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大热      更新:2021-06-17 09:04      字数:5064
  陆将军眼一亮,“那正好。昶王没有资格继承皇位,楚府与昶王府结合,就意味着楚府荣耀止步,对我们来说,这是好事!”
  一家女不进两家门。楚府嫡女进了昶王府,那么从今往后,丞相府与昶王府休戚与共。楚府其他庶女若为妃为妾,也只能是昶王侧妃或妾氏,或者其他人的侧妃或妾氏,总之不会是其他任一皇子。
  而先皇有令,昶王只能世代为王,也就意味着昶王与皇位无缘。与一个世代与皇位无缘的王爷结亲,那么丞相府……
  陆将军咧嘴大笑。
  那副开怀的模样,看得陆老将军又是一怒,深深地吸气,重重地吐息,却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你,简直是鼠目寸光!”
  滔天的怒气,吓得众位将领一颤,陆将军脸上的笑意僵滞,“爹,怎么了?”
  他说的哪里不对了?
  陆老将军沉怒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眼中精光乍隐乍现,让那张老态龙钟的面孔,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朝野中,将军府和丞相府各自权霸一方,互为对手,也互为帮手。分摊忍受帝王的猜忌和防备的同时,也使得危险分流,不至于任何一方沦为众矢之的。
  若今晚赐婚成功,楚府荣耀必然没落。帝王将有机会重新培植新秀,一心只向着帝王行事的新秀。那么日后,帝王防备猜忌的,独独剩他将军府一支……
  陆老将军眉宇拧起,帝王的五分猜忌与防备,已经让将军府举步不前,若是帝王成功收纳丞相府势力,了却后顾之忧后全心对付将军府,那么,将军府,亡日将近。
  想到此处,陆老将军瞪了眼有勇无谋的儿子,沉声命令:“差人给皇后传话,让她竭力帮助楚相,阻止帝王赐婚。你也一样,宴会上,记得跟你妹妹同出一气。”
  几位皇子的能力还尚待观察,在没有确定下任帝王的扶植人选之前,丞相府,不能出事。
  “为什么?”
  陆将军不明白。
  陆老将军沧桑矍铄的视线,在他懵然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才忍着怒气沉声道:“帮楚相,就是帮自己。个中原因,你自己想明白!想不明白,就去问你妹妹!”
  说完,又急步离去,似乎另有要事。徒留陆将军和一干心腹将领满头迷雾。
  而皇宫一角,守在房门口的岐飞亦是一脸急态和茫然。
  “哥,你说说,这帝王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岐凌冷着脸,没回话。倒是一边的岐飞急得身子乱抖,“这楚大小姐臭名远扬,主子真的要娶?哥,你别装木头啊,快告诉我……”
  腰间被一只手肘一捅再捅,岐凌被缠得无奈,终于开口,无奈反问,“难道你想让主子抗旨不尊?”
  既是圣旨,那就只有从与不从,哪有选择的余地?
  更可况,帝王正愁着揪不出主子的不是,若是主子抗旨不尊,违背圣令,岂不是落了个藐视皇权的罪名,正合帝王心意?
  听言,岐飞捅人的动作停下,阳光的圆脸瞬间拉成了筷子脸。一想到主子要娶那种女人当王妃,就觉得主子好委屈。
  明白自家弟弟在想什么的岐凌,嘴角一抖,无力地提醒:“岐飞,你能不能不要纠结这点小事?”
  娶或不娶,根本不是主子能决定的。
  关键是,娶了楚小姐,就等于得到了楚府的势力,主子的地位必然更上一层楼,更加为帝王所猜忌不满,而那几近半壁江山的权势,也必然让会惹得众人眼红,那些争权夺势的皇子们,也会视主子为眼中钉……
  想到此处,岐凌倏然醒悟到一点,他眼底划过一丝震惊,震惊过后,又是一阵冷然。几番情绪变化,看得岐飞啧啧称奇。刚想开口问什么,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
  随后,一人踏步而出。
  “主子。”
  岐凌忍不住开口,“帝王之心……”
  重新换洗一番的男子微微一笑,倾国容颜,倾城笑。
  “不必忧心。丞相府跟将军府相辅相成。陆老将军深谋远虑,楚相谨小慎微,在没有堪当一国重任的皇子出现之前,两家中任何一家,不会容许时局变异太多。”
  寥寥数语,如清风朗月般抚慰人心,更是将时局与人心掌握得一清二楚,通透如水晶,令人自愧弗如。男子说完,见两人神色依旧担忧不已,浅浅一笑,万千风华绽放。
  “放心吧。这天降的门前雪,自会有人帮忙清理。不必庸人自扰,徒增烦忧。”
  岐凌岐飞依旧懵然担忧。
  时间缓缓流过,宫灯愈见明亮,几人悠然步行至宫宴场所,戌时一刻将近,参与宴会的皇朝重臣及其亲眷三三两两踏入,汇聚一堂。危机潜伏的宫宴,只待帝王一到,即可开始——
  030 还以颜色
  在楚仪宫用过晚膳后,楚贵妃施施然进入内殿换正装,楚华容知趣地没跟进去,只在外间与楚华扬一起等候。
  等候间,楚华扬扫了眼楚华容随意的女装,忽然皱眉:“你是不是也该换装?”
  皇朝礼制森严。大型的宫宴,除却后宫嫔妃需着宫装外,各族贵女也必须着相应品级的宫装。现在……楚华扬懊恼,他竟然忽略了这么重大的问题。
  “我去派人到相府里取一套过来,”楚华扬起身,丢下这样一句话后,迅速朝外走去。只是行走不过三两步,就被一句轻飘飘的话语钉在了原地。
  “谁说我要参加宫宴的?”
  楚华扬顿步转身,怔愣了小半会儿,才奇怪道:“不参加宫宴,你为什么等这么久?”
  除却之前的闲逛,剩余的时间,几乎都呆在楚仪宫,陪着姑姑挑拣首饰衣物,他一直以为,她那是在打发时间,等待宫宴开场。
  楚华容扯唇,她是在等待,但不是等待宫宴,而是等待天黑。
  粉衣宫娥全都入内殿伺候楚贵妃着装,楚华容动了动身体,起身。
  然后,咯咯,趁着无人的间隙,她毫不避讳地在楚华扬面前活络筋骨,手腕,手肘,肩膀,后腰经过多番旋转扭动后,发出咯咯的声响,钝钝的声音,配上她冷酷绝丽的表情,不由让人觉得一阵锐利的惊寒。
  那身体奇异的扭曲力看得楚华扬瞠目结舌,而她接下去的话,更是让他心中的不妙感更甚之前。
  楚华容瞥了眼目瞪口呆的楚华扬,勾唇冷锐一笑,“当然是还以颜色。”
  她的人生她做主。既然帝王敢以她为棋,就必须承受被棋子反噬的后果。
  楚华扬皱眉,想追问下去,殿内传出楚贵妃的问候,轻轻软软的,煞是动听。
  “扬儿,容儿,姑姑已经都整理好了,你们呢,都休息好了吗?”
  楚华容最后伸展了下四肢,火速回到椅上端坐,而楚华扬则是忍住心中的疑惑,坐到她身侧,压低声音快速问道:“那我能帮什么忙?”
  宫中戒备森严,不论她想做什么,都会处处制肘,没有万全的把握,他真不想她以身犯险。
  楚华容没拒绝,看了眼珠帘响动的方向,心知楚贵妃将至,同样压低声音道:“宴会上,我要你记下每个人说的话,以及每个人的表情,回府后告诉我。”
  楚华扬眼神微闪,虽然疑惑,但也知道不是问话的时机,“还有呢?”
  楚华容抿唇,心思电转,将他宫宴上会遇到的事情都猜测了遍,最后只提取与自己相关的部分,事先与他商量:“若是有人点名要见我,拖延时间,到亥时就行。”
  戌时到亥时,两个小时,足够她行事。
  话刚落,又是一声满含笑意和疑惑的话语传出。
  “扬儿,容儿,你们在探讨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走在前方的两名粉衣宫娥掀开重重珠帘,伴随着清脆动听的珠玉声响,楚贵妃携香而入,一身阙红锦衣宫装着身,衬得她珠圆玉润的体态尤为端庄大方。
  两人齐齐转头,转首的瞬间,楚华容如川剧变脸一般,冷静的面容立刻被愁容所覆盖,让人望之心疼。
  楚贵妃不解。
  楚华容瞥了眼楚华扬,后者无奈起身,无师自通,睁眼说瞎话:“姑姑这里的膳食精致味美,方才食用时,容儿一时贪嘴没控制住,现在……行走艰难……”
  两人都是她的至亲之人,楚贵妃不疑有他,只是惊了一下,随即担忧道:“容儿可是难受得紧?要不,姑姑寻太医前来诊治?”
  “姑姑莫再说了,”楚华容半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拒绝她的好意:“这般丑态,容儿自己看到都觉得羞得紧,若是再让外人知晓……不要,不要。”
  话到最后,已近于无赖的撒娇。
  楚贵妃还是担忧,楚华扬忍着愧疚继续欺瞒:“姑姑放心吧,别忘了扬儿也是会医术的。容儿的身体没什么要紧,只需坐着休息一两个时辰便好。”
  “一两个时辰,”楚贵妃柳眉轻蹙,“那容儿岂不是错过了宫宴……”
  楚华容一脸遗憾,“那也没办法了,谁叫姑姑这里的膳食太好了呢?”
  一听这话,还在愁眉的楚贵妃轻笑一声,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好笑道:“自己贪嘴吃多走不动,不好好反省也就罢了,还好意思责怪姑姑这里的膳食。”
  楚华容笑笑不说话。
  楚贵妃兀自笑了一阵后,方才直起身子:“罢,既然不甚要紧,那就委屈容儿在这休息一阵,等宫宴后再与你爹爹他们一同回去。”
  楚华容正是此意,当下把楚仪宫当成自己的地盘,挥手送客:“姑姑慢走。”
  眼看着楚贵妃和楚华扬两人在一群宫娥的拥簇下走远,直至影消失在宛转的回廊里,楚华容才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挥手招来了被留下侍候的两名小宫娥,在她们畏惧惊恐的神色中,一人一个手刀搞定。
  楚华容勾唇,轻车熟路地朝楚仪宫奴仆的住所摸去,轻而易举地找了一套公公的服侍换上,将就着用公公们的粉面腮红涂涂抹抹了一番后,一个红脸清瘦的小公公就此出现。
  做完一切,楚华容勾唇一笑,如灵猫一般,极速轻盈地出了楚仪宫,夹风带霜,一身冷锐地朝帝王寝宫袭去。
  而另一厢,楚华扬与楚贵妃出了楚仪宫后,便分散两路。楚华扬由楚仪宫的公公领着,径自朝宴会场所御花园走去。
  而楚贵妃则是赶赴皇后的栖梧宫,与皇后汇合后,再一同前往帝王的御书房方向,等候帝君。几番周折后,这才得以随着帝王浩浩荡荡出现在御花园,享受众人敬畏惶恐的跪礼膜拜。
  一夜鱼龙舞。
  御花园外,近千名宫仆弓腰低头,来来回回打点着御花园内的瓜果水酒,再往外,是一批批往来巡逻的锦衣卫,严防死守,累死累活,只为御花园内的人上人提供一个安然享乐的舒适环境。
  笙歌夜舞。
  靡靡之音环绕在御花园的上空,清雅,婉转,缠绵。
  酒过三巡,凭着酒劲,御花园内的多名大臣渐渐放开手脚,不再战战兢兢地拘泥于礼数,开始交头接耳,品头论足起来。
  台上的伎女,乐师的曲词,美人颜色,坊间杂事,琴棋书画,曲词歌赋……放开了手脚,优雅的事,低俗的人,都能成为彼此口中的笑资。一片欢声笑语中,若是细听,便能发现,他们所谈之事不过风月二字。
  好一片醉生梦死的场景。
  楚华扬坐在楚相身后的位置,看到这样一幅场景,不由暗自皱眉。若是严格算来,他参加此类的宫宴至少不下十来次,次数如此之多,却从没发现这群国之栋梁,私下娱乐时,竟是这番纸醉金迷的姿态。
  若不是容儿特意嘱咐,他怕永远也不会注意到这些……
  楚华扬眉宇紧皱,心中复杂难辨。
  沉思中,御花园首位方向,传出一声太监尖细的唱诺声,交头接耳的众人纷纷住嘴,无比识相地朝帝王的方向望去,眸光畏惧,一改先前懒散的姿态,正襟危坐。
  “众爱卿不必拘礼。”
  轩辕帝沉稳地一挥手,打破严肃的气氛,声音洪亮如钟。
  心知太监唱诺后,帝王必有话说。是以,皇朝的肱骨之臣们束手束脚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听言。
  轩辕帝朝臣畏惊的模样,眼神灼灼,似是满意,又似是不悦,矛盾复杂得无人能懂。只见短暂的异样过后,轩辕帝笑着说:“昶王苟利社稷,为皇朝贡献良多。朕心甚慰。朕决意——”
  话未完,楚相忽然站起,高声拜道:“皇上,微臣有事禀告——”
  轩辕帝瞬时沉了脸。
  毫无预兆的变脸,让整个御花园的气氛瞬时凝滞。
  轩辕帝身侧的陆皇后,思及宴会前从将军府传来的话,再见此情景,如何不了解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