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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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6-11 16:44 字数:5195
脱去,拿了一条鞭子,把绿翘剥得赤条条的,浑身上下打了数百皮鞭而死,
埋在后园树木之下。后来事发,监禁狱中,还做首《相思》诗道: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那日常里与他做“窍妙”之人,都来替他说人情,要出脱他。争奈京兆尹温
璋执法不容,将鱼玄机偿了绿翘性命。
看官,你道这鱼玄机既出了家,做了女道士,却又凡心不断,吃醋拈酸,
争风杀人,这样出家的,可不与出家人打嘴头子么?这一回是说尼姑作孽之
事,奉劝世上男子将自己妻子好好放在家间,做个清清白白、端端正正的闺
门,有何不好?何苦纵容他到尼庵去,不干不净。说话的好笑,世上有好有
歹,难道尼庵都是不好的么?其中尽有修行学道之人,不可一概而论。说便
是这样说,毕竟不好的多如好的。况且那不守戒行的谁肯说自己不好?假至
诚假老实,甜言蜜语,哄骗妇人。更兼他直入内房深处,毫无回避,不唯“窍”
己之“窍”、“妙”己之“妙”还要“窍”人之“窍”、“妙”人之“妙”。
那些妇人女子心粗,误信了他至诚老实,终日到于尼庵烧香念佛,往往着了
道儿。还有的男贪女色、女爱男情,幽期密约,不得到手,走去尼庵私赴了
月下佳期,男子汉痴呆懵懂,一毫不知。所以道三姑六婆不可进门,何况亲
自下降,终日往于尼庵,怎生得不做出事来?何如安坐家间,免了这个臭名
为妙。大抵妇女好入尼庵,定有奸淫之事,世人不可不察,莫怪小子多口。
总之要世上男子妇人做个清白的好人,不要踹在这个浑水里。倘得挽回世风,
就骂我小子口孽造罪,我也情愿受了,不独小子,古人曾有诗痛戒道:
尼庵不可进,进之多失身。
尽有奸淫子,借此媾婚姻。
其中置窟宅,黑暗深隐沦,
或伏淫僧辈,或伏少年人。
待尔沉酣后,凶暴来相亲,
恣意极淫毒,名节等飞尘。
传语世上妇,何苦丧其真,
莫怪我多口,请君细咨询。
且说两个故事,都在尼庵里做出事来,说与看官们知道。当时有个阮三
官,是个少年之人,精于音律,吹得好箫。因是元宵佳节,别人看灯散了,
他独在月下吹箫一曲,早惊动了斜对门陈太尉的一位小姐。那小姐正在及时
之年,一连听了数日,便起无耻之心,思量要与阮三官结巫山云雨之好,除
下手上一个金镶宝石的戒指儿来,叫丫鬟送与阮三官,以为表记。唤阮三官
进来,以目送情。正要开口说话,忽然陈太尉喝道而回,阮三官惊慌而出,
从此短叹长吁,害了相思病症。他两个相好的朋友见他手上带着这个金戒指
儿,细细审问来历。这两个朋友要救阮三官性命,遂把阮三官这个戒指儿除
去,思量要在这戒指上做针线。两个走到陈太尉门首探听,见有一个王尼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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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入其门,因而走入尼庵,与他两锭银子,恳告王尼姑,要他成就此段姻缘。
尼姑见了大银,即便应允。假以望太尉奶奶为名,乘便走入小姐卧房内解手,
伸手去取粗纸之时,故意露出这个戒指儿来。小姐惊问,尼姑说阮三官害病
之故,要小姐来庵中烧香,假以要睡为名,私相会合。两边约得端正,先将
阮三官藏于庵中窝凹之处。陈奶奶与小姐同来,彼此成就了此事。不意阮三
官久病之人,云雨方浓,脱阳而死。小姐惊慌无措,急忙把阮三官尸首推落
于里壁而去。谁知一度云雨之后,小姐便怀了身孕,肚儿日渐高大起来。父
母惊异,审出来历,懊悔到尼庵去做出丑事,然已无可奈何矣。列位看官,
就这件事看将起来,你道这尼庵该去也不该去?
还有一个狄氏,是贵家宅眷,生得美貌无比,名动京师。一个滕生,见
狄氏这般美貌,魂飞天外,思量要贪图狄氏。访得狄氏与个尼姑慧澄相好,
滕生乘狄氏丈夫不在家之时,遂费了若干金银布施慧澄,因而与慧澄计较,
要奸骗这狄氏。适值狄氏托慧澄要买好珠,滕生取了一串好珠付与慧澄,故
意减少些价钱,以取狄氏之欢,遂设计在慧澄庵中,吃滕生骗上了手,两个
成就了奸淫之事。后狄氏丈夫回家,访知风声,禁住了狄氏,不容他到慧澄
庵中去。狄氏心心念念,记挂着滕生,遂郁郁而死。列位看官,再将这件故
事看将起来,你道尼庵该去也不该去?有诗为证:
阮三丧命在尼庵,滕狄奸淫藉佛龛。
好笑世上痴男子,纵容妻子去喃喃。
话说杭州三天竺飞来峰之下,有一座集福讲寺,当时弘丽,两山无比,
曾有三池九井、月桂亭、金波池,还有宋理宗御容一轴、燕游图一轴。怎见
得妙处?曾有诗为证:
半生三宿此招提,眼底交游更有谁?
顾恺谩留金粟影,杜陵忍赋 《玉华》诗。
旋烹紫笋犹含箨,自摘青茶未展旗。
听彻洞箫清不寐,月明正照古松枝。
看官,你道这座集福讲寺是何代建造?话说宋朝自高宗南渡以来,历传光宗、
孝宗、宁宗,传到理宗皇帝,共是五代。这理宗坐了四十一年天下,改了八
个年号:
宝庆 绍定 端平 嘉熙 淳■ 宝■ 开庆 景定
这理宗起于侧微,始初因史弥远有拥立之功,百务都听史弥远处分,后来史
弥远死了,方亲理朝事。端平初年,励精为治,听信儒者真德秀、魏了翁之
言,时号“小元■”。后来在位日久,嬖宠日盛,倡优傀儡皆入禁中,内里
宠着一位阎贵妃,外有佞臣丁大全、马天骥,表里为奸,时有无名子题八字
于朝门之上道:
阎马丁当,国势将亡。
理宗大怒,着京兆尹遍处缉访,不得其人。
看官,你道这阎贵妃是何处人?他是鄞县人,生得体态轻盈,明艳绝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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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西子复生、杨妃再出,三宫六院,为之夺宠。淳■十一年,阎贵妃遂建
造这座集福讲寺为功德院,那寺额都是理宗御书,巧丽冠于诸刹。敕建之日,
内司分买材木,凡是郡县,无不受累。内司奉了理宗旨意,生事作恶,无所
不为,望见树木的影儿,都去斫伐。不论树大树小,斫伐一空,谁敢道一个
“不”字,鞭笞追逮,竟至鸡犬不宁。不要说是庶民百姓,就是勋臣元辅之
墓,都不能保全;子孙无可奈何,只得对坟墓恸哭而已。有人作诗讥讽道:
合抱长林卧壑深,于今唯恨不空林。
谁知广厦千斤斧,斫尽人间孝子心。
后来阎贵妃之恩宠日甚一日,奉行之人其恶越凶,就是御前五山亦所不逮。
凡是净慈、灵隐、天竺等处,若有一颗大树,只当是一颗祸祟一般,左右之
家都受其累,定要拆屋坏墙,破家荡产,方才罢休。内司监督甚是利害,一
日,忽于法堂鼓上得大字一联道:
净慈灵隐三天竺,不及阎妃好面皮。
内司禀了理宗,理宗大怒,行下天府缉捕其人,竟不可得。那时服役的
工匠若少缓时刻,便枷锁责罚,受累不浅。整整的造了三年,方得完工。
内中有个张漆匠,是天台人,终日在于寺中,灰麻油漆,胶矾颜料,日
日辛苦不了。偶于春夜出外洗浴回来,肩上搭了一条浴巾,那时将近黄昏时
候,星月昏暗,忽然撞着一个老妪。那老妪问这张漆匠道:“你是何等样之
人?到何处去?”张漆匠道:“我就是集福寺做工之人,今晚洗了浴回来。”
老妪道:“我有一件事要劳动你,有钱重重相谢。”那张漆匠喜的是个钱字,
便道:“老人家有什么事要劳动我?我是个漆匠,只会得油漆门户家火什物
等件,其余不会。”老妪道:“我家里有些家火要油漆,你来得正好。”张
漆匠道:“我没有得闲工夫,内司牢子日日在此监督,好生利害,若迟了时
刻,便要责罚,谁敢怠慢?如何得有闲工夫与你油漆家火?”老妪道:“不
要你目下来做,只要你如今同我走到家里看一看家火,要买多少颜料胶矾,
估价定了,待你有工夫的时节接你来做就是。工钱比他人加厚便是,不必推
辞。”张漆匠连忙接应道:“这个说得有理,我只恐内司催督,不是我不要
趁钱。”说罢,跟着老妪便走,走了几个转弯,老妪拖了张漆匠的手,走进
一个小门之中,并无一点灯光,黑■■的。张漆匠跟了老妪而走,把手摸着
两边,但觉都是布帏遮护,脚高步低,张漆匠有些疑心,问这老妪道:“这
是什么所在?要我到此。”老妪道:“休得多言,自有好处。”张漆匠越发
疑心道:“有何好处?”老妪道:“不要只管絮絮叨叨,包你定有好处,若
没有好处,我也不领你进来了。”一边说,一边脚下摸摸索索,已不知走过
了多少弯弯曲曲之处。正是:
青龙与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保。
话说这张漆匠跟了老妪走入黑暗地狱之中,不知东西南北,转弯抹角走
了好一会,方才走到一间室中。老妪道:“你在此坐着,略等一等不妨。”
老妪进去,不见出来。张漆匠黑天摸地,心下慌张道:“不知是恁缘故,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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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此?又不知此处是什么所在?”委决不下。少顷,见暗中隐隐一点灯光
射来,从远而近,渐渐走至面前。张漆匠打一看时,但见:
头上戴一顶青布搭头,身上穿一件缁色道袍,脚下僧鞋僧袜,俗名师姑,经上道是“优婆
夷”。只道他是佛门弟子,谁知是坏法的祖师。
话说点着灯火出来的不是别人,却是一个半老年纪的尼姑,手里拿着一
个烛台。方才照见室中都用青布遮护,遮得不通风,还有或青或赤之衣四围
遮蔽,竟不知是何地。张漆匠心下慌张,问这尼姑道:“师父,这是什么所
在,叫我进来?”尼姑把一只手摇着道:“莫要做声,自有好处。”张漆匠
便不敢开口,却似丈二长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尼姑拿着烛台先走,叫张漆匠
随后进来。转弯抹角又走了数处,方才走到一间密室之中。张漆匠四围打一
看时,但见:
酒筵罗列,肴膳交陈。酒筵罗列,摆着器皿金银;肴膳交陈,烹成芬芳鱼肉。虽不能烹龙
炮凤,请得过胜客嘉宾。
话说那张漆匠一见桌上摆列酒筵,非常齐整,兼之金银酒器,室中陈设
之物,都不是中等以下人家所有。张漆匠甚是心惊,一喜一惧:喜的是生平
做了一世漆匠,眼睛里并不曾见此富贵之景;惧的是我是何等样人,今日骤
然到于此地,不知做出什么事来,恐不免有些干系,却又不敢问这尼姑是什
么缘故。那尼姑却叫这张漆匠:“你且坐地。”尼姑分付了这张漆匠,自持
烛而去。去了一会,领出一个妇人来。张漆匠打一看时,但见:
朱唇一点红,翠眉二道绿。三寸窄金莲,四体俱不俗。身材是五长,心性纵六欲。七情乃
嗜淫,八字生何毒。寻夫到九街,十度还嫌促。
话说张漆匠见这妇人出来,生得容貌非常,美如天仙一般,只是不带冠儿,
不十分妆饰,就如平常一样打扮,走来坐于酒席之上。张漆匠见了这个美人,
甚是吃惊,不敢近前。尼姑再三叫这张漆匠坐于酒席之上,与美人对面而坐。
那张漆匠依尼姑所说,也只得坐了。尼姑坐于美人之下,又叫那老妪也来坐
于桌横,却是老妪斟酒。张漆匠虽然与美人对面而坐,自知贵贱不敌,不敢
十分多看那个美人,美人却又再不言语。张漆匠酒量甚好,酒到便一饮而尽,
一连大杯饮过二十余杯。老妪却不多斟,恐怕误了大事,要留着他全副精神
用在那件事上。老妪进内里不住搬出肴馔来,共饮了半日。尼姑道:“这时
候将近二鼓矣,娘娘请睡了罢。”美人不则声。张漆匠暗暗自忖道:“我身
边并无一文钱,这个光景,明明是要我在这里宿歇的意思了。明日清早起来,
倘要我的钱钞,怎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