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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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度 更新:2021-06-11 16:41 字数:4861
焚尸炉里,千百万人像牲口一样被驱离家园去从事奴隶行动,他们中大多数人再也回不来,更多的人被折磨致死、被当
作人质处死、被用更简捷的方法亦即饥饿消灭。)这次伟大的十字军东征的坚定不移的目标,不仅仅是赢得战争,而且
是要摧毁纳粹主义,让史无前例的野蛮时代告一结束。
可是首先要做到的是登陆必须成功。如果失败了,最后战胜德国还得拖上多年。
为了准备这次关系重大必须全力以赴的登陆,细致的军事计划已经进行了一年多。早在无人知道艾森豪威尔会被提
名为最高统帅之前,就有一个英美军官小组,在英国中将弗雷德里克。摩根爵士的领导下,为登陆计划打下了基础工程。
他们所面临的问题无比复杂——他们没有几个导航路标,没有几次军事上的先例,却有一大堆的疑问需要解决。应该在
何处登陆?何时为宜?该用多少个师?如果需要X 个师,那么在Y 日,它们能集中起来、训练好并可随时出动吗?运载
这些部队需要多少交通工具?海上炮击、后备与护卫力量又该如何解决?这么多的登陆舰艇从哪里弄来——能不能从太
平洋与地中海战区拨些来呢?要收容空袭所需的千百架飞机又得有多少个飞机场?贮存所有这些供应、装备、枪炮、弹
药、运输工具、食品需要多少时间?还有,不仅为了发动攻击而且为了后续行动又得要多少物资呢?
这些仅仅是盟军制定计划的人必须回答的大量问题中的一小部分。问题还有许许多多。最后他们的方案在艾森豪威
尔接手后又扩大、修订成为最终的“霸王”计划,这个计划提出需要更多的人员,更多的船只,更多的飞机,更多的装
备与物资,数量比有史以来任何一个军事行动所曾集结过的都大得多。
集结行动是规模空前的。计划还未最后定型,数量前所未有的部队与设备就开始拥进英国,很快,小镇与村庄里来
了那么多的美国兵,数量经常大大超过了原来居住在这里的英国人。
他们的影院、旅馆、餐厅、舞场和熟稔的小酒馆里突然挤满了来自美国每一个州的大兵。飞机场也在各处出现,为
了这次巨大的空中攻势,除了原有的几十个飞机场外,又新建了163 个。到后来,飞机场多得使空军第八、第九师的飞
行员之间出现了一句俏皮话,说他们在英格兰岛上不论南北向与东西向,都能在跑道上滑行,绝对不会擦伤机翼。海港
也是塞得实实足足的。一支巨大的预备舰队开始集结,几乎有900 艘舰船,从战舰一直到鱼雷快艇,一应俱全。运输船
队也大批抵达,到春天,它们运送了几乎200 万吨的货物与装备——由于东西太多,不得不新铺设了170 英里的铁路好
把它们从岸边运走。
到5 月,英格兰南部宛如一座巨大的军火库。山一样高的弹药隐藏在森林里。荒原上,满满登登的,都是坦克、半
履带式车辆、装甲车、吉普车与急救车——足足有5 万多辆。田野上则是一长溜一长溜的榴弹炮、高射炮,大批预制构
件,从尼森式桶形掩体①到简易机场的构件,外加大批推土机、挖土机这类的车辆。在贮藏中心堆放着数量极大的食品、
衣服和医药供应,从抗晕船的药片到12。4万张病床。可是最让人吃惊的景象还是:所有的山谷里摆满了一长列一长列全
套的铁路车辆:将近1000个崭新的车头、将近2000列运油车和货车,一旦滩头阵地建立,它们就要用来代替破烂不堪的
法国装备。
这里还有新奇的军事器械。例如能泅水的坦克,有的坦克能携带成捆成捆的板条,用来填塞反坦克壕沟或是充当爬
越墙垣时所需的垫高物,还有的坦克装有粗大的连枷,它们伸出在坦克的前面敲击地面以引爆地雷。这里有整个街区那
么长的平底船舰,每一艘都安有森林般稠密的钢管,它们是用来发射火箭这种最新式的武器的。也许所有东西中最最奇
特的要算是两座人工港了,它们将被拖过海峡置放在诺曼底海边。这是一大工程奇迹,也是“霸王行动”最重要的机密
之一:它们可以保证在敌方的海港未被攻克时关键性的头几个星期里,部队与装备能源源不绝地运上滩头阵地。
这两座代号为“桑树”的人工港,首先是一道由巨大的钢铁浮筒组成的外圈防波堤。然后是145 个型号各异的水泥
大沉箱,它们将首尾相接地沉入海底,以充作内圈防波堤。最大的水泥沉箱上还设有海员营房与高射炮,当置放到水里
时,它们看起来就像一幢幢横躺着的五层公寓楼房。在这些人工港里,自由轮大小的货轮可以把东西卸到来往海滩的驳
船上去。小一些的舰只,如海岸巡逻艇与登陆艇,则可以把货物卸在巨大的钢铁码头上,让等在那儿的卡车装上,驶过
浮舟支撑的浮码头开到岸上去。在“桑树”的外侧。还会有60条水泥沉船组成的一长列障碍物,作为一道附加的防波堤。
在诺曼底登陆海滩上装配好后,每一个人工港都有多佛尔港那样大的规模。
整个5 月,部队与装备开始集中到各港口与装配地点来。交通阻塞成为一个最主要的问题,可是军需官、宪兵与英
国铁路部门想方设法,使一切都能准时运转。
装着士兵与设备的列车在每一条铁路线上倒退、积压,等着到海边去集结。车队阻塞了每一条道路。每一个小村和
庄户都蒙上了细细的尘土,在原本很清静的春夜里,整个英格兰南部无时无刻不回响着卡车的低鸣声、坦克的咔哒咔哒
声和一听就听出来的美国佬的喊叫声,他们像是全都在问同一个问题:“那鬼地方离这儿还有多远?”①美国第二次
世界大战期间大量建造的一种万吨商船②英国港口城镇。濒临多佛尔海峡。现为英国最大客运港。
部队开始拥进准备登船的地点,于是几乎一夜之内,海边地区滋生出一个又一个由尼森掩体与帐篷组成的城市。大
兵们睡的是架成三四层的床铺。浴室与厕所往往在好几片地块之外,到了那儿还得排队。打饭的行列有时长达四分之一
英里。部队太多了,单是为美国军营服务的人员就有54000 人,其中4500个是刚训练好的炊事员。5 月的最后一个星期,
军队与设备开始装上运输船与登陆舰。出发的时间终于快到了。
统计数字使人看了都不敢想像:军队的数目大得惊人。如今,这个巨大的武器——自由世界的青年人以及自由世界
的资源——等待着单独的一个人——艾森豪威尔——来作出决定。
6 月4 日几乎整整一天,艾森豪威尔独自呆在他的拖车里。他和他的将领们已经作出一切努力,保证在生命代价付
出尽量少的情况下使登陆得到成功。可是如今,在多少个月政治、军事上的策划之后,霸王行动的得与失却全都掌握在
老天爷的手里。艾森豪威尔无能为力,他能做的一切仅仅是等待与盼望天气能够变好。不过无论情况如何,他必须在今
天结束之前作出一个重大的决定——进攻或是再次推迟进攻。不管他怎么决定,霸王行动的成败都将取决于这一决定。
没有人能代他作决定。责任将由他而且仅仅是他一个人来承担。
艾森豪威尔面临的是一个左右为难的可怕局面。5 月17日,他曾决定D 日将是6 月的三天里的某一天——5 日、6
日或7 日。气象学研究显示,只有这三天才会具备登陆所需的诺曼底地区两大气候条件:月亮升起得晚、拂晓后不久海
水处于低潮状态。
进攻将由伞兵和乘滑翔机的步兵开始,他们是美军的一○一师、八十二师与英军的第六师,约有18000 人,他们需
要月光。可是他们的突然袭击是否成功,又取决于他们来到降落地区时天空得一片墨黑。因此月亮晚点升起是他们的尖
锐要求。
从海上登陆则要求潮水低得足以暴露隆美尔的海滩障碍。整个登陆的时间要取决于这样的海潮。使得气候学上的推
算更为复杂的是:这一天较晚时登陆的后续部队也需要低潮——而这样的低潮又必须出现在天黑之前。月光与潮水这
两个关键性的问题束缚住了艾森豪威尔。单是潮水这一项,就把任何一个月的进攻日子限制在六天之内,而其中的三天
是没有月光的。
可是这还不是问题的全部。还有许多别的情况是艾森豪威尔必须考虑的。第一,所有的军事行动都需要长时间的月
光和良好的能见度——为了能辨认海滩,为了海、空军能找到它们的目标,还为了减少5000艘舰船几乎肩并肩地在塞纳
湾开始移动时相互碰撞的危险。第二,这次行动还需要风平浪静。风大浪急不但会给舰队带来灾难,而且还会使得部队
晕船,还没登上海滩就已失去战斗力。第三,倘若刮的是柔和、飘向内地的风,那么海滩就不至于烟雾缭绕,攻击的目
标也不会遮住看不清。最后,D 日后盟军方面需要有三天风平浪静的日子,以利于人员与装备的迅速集结。
总司令部里没有人指望D 日的天气十全十美,艾森豪威尔更是不抱幻想。他和他的气候顾问进行过无数次“空弹演
习”,早已心中有数,可以承认与估量在什么样最差的条件下,他也能发动进攻。可是按照他手底下的气象专家的说法,
诺曼底6 月里的不管哪一天,能够达到哪怕是最低要求的,也仅仅有十分之一的可能性。在这个风雨交加的星期天,独
自呆在拖车里的艾森豪威尔在考虑了所有的可能性之后,觉得坏天气的比例简直是大得难以估量。
在最适宜登陆的三天里,艾森豪威尔选定了5 号,那样,倘若有需要,也可以推迟到6 日。如果他决定登陆日是6
日,万一得取消,给回来的船队加油这一问题会使他7 日无法发动进攻。
他也可以把D 日延迟到下一个退潮日,亦即6 月19日。可是如果这样做,空运的部队只得摸黑进攻了——6 月19日
是无月光的日子。当然他也可以等到7 月再说,可是这样长久的延搁,正如他后来回忆时所说,“是件连这么考虑都极
其痛苦的事。”
延期的想法太可怕了,艾森豪威尔手下不少最谨慎的将领,甚至宁愿把进攻的日子定在8 日或9 日。他们不知道怎
能把20多万军队——其中大部分人已经听到命令了——一连好几个星期关在船上、出发驻地与飞机场里而不让登陆的消
息泄漏出去。即使这段时期里自己这方没有泄密,纳粹空军的侦察机也会发现庞大的船队(假设他们迄今为止尚未发现
的话),德国间谍也总会设法打听出来。不管对谁来说,延期的前景是不容乐观的。可是必须作出决定的却是艾森豪威
尔。那天下午,在越来越暗淡的光线中,最高统帅时不时来到他拖车的门口,透过被风刮得乱动的树顶看看遮满天空
的厚云层。有时候,他在拖车外面踱过来走过去,香烟一支接一支地抽,把小路上的煤渣踢到一旁去——这个身量高高
的汉子,肩膀稍稍前伛,双手深深地插在兜里。在这样孤独地散步时,艾森豪威尔眼里几乎见不到还有旁人,可是到
了下午,他注意到联合派驻在他前线司令部的四名记者中的一个——外号叫“老红”的全国广播公司的梅里尔。米勒。
“咱们一块儿走走吧,老红。”艾克蓦然说道,也没有等米勒跟上来他就迈着步子走开去了,双手插在口袋里,迈的还
是平时他那种急促的步子。他快消失在树林时那位记者才急匆匆地赶了上来。那是一次奇特的、默默无言的散步。艾
森豪威尔几乎一言不发。“艾克似乎完全沉浸在他的思考里,在全神贯注地考虑他所有的问题,”米勒这样回忆。“他
像是几乎忘掉我在他的身边。”米勒有许多问题想向最高统帅提出,可是他没有问。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打扰他。后来
他们一起回到营地,艾森豪威尔跟米勒说了再见,那位记者看着他爬上拖车门口的那架铝制小梯。这时候在米勒看来,
艾森豪威尔似乎“被忧虑压弯了腰……仿佛双肩上的四星每颗都有一吨重”。那天晚上9 点半前几分钟,艾森豪威尔
手下的高级指挥官和他们的参谋长,都来到萨维克大楼的图书室。那是一间很舒适的大房间,有一张蒙着绿呢的桌子、
几把扶手椅和两张沙发。暗色的橡木书柜排满了三面墙,可是架子上书却不多,房间里显得光秃秃的。窗前挂着厚厚的
双重防空窗帘,在这个晚上,它们减弱了雨点的敲击声和单调的、让人发愁的风声。参谋长们三五成堆地站在房间里,
低声聊天。壁炉附近,艾森豪威尔的参谋长沃尔特。比德尔。史密斯少将,在和抽着板烟的最高统帅的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