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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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度 更新:2021-06-11 16:41 字数:4859
小时里就可以明确知道了:他得到过通知,这所房屋明天就要拆除——也就是说,6 月6 日,星期二。
6 点30分,哈德莱打开收音机收听英国广播公司的新闻。这是不容许的,可是和千百万法国人一样,他蔑视这道命
令。这是反抗的又一种形式。不过,他还是把声音扭到耳语那样轻。
和往常一样,在新闻结束时“不列颠上校”——也就是道格拉斯。里奇,他通常被认为是盟军远征军总司令部的代
言人——读了一条重要通知。他说:今天,亦即6 月5 日星期一,最高统帅授命我宣读以下通知:目前,本台已成为最
高司令部与被占领区人民之间一个直接联系的渠道……在适当的时候,总司令部将发布极重要的指令,但是,不可能每
次都预先宣告发布的时间;因此,希望你们或以个人为单位或是和朋友们组织起来,能在每一个小时里都收听。这样做
其实并不特别困难……
哈德莱猜想这样的“指令”肯定与反攻登陆有关。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件事即将来到。他认为盟军肯定会在英吉利海
峡最狭窄处发动进攻——总在敦刻尔克或加来附近,那里有港口,反正绝对不会在这儿。
住在维尔维尔的杜布瓦和达沃两家人没有听广播,他们今天早上睡懒觉了。昨天晚上他们举行了一个隆重的庆祝会,
活动一直持续到凌晨。诺曼底各处都举行了这样的家庭集会,因为教会方面规定,6 月4 日星期天是初次圣餐受拜日。
人们一向把这个节日看得很重,家人、亲戚总以此为由一年一度在一起聚聚。
杜布瓦和达沃家的孩子们穿上最好的衣服,在维尔维尔小教堂里骄傲的家长和亲戚的注视下举行了他们的初次受拜
仪式。有些亲戚还是远道从巴黎来的,他们揣着花了好几个月才申请到的德军当局特批的证件。这次旅行让人生气而且
还很危险——眼下火车严重超员而且从不准点,让人没法不生气,说它危险,是因为所有的机车都成了盟军战斗机和轰
炸机的袭击目标。
可是走这么一趟还是值得的,上诺曼底去总是不虚此行的。这里物产仍旧很丰富,有许多东西巴黎人如今简直难得
见到——新鲜的黄油、干酪、鸡蛋、肉,而且当然,还有卡尔瓦多,这是诺曼底人酿造的容易醉人的苹果白兰地酒。除
了这些,在这艰难的时日,诺曼底算是个好去处。既安静又安全,离开英国太远不致选作登陆的地点。
两个家庭的聚会非常成功。而且节还没有过完呢。今天晚上所有人还要坐在一起享受一顿美餐,喝主人家想方设法
攒下来的白兰地和别的好酒。到那时庆祝活动才算达到高潮。亲戚们准备星期二一早乘火车回巴黎。
可是他们诺曼底的三天度假得大大地延长了:往后的四个月里,他们得被迫困在维尔维尔。
更靠近海滩,离柯尔维尔村口不远处。40岁的弗尔西德。布罗克赫在干他每天早上6 点半必定要做的常课:坐在他
那间湿淋淋的牲口棚里,眼镜歪到一边,脑袋挤在母牛乳房底下,让一道细细的乳汁流到一只桶里。他的农场躺在一条
狭狭的土路旁,位于离海还不到半英里的一个小高地的顶部。他已有好久没有顺着那条土路远走或是到海滩上去了——
德国人把它封闭后就再没有去过。他在诺曼底务农已有五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时,这个名叫布罗克赫的比利时人曾眼
见他的家园毁于一旦。他永远也忘不了这件事。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刚爆发,他马上辞去办公室的工作,和妻子、女
儿一起搬到诺曼底来,他想在这儿总可以太太平平地过他的日子。在10英里以外的教堂小镇拜依厄,他19岁的长得挺
俊的女儿安妮。玛丽正准备去学校,她在那里教幼儿园。她期待这一天快点结束,因为暑期明天开始。她打算在农场上
度假。第二天她要骑自行车回家。
也是在第二天,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来自罗得岛的又高又瘦的美国小伙子,将在几乎正对着她父亲的农场的海滩上登
陆。安妮。玛丽将成为他的妻子。
整个诺曼底海边,人们在干他们每天都要干的工作。农民在田野里耕作,侍弄他们的苹果园,照顾他们的白褐色花
母牛。在村庄和小镇上,店铺在开始营业。对于所有人来说,这仅仅是又一个普普通通的被占领的日子。
在即将以犹他海滩闻名于世的那片沙丘与广阔的沙滩后面,在那个叫拉玛德琳的小村子里,保尔。盖曾格尔和平时
一样打开了他那家小铺兼咖啡馆的门,虽然是不会有什么买卖的。有一段时间,盖曾格尔日子过得还算可以——不能说
富裕,但也够他自己、妻子玛莎和12岁的女儿珍妮开销的。可是现在,整个海岸地区都被封锁了。住在最靠近海岸的人
家——基本上从维尔河口(这条河就在附近入海)一直到瑟堡半岛整个这半边的人家——都被赶走了。只有在这里拥有
农场的才允许留下。如今,咖啡馆老板的生计全部仰仗留在拉玛德琳村的七户人家以及驻在附近的少数德国军人——这
些大兵他哪敢不伺候。
盖曾格尔其实也想搬走。当他坐在他的咖啡馆里等候第一个顾客上门时,他怎么也想不到,24小时之内他就要出外
旅行了。他和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将被驱赶集中,送到伦敦去接受询问。
这个早晨,盖曾格尔好友之一,面包师傅比埃尔。卡尔德隆的心事要重一些。在离海岸10英里的卡伦丹镇让纳大夫
的诊所里,他坐在他五岁的儿子小比埃尔的床边,小比埃尔刚动过手术摘除了扁桃体。中午,让纳大夫又给小孩检查了
一遍。“你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他告诉那个焦急不安的父亲,“他的情况蛮好。你明天就可以把他带走。”可是卡尔
德隆却有不同的想法。“不,”他说,“我想要是我今天就把小比埃尔带回家去他母亲会更高兴的。”半小时后,卡尔
德隆把小男孩抱在怀里出发回家了,那是在犹他海滩后面的圣玛利… 杜芒村——在D 日,伞兵部队将在这里和第四师的
战士会合。
对于德国人来说,这也是安安静静、平淡无奇的一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也没指望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天气太
坏了。事实上,天气如此恶劣,使得在巴黎卢森堡宫的空军司令部的首席气象专家华尔特。斯托培上校教授在例会上告
诉军官们,今天不妨放松放松。他甚至怀疑盟军的飞机今天会不会出动。立刻,防空部队的战士们接到命令可以免除值
勤。
紧接着,斯托培打电话给离巴黎仅仅12英里的郊区圣热尔曼… 恩… 赖尔,打到维克多。雨果大街20号。那是一幢很
大的三层楼碉堡式的建筑,有100 码长,60英尺深,隐藏在一所女子中学下面的一个斜坡里——这就是西线总部,冯。
伦德施泰特的司令部。斯托培与他的联络军官赫尔曼。缪勒少校说话,此人是负责气象的,缪勒老老实实地记下天气预
报,接着便把它送交参谋长布鲁门特里特少将。西线司令部一向很重视气象报告,布鲁门特里特尤其急于想见到今天的
这一份。他正要为西线总司令想进行的一次巡视的日程计划作最后的定稿。气象报告使他更加相信巡视可以按原定计划
进行。冯。伦德施泰特计划星期二在他儿子、一个年轻的中尉的陪同下,去视察诺曼底的海岸防御情况。
在圣热尔曼… 恩… 赖尔,没有多少人知道有这么一幢碉堡式的建筑物,更没有几个人知道,德军西线最有实力的陆
军元帅就住在中学后面亚力山大。仲马路28号一所小小的不起眼的别墅里。它由高墙围圈着,铁门永远是关闭的。要进
入别墅得通过一条穿越学校院墙特别建造的通道,或是走靠亚历山大。仲马路的围墙上的一扇很不显眼的小门。
冯。伦德施泰特和平时一样很晚才睡(上了年纪的陆军元帅如今难得在10点半之前起床),快到中午他才坐到别墅
一层楼书房的办公桌前面去。在那里,他与他的参谋长商量了军机要事并签署了西线总部对“盟军意图的估计”,以便
在当天稍迟时可以呈交希特勒的最高统帅部。
这个估计是又一个典型的错误揣度。报告是这样写的:空袭的系统化与明显增多说明敌人已进入高度准备阶段。可
能入侵的战线仍然是从〔荷兰的〕斯海尔德一直到诺曼底……但包括布列塔尼北部前沿在内的可能性也并非没有……〔
然而〕这整片区域内敌人将在何处进攻仍然不明朗。对敦刻尔克到迪耶普海岸防御工事的密集空袭可能说明盟军入侵的
主攻方向将在这里……〔但是〕尚不能明显看出有立即发动攻击的迹象……
在作出这样的含混与别出心裁的估计之后——这一估计把可能登陆的地点挪到了800 英里之外——冯。伦德施泰特
便和他的公子一起上陆军元帅心爱的餐馆去了,那是在附近波吉瓦尔的“勇敢的公鸡”。现在是1 点钟刚过不久;再有
12小时那就是D 日了。
对于德军指挥体系的每个环节,持续的恶劣天气起了一服镇定剂的作用。大大小小的司令部都深信,进攻不会在最
近的将来发生。他们的判断是根据促成盟军在北非、意大利和西西里登陆时对气象的精密估计作出的。这几次行动情况
各不相同,但是像斯托培和他在柏林的上级卡尔。桑塔格博士这样的气象专家注意到,没有十分之九把握的有利天气条
件,特别是没有有利的空中掩护条件,盟军就贸然登陆,这种事从来也没有发生过。对于一板一眼的日耳曼头脑来说,
违反这条规律是不可思议的:气候非得十分理想才行,否则盟军就不会进攻。而现在天气并不理想。
在拉罗什吉荣B 集团军群司令部,一切如常,就像隆美尔在时一样,参谋长斯派达尔少将觉得形势蛮正常,不妨举
行一次小小的晚宴。他邀请了几位客人:霍斯特大夫,他的连襟;恩斯特。容克,哲学家与著作家;还有一位老朋友威
廉。冯。施拉姆少校,他是官方“战地记者”中的一员。知识分子型的斯派达尔期待着这次晚宴的到来。他希望他们可
以讨论他心爱的题目:法国文学。还有别的事情也需要讨论:那是一份容克起草并秘密地传给隆美尔和斯派达尔的文稿。
他们两人都热切地相信这份文件:它描绘了使和平得以到来的一幅蓝图——在希特勒接受德国法庭审判或是被谋杀之后。
“我们真的可以有一个夜晚好好谈谈。”斯派达尔对施拉姆这样说。
在第八十四军军部驻地圣洛,情报军官弗里德里希。海恩少校正在安排另外一种性质的聚会。他订购了几瓶上好的
夏布里酒,半夜时分参谋部门准备让军长埃里奇。马克斯将军惊喜一番。
将军的生日就在6 月6 日。
他们准备在半夜举行这个让人惊喜的生日宴会,因为马克斯天一亮就必须动身到在布列塔尼的雷恩市去。他和诺曼
底地区别的高级军官,都得去参加星期二早上开始的图上演习。马克斯不免暗自好笑,因为要他扮演的角色竟是“盟军”。
这次“战争演习”是尤金。孟德尔将军布置的,也许因为他自己是伞兵部队的,这次演习的最大特点就是“入侵”以伞
兵的“突袭”开始,紧接着才是从海上“登陆”。每一个人都觉得这次“战争游戏”会有点意思——这次理论上的入侵
假设发生在诺曼底。
这次“战争游戏”使第七集团军参谋长马克斯。彭塞尔少将心烦意乱。整个下午在勒芒的总部里他一直都在想这件
事。他手底下在诺曼底与瑟堡半岛的高级军官全都同时离开自己的岗位,这已经是够糟糕的了。倘若他们提前一个晚上
动身那更是危险万分。雷恩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挺远的地方,彭塞尔生怕某些人打算天亮前就离开前线。彭塞尔最怕
的就一直是拂晓这个时刻:如果入侵真是发生在诺曼底,他相信攻击准在天蒙蒙亮时开始。他决心给所有要参加演习的
人提个醒儿。他通过电传发出的命令是这样的:“兹通知参加战争演习的司令官及其他人员,望勿在6 月6 日天亮前动
身去雷恩。”可是已经为时太晚。有一部分人已经走了。
情况就是这样,从隆美尔开始,高级军官就在战斗的前夕一个一个都离开了前线。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可是
真像冥冥中那无常的命运播弄着使他们离开似的。隆美尔在德国。B 集团军群的作战参谋冯。坦普尔霍夫也在那里。西
线海军司令梯奥多尔。克朗克海军上将在向伦德施泰特报告了由于风浪太大巡逻艇无法离港之后,就动身去波尔多了。
第二四三师负责瑟堡半岛半边防务的师长海因茨。赫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