所谓 ‘哇
哇者’”。
“人类世界中也有这样人。关于这件事情,我正在为我们报纸的最后一
页写一篇短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