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指环王      更新:2021-06-11 16:41      字数:4816
  搜缘娜嘶旧隙急ナ艽碳ぃ幽峥怂傻轿业耐趁恰?br />
  做上海丈夫须进行多方面的准备,精神、物质、心理、理论、实践,缺一不可,而这第一关是准女婿上门,上海人管这活叫“毛脚女婿”上门,为什么“毛”
  的仅是脚,我考证过,不得其解,我是从心里也“毛”
  的。
  当时的上海女孩,尤其是妻一类念过中文系的,对父母之言的态度是很奥妙的,她们如果要拒绝你就很贤淑传统地对你说,我父母不同意;她们如果要鼓励你大胆前行,也会轻轻说一句,最近忙吗?我爸想见见你;如果她们看中你了,父母的话正好是爱情有力的论据:我父母都反对的,可我还是……
  我深知此道非同小可,更知道开局的重要性。有父母祝福的婚姻总是美满的,逆父母心思而行的婚姻尽管颇有些幸福的案例,但总是逆水行的舟,累一些的。而开局的时候,调子低了,一辈子的事,上海多得是那种洗几十年碗的姑爷,调子高了更是不妥,人家老人把女儿辛苦养大,凭什么到老了再添一张领导的脸来看?
  我精心选择礼品,不奢侈,但要让每个人都觉着我想着他们呢,然后适当把自己包装一下,对自己要说的话起了些腹稿,准备了常见问题的标准答案。
  没想到这些东西一无用处,岳父母本是善良朴实的人民群众,小舅们也是男子汉气概,看得出他们对我这个和女儿长得一般高,戴眼镜,脸上残留青春豆(少量)痕迹,五官长得很大路的准女婿不是十分满意,因是女儿觅宝似地从校园里找来的,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过了第一关,以后就比较顺了,我这人的长处往往需要时间方能体现,就像那种用来烧汤的料,急火翻炒是不能体现全部味道的。
  在以后的岁月里,妻的一家人始终待我很好,我跟岳父大人也能聊到一块,比他的亲生儿子还多点话说说的。
  装修婚房什么是我自己动手干的,哪怕以今天的眼光,我还是很有创意和勇气,10平方米,粉红和白色相间的四壁,大大的镜子,白色的家俱,只是手艺实在不行,墙壁什么的不平,有侠士一类的人来作客怕是会拔刀。且于风水的原则严重违背,对我日后种种起了多少不良影响也不可知。
  好不容易到了发结婚帖子的时候,一场爆发于上海轰动全国的肝炎大流行使我的婚宴成了鸿门宴,没人敢来,那年头见了人都不敢握手,拆烟都是横了拆的,谁还敢在一起干杯?
  我们将计就计,星夜奔了武夷山,在山上于无人处赶紧用沪语倾诉,有人处可不敢说方言,我们有被人家听出上海口音轰出店的经历。下山又过了几个月办了一场舞会,方把这事对付了过去。
  历经种种,终于成了上海丈夫,原以为可以享阵子清福了,没想到一场塑造上海丈夫的精加工开始了,前面种种,虽有让我脱掉三层皮的感觉,却仅仅是翻砂工序,大致成个形,根本不算什么,连眉眼并没开呢。
  现在精加工:先是家务,有一个事实到现在我还没想通,那就是为什么两个人在一起产生的家务活并不是简单的累加,而是成倍地增长,这简直难以用一般的数学原理解释,而是跟人来疯属同一个人类未知的范畴。
  在训练我做家务的方法,妻显得立意高远,不骂不催、不“作”
  (极传神的沪语,如要说清全部含义须半个星期的日记,简言之:富艺术性和创意,让经受的人有生不如不生的感觉的那种‘闹’)。全靠一个“哄”
  字诀,全由各式的表扬组成,那时候我多没有社会经验,简直是主动地被驯服了。
  我想过,像北方的大老爷们一样坚守金刚之身不坠轮回,坚决不做家务,妻的态度明摆在那儿,只要我说这句话,她不会回娘家的,准会自己动手干的。事实上,她干家务的本领,从烹饪到女红,在学校里独树一帜,我一直为中国的大学没有家政系而耿耿于怀,不然她会留校并很快当系主任的。唉,丫环的本领小姐的命,又是一起冤案。我仔细盘算,觉得不做家务实际是亏大了,想想,你要了这权利,必得放弃其他的权利,那些北方的爷们除了可以甩手不干话以外,家里哪还有什么地方容得他们开口施政的?再说,从此往后几十年,对于咸淡软硬你只有吃的份,要议论,一句话就噎死你:
  “自己做”。 ’
  不就是做个饭什么的吗?天下大厨不都是男的吗?只有武侠一类中有个别使毒的唐婆婆。我从小有下面条和摊面饼两项薄技在身,原以为可以傍身,未料想成了种子,我便以此两项为基础,信守有味使之出无味使之入的烹调要义,很快娘家来人妻就不敢显原形了。
  到了小孩子出生,我原先指望的外援都落空了,便独自一人把“月子”给包办了,八月的天,我没让她娘俩沾过生水,全部都是先烧开后冷却的熟水。那一个月,我的全部文化活动是看了30期的《新民晚报》。
  从此,谁都甭想用家务两个字吓我。
  后来,我又远离此道,那是妻顾恤我的身体。
  有时候想想,家务这两个字折杀的英雄好汉其实是不少的,男人们在这个关节是上失分不少的,我见过畏于此而不敢结婚的,更有不敢离婚的,比如一个人怎么带小孩,笑话,那狗妈妈能把虎崽子喂大,当爹的就不能领个把孩子?
  男人被女人吓坏了,在这个小问题上。
  男人们交出了家务大权,却忘记了裤子口袋里还有一串钥匙和若干个图章;男人们把家务活全揽下了,却发觉自己并没有进家里的领导班子,倒有人开始天天查账……
  家务二字,运用之妙,存乎于心啊。
  我个人欣赏男人对于家务是会做而不天天做;可做也可不做;做则有人谢;不做有人疼。
  当然,这原则是双向的。
  别笑,坦言之,这是个很高的境界,我也没有达到过,但男人是可以有理想的,是不是?
  离家
  2000年9月29日 天气:阴
  我回到了上海,但上海用我最恐惧的那种秋日的细雨欢迎我。
  我过于挑剔吗?有时我也想不明白,以我的现状,我似应以感激的心情欢迎我生命的每一天的,因那都是生命奇迹的延续;但有时又觉得别人可能大度对待一些事情,而我在声声倒计时中实在做不到似水如云般的平静和闲淡。
  今天一个上午,我犹如一个失败的垂钓者,几个小时过去只字未获,从西湖和莫干山归来的我,家竟然让我感到一种压抑,我不禁很凄楚地问自己:
  是离家的时刻了吗?
  这个问题如此沉重,它在我心中形成完整句子的一刹那我便后悔自己有此一问的,因为,我知道,问自己的问题,不管有否答案,都会像那种在人的身体里可以活下来的小虫,再也不走的。
  按中国传统的死亡学说,人离家须是心先离家的,我这一两个月来拖着病体东奔西走,当然是为求得一个好的心境和新鲜的刺激,但难说不是离家的前奏曲?
  不然,为何自己亲手布置的家会看着压抑,心爱的女儿会让觉着有点闹,而我心里清楚,她已经做得很好。我觉得家的屋顶矮了,怕是因为心要飞。家人让我有点心烦,想必是为了抵御绵绵无尽的相思啊。
  生病那么久,我一般很少去感动自己,明白这么做的结果只是徒增烦恼而已,而这一次的波动是轻轻的,像从一大堆精巧的积木中抽掉一块,还算幸运,我没有因此而听到那一阵唏哩哗拉的声音,但大厦将倾,再来那么几次就难说了。
  中国读过书的人的悲哀:死原本是不分中西的,偏学的功课是东西杂处的,于是在体验西方式的死亡感受以外,还有机会品位这种突如其来的中国式死亡意境。
  比如:是离家的时刻了吗?
  谢幕
  2000年10月23日 天气:阴
  到了谢幕时分了吗?
  我从黄昏是的沉迷状态中醒来,心中悚然一惊。
  还是有一股奇特的力量,一股带着快感的力量要拉着我回到那黄昏中的无知觉状态,但我终是渐渐清醒了过来。
  是结束的时候啦。掌声尚未响起,且在这里先谢了幕吧。
  如此的结束是始料未及的,我原以为会像交响乐的结尾一样渐轻渐远渐淡,或像电影里中了枪的主角,在高速摄影中,变幻着姿势,很语言化地倒下……没有,这一切都没有,我只是写到了不能写。
  写作或不比纳鞋底的,情绪高低,天气好坏,鞋底是照样可以出产的,惟产量高低一些,而写作对作者的精神状态如何是很苛求的,需要一种富有激情的清醒。
  妻及家人是不忍看我每日里捧着电脑 枯坐,等待写作态
  福至心灵,屡屡劝我就此停笔,我却总觉得自己还能写一些的,但没想到写作状态的光临是无法捉摸的了,或像飞贼过境,闻得声开门已是走远了。
  罢,住手吧,没有状态的写作挤出的怕也是公牛的奶,一场笑话而已。
  身体是一个原因,而内容则是另外一个原因,原以为是一些家常文字的,没想到在朋友的鼓励下,指东道西的,竟然讲了那么多事情,藏拙已是不可能了,出丑怕就在不远,所以,也是停笔的时候了,惟一自慰的是这十几万字是我十几年求学的成果了,没有查阅一本参考书,没有用过辞典,用的全是箱底的存货,当是对得起我那几十位语文老师了。
  再者,文字的价值在于其情、其趣,与长短无关。
  爽了百篇之约,心中并不好受,但跟难受的是因日记而收到的几百封信和数千的“妹儿”,无法作答,很有欠了债的感觉,且又是无法还的债,真不是一声道歉可混过去的,下辈子让我做个快递员,专给朋友们送信。
  真的,我对日记拥有如此巨大的力量感到惊讶,我对这种绝境中的歌唱会如此美丽感到惊讶。
  我应该是躺在病床上的一具痛苦的肉体,须臾不能离了麻醉药的支持,然后焦虑地打听还有没有什么被忽略了的药品,或向家人提一些合法不合理的要求……
  但,上帝,我没有。我奔向了湖边,山间,林中,我写作、交友、打牌,笑。
  不是我天生异数,只是日记的神力使然。
  原以为病中的文字是像中药一样熬出来的,凝重,可能会有益,但苦涩是免不了的。
  现在看来,我端给大家的不是可乐,至少也是咖啡一类,糖是随文附送的,各依口味就是,也可以喝清的。
  还好文字是就此止住了,不然以后的内容岂非屗是倒了胃口:今天39度,神清人无力,仅食稀饭,昏睡,多人前来探望,不一一详记。这样的东西不记也罢,编进书里更不像话了。
  我努力维持着日记的美丽,不让疾病的颜色沾染,更不想让死亡的气息把她浸透。这本是生命与生命的对话,像一场优美的午茶,只不过我们坐的那家咖啡馆正巧是地狱的产业。
  喝完了,谈得尽兴了,你走吧,我留下埋单就是。
  从小我就是个慢热型的孩子,客人来了,我要过一阵子才会活络,道别的时候又不胜羞怯。今天,我依然不知如何是好。
  不能照例说再见的,虽然我们总要再见。
  不能煽情说永别的,花钱买书伤心一场算什么?
  不能说永世不忘的,我们识的是钟而非时间。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
  且让我们入静,无论我们在哪里,正在干什么,
  心是时刻准备好为下面的故事入静的:
  在你去过的一座遥远的山里,向阳的山坡,
  在一段久没有人走过的田埂,草丛中,
  在苦涩昏暗的台灯光圈外,冷落的花盆中,
  在为典礼而忙碌的皇家园林中,精致的圣坛,
  有一些小小的,名叫做向日葵的植物在生长,
  笑脸为形,真金如色,且懂得寻找阳光。
  让我们入静,
  意念春光,静享人生……
  生日
  2000年10月21日 天气:阴
  做减法的结果,三十七岁。
  美国有过一本医学报告,好心的医生提醒人到中年的男人,每逢过生日的时候要注意自己的心脑血管。因为据他们的统计和调查,男人很容易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点问题。
  生日,竟然变得危险,相对于其他平常的日子。为什么呢?美国的医生说,因为男人总想着在生日那天,像小商店的店主那样,回顾自己的人生,清点一下自己的声誉,检定一下自己的现状,展望一下将来,最后给自己打一下分,倘若说分数不高,那时候又喝了点酒,就很容易闹点儿什么事出来。
  我呢,我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