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大热      更新:2021-06-17 09:04      字数:5060
  满意地看着石臼中清透如水的药液,楚华容勾唇一笑,这才有空回答楚华扬的问题,简洁利落:“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去。”
  “你必须得去!”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屋内的两人瞬间抬头,望向门口,只见楚相龙行虎步,迅速踏入房内。
  楚华扬起身唤道:“爹。”
  楚华容挑眉,跟着道了句:“楚相。”
  楚相冷着脸,没空纠正她无理的称呼,再一次强调:“皇后的赏花宴,你不仅要去,更要……”
  屋顶,岐飞右耳紧贴瓦砖,仔细听着楚相理所当然地发号施令。
  许久,岐飞一脸纳闷地回昶王府复命。
  雕梁画柱,青松绿竹映入眼帘,一呼一吸间,一片古朴清逸的气息。
  木桌上的陈设并不奢华,却也并非凡物。熏笼散发着袅袅烟雾,淡淡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清香怡人。
  岐飞站在门外仰头打了个哈欠后,才叩门进屋,拉拢着眼皮向那个揽卷习书的男子禀告跟踪成果,声音有气无力:“主子,楚少爷很正常啊,作息时间很规律,见的人除了楚小姐,李家公子李煦,新科文武状元樊凤林,以及一些医馆的病患,再无其他了。”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这楚华扬有什么价值,竟让主子特意寻借口出宴会,到外围吩咐他跟踪调查楚华扬。这不,不分昼夜,一连监察了四日,都毫无成果。还把他累得跟条狗似的。
  轩辕珏搁下书卷,缓缓抬头,精致的眉眼,轩昂洒逸,而他体态修长挺拔,月牙锦袍加身,浑身透露出一种别样的韵致。那双如苍茫大海般深邃的眼眸,此刻似是有些找不着边。
  岐飞低着头,哈气连天,并没有注意到自家主子的异常,几乎是闭着眼说话:“而他最常见的人,就是他的妹妹楚大小姐。但是这个皇朝的贵族圈里,谁不知道楚华扬最是爱护妹妹?所以这点,也没什么稀奇的。”
  “哦,今天皇后邀请楚小姐参加赏花宴,楚小姐不愿去,跟楚相爷起了争执,楚大少爷护着楚小姐,又跟楚相爷争吵了一番……”
  眼前再一次闪过一双晶亮璀璨的凤眸。
  睿智,果决。
  薄情,冷傲。
  如此一想,心跳似乎又快了几拍。轩辕珏眼神逐渐变得恍惚,精致的容颜亦是变得飘渺,像是笼罩了层淡薄烟雾,朦朦胧胧,看不清晰。
  “主子?”
  岐飞忍着困顿将一堆无聊的事报告完毕,抬头见到的便是自己主子神游天际的模样,不由惊醒,睡意瞬然去了一半,惊讶地唤了一声。
  轩辕珏似乎没有反应。
  “主子!”
  岐飞的声音骤然拔高,一旁的岐凌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警告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轩辕珏眸光婉转,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何事?”
  这下,岐飞瞬间黑脸,剩下的一般睡意也全没了,感情他之前都白说了?
  岐凌再次警告地瞥了眼没大没小的弟弟,上前几步重复他之前的话,仔细听完,轩辕珏若有所思,“既然没发觉什么异样,那派人多加留意就行,你可以回来了。”
  岐飞这才黑脸转喜,躬身行礼之后,撒欢休息去了。
  岐凌则在一旁候命。
  “暗中搜集宫宴上所有参与的贵族子弟的画像,三日内本王要全部见到。”半晌,轩辕珏轻轻合眼,闭眼感受心中的悸动,合眼做出了令岐凌愕然的命令。
  愕然之后,岐凌皱眉思索良久,才试探道:“主子是怀疑,那个男孩是官员之子?”
  轩辕珏嗯了一声。
  而按照帝王搜人在外,寻物在内的举动,也能推测出男孩已经出宫。而出入皇宫的路就只有两条,一是攀爬宫墙,二是光明正大地出入宫门。
  这几日角楼守卫并没有发现有攀爬宫墙之人,既然不是第一种,那便是第二种。而当晚,能够光明正大出入皇宫的,仅有那群被宴请的百官及亲眷。
  他的年龄不过十五六岁,所以绝对不会是百官之一,那么就是在那群富贵亲眷里。要么是外人乔装打扮混入,要么是他的身份本来如此显赫。
  两次交手,虽那男孩的脸都抹了粉,辨不出本来肌肤,但他的手却异常柔嫩,只有长期浸淫在富贵荣华里,才能养成那样白皙柔软一双手。
  所以,他的身份,应该是第二种。
  一层层的剖析,一次次的排除,轩辕珏几近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心中因为这一层确认微微泛喜,却不知为何而起,只能听到自己近乎迫不及待地开口吩咐岐凌:“现在就去。”
  岐凌微怔后,领命,朝门口走了几步后,复又旋身追问道:“主子,那御书房丢失的物什是不是也要帮着找寻?”
  轩辕珏眸光微闪,旋即垂下眼帘:“不必。既然当晚皇上谴本王离开,便是不想让本王插手。如此,宫内之事,本王全当不知。”
  岐凌低头领命。
  退出房间后,又觉得不对。
  转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心里纳闷起来:既然决定冷眼旁观,那为什么还要帮着寻人?
  040 他在找她
  昼夜交替,几个轮回,已到三日之后。岐凌的动作很快,如轩辕珏所愿,三日内将所有参与宫宴的贵族子弟画像收集完毕。
  但是,每张画像都一一对比细看,眼睛,额头,嘴唇,甚至是轮廓,无一形似三分。
  清雅的房间里,轩辕珏放下最后一卷画轴,清淡的眉目微垂。长而密集的睫毛柔顺地顺着同一方向卷起,在他的眼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浑身气息微沉,仿佛被什么困扰着一般。
  屋外,吃饱睡足的岐飞捅了捅岐凌的腰间,一脸好奇:“哥,你说主子为什么忽然要找那个男孩?”
  那些画像的主人,全部都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嫡系子弟,一张不落,算起来足有二百来张,主子就这样一张张地盯过去,半个时日不曾停歇,这样的执着劲丝毫不亚于当初向东泽渔民请教如何与水相处的认真。
  而在南州城外,主子说过他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怎么忽然间就变得这么稀罕了?
  岐凌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你去问。”
  他也想知道。
  岐飞嘴一抽,立马撤手,端正站好,一本正经道:“其实我一点都不好奇。哥想知道的话,自己问去。”
  这些天,主子心绪明显不对。他才不会傻傻地往枪口上撞。
  里面的人对外面两个心腹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脑海中再一次被一双明亮的凤眸牢牢占据,轩辕珏狭长的凤眸闪过锋锐的暗光,精致的眉目渐渐变得深沉,心绪躁动,隐隐有撕裂周身淡雅之气的迹象……
  心绪浮动的他,却丝毫不知引得他心绪莫名的人,引得他费心查找的人,此刻就在他的昶王府不远处。
  赏花的地点设在皇家别院。
  别院名为离宫,设在皇城北部的松林岗下,庭院外依山傍水,参天古木,四面荫浓气爽;庭院内曲径通幽,鸟语花香。
  被楚相赶去参与宴会的楚华容在离宫门口下了马车,与她同时到达的,还有一个不相识的花龄少女。只见她先是瞧了眼楚华容带有丞相府标记的马车,再看了眼楚华容的盛装打扮,确认了来人身份后,便娇笑着走过去,想牵过楚华容的手亲近亲近,冷不防被对方一个冷眸扫过。
  一只纤纤素手就那样僵在半空中,少女笑脸仅是僵硬了片刻,便继续笑脸迎人,“早听说楚姐姐性格直率,铃儿心向往之。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楚华容嘴一扯,“多谢夸奖。”
  说完径自进入宫宇。花龄少女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只是楚华容的步伐利落迅速,哪里是少女的小碎步及得上的?
  当下,少女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楚华容的步伐,气息微喘,只听她不放弃地继续说道:“铃儿所言如数属实,楚姐姐莫要谦虚了。”
  “楚姐姐的容貌无双,即便是略显苍白,亦是清丽逼人,体态绰约多姿,铃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呢。”
  “楚姐姐是否不喜与人亲昵,方才才拒绝铃儿的?若是如此,方才是铃儿失礼,姐姐不必介怀……”
  耳边嘈杂的声音不断响起,到了最后,更是将姓氏舍去,直唤姐姐了。楚华容皱眉,放缓脚步,侧头看她:“你是哪位?”
  花龄少女听言,喜上眉梢,只听她声如玉珠落盘,清脆道:“铃儿姓韩,家父是符节令丞,官从三品……”
  韩铃儿这般说与,并非纯为炫耀,而是引起对方足够的重视。若是能够引起丞相之女的注意,便能有机会交好。而能够高攀并交好一个在她们之上的贵女,是她们莫大的荣幸,这才是真的值得炫耀的地方。
  而这一番话,也的确让楚华容高看了她一眼,倒是个懂得自抬身价的女人。只不过,“本小姐没有姓韩的妹妹。”
  乱认亲戚,可不是个好习惯。
  后面的话楚华容没说,但她眼底分明是这个意思。
  韩铃儿笑脸一僵。
  “噗嗤。”
  “咳。”
  断断续续的几声隐忍的轻笑传出,韩铃儿四下回顾,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她们已然走近离宫中央。
  绿草茵茵,湖水清澈,湖面上一片红荷争艳,远远望去,花红叶绿,美不胜收。走近了才发现,间或几只花骨朵夹杂其中,引来红绿蜻蜓争相围观,煞是精彩。
  一座婉约唯美的翠玉亭便是峭立在这样一片红河花海中。白玉为栏,红荷为衬,绿叶依托,妙不可言。而翠玉亭中,早已有群陌生的贵女等待其中。环肥燕瘦,百媚千娇,应有尽有。
  刚刚的轻笑声,便是从这些人中传出来的。
  “好了好了,大家快别笑了,不然铃儿妹妹该哭了。”
  一听这话,又听音辨色,原本还欲笑闹下去的贵女立即止住,可见来人在这一群人中颇有话语权,能令一群贵女尊重三分,听言止笑,只那微微抖动的眉眼,还是泄露了她们的忍俊不禁。
  楚华容眸光微闪,这个声音……
  热恋贴了冷屁股,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这,脸都丢到地上去了。韩铃儿脸色羞红,粉唇轻咬,朝那个开口解围的人看了过去,“陆家姐姐……”
  听这一呼唤,一位淡绿锦纱,笑意浅浅的女子走出。
  玉貌花容,双瞳剪水。
  这人不是陆雨笙又是谁?
  只见她朝韩铃儿安抚地笑了笑,随即安慰道:“铃儿妹妹莫要难过。楚姐姐被昶王当众拒婚,沦为笑谈,心里定然不好受,语气有些冲也属人之常情。铃儿妹妹就宽宽心,体谅体谅。”
  一番温言软语,既安慰了韩铃儿,做了好人;又揭了楚华容的伤疤,不动声色,杀人无形。楚华容挑眉,这陆雨笙倒是有长进了。
  韩铃儿红了眼眶,似乎有些感动,又有些释然,顺着陆雨笙的话,再插一刀,提醒众人别忘记楚华容的丑闻:“是呢,铃儿倒真忘了这茬了,若非陆家姐姐提点,铃儿许就当真怨怼楚姐姐的不是了。如今……嗯,铃儿不计较就是了。”
  说完,朝着楚华容低头浅语道:“楚姐姐,刚才是铃儿不知事胡乱纠缠,惹得楚姐姐烦恼,铃儿知错,还请楚姐姐莫要怪罪。”
  陆雨笙浅浅一笑,对韩铃儿的识相颇为满意。美眸轻扫,见几家女子如她所愿,对楚华容投去讽意的眼神时,心里愈发舒畅。
  楚华容却是无畏众人审视嘲讽的眸光,嘴一扯,无所谓的摆手,“不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父都已言明不喜,有点自知之明的人都该知晓要如何回复。更何况是昶王那样精明的人?拒绝不过是顺水推舟,比较识相而已。本小姐没必要伤心难过。”
  几句话说得合情合理。众人微愣。
  昶王是拒婚了。但是拒婚之前,楚相也是拒绝的。
  且不说暗地各人作何想法,只这明面上的表态顺序,硬是让昶王落了下风。是以,若要严格说来,也是她楚华容拒绝了昶王,而非昶王拒绝了楚华容。
  既然如此,若算丑闻,也是昶王的丑闻,而非楚华容的,她,确实没有必要伤心……这般一想,众女如醍醐灌顶,敛去眼底的嘲弄,脸上的轻慢之色也随之收起。
  陆雨笙一怔,心中惊讶。她本想借着此事奚落楚华容的,却没料到楚华容会这样理性地看待事情,并将这份理智传达给了众人,免去了即将到来耻辱笑骂……
  这……
  柳眉轻蹙,想着该如何辩驳。一番为难的神色落在翠玉亭外的一名老嬷嬷眼底,她摇头叹息一声,小跑着离去。动静不大,却足以引起楚华容的重视。
  眉目挑起,还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