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
淋雨 更新:2021-06-11 16:41 字数:4908
大东急忙站起身,「再待一会吧。」
「不。」小西摇摇头,「你们应该还有事,要讨论。」
大东像当场被逮到偷摘水果的小孩般,红着脸低下头。
小西走了几步,大东才追了过去。小西回头说:
「别送了。有些路,还是要我自己,一个人走。」
这句话不太深奥,我听得懂,小西在暗示什么呢?
大东垂头丧气地走回来,喝了一口水后,说:
「念书时,她知道我在创作,便称赞我有才华,并鼓励我。出社会后,
她看到我仍然在创作,便说我不切实际。」大东叹口气,接着说:
「是谁改变了呢?」
『你们应该都没改变吧。』我说。
「那么到底是谁的问题?」
「应该都没问题吧。」鹰男说。
「也许是吧。」大东说:「狗没有问题、猫也没问题,但狗和猫在一起
就会产生很大的问题。」
大东似乎被小西传染,也开始说些深奥的话了。
「要不要听听我的意见。」蛇女说。
「为什么要听?」鹰男说。
「因为我好歹也是个女人。」
「看不太出来耶。」鹰男说。
蛇女狠狠瞪了鹰男一眼,「出去说吧。这里不能抽烟。」
大东结完帐,我们走出餐厅。
蛇女点上一根烟叼上,吸了两口后,仰头吐了个烟圈。
「我曾经有个很要好的男朋友,后来他受不了我,便离开我。」
『是因为妳的个性?』我说。
「我想是因为长相吧。」鹰男说。
「是因为我的创作!」蛇女大声说。
「喔?」大东很好奇。
「爱情这东西就像口香糖一样,刚嚼时又香又甜,嚼久了便觉得无味
而恶心。」蛇女将身体靠在路旁的树干上,仰头吐个烟圈,说:
「我跟他刚认识时,他知道我在写作,觉得与有荣焉。后来觉得我的
创作世界很陌生,又认为我把创作看得比他重要,心里便不舒服。」
蛇女也叹口气,「我们开始吵架,愈吵愈凶,没多久就散了。」
「妳没对他施加暴力吧?」鹰男说。
蛇女踢了鹰男一脚,鹰男惨叫一声。蛇女接着对大东说:
「我想你女朋友或多或少也有这种心情。」
「是吗?」大东陷入沉思。
在我的印象里,小西是个简单的人。
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很简单,生活的理由也简单,更向往着简单的生活。
只要她喜欢的人开始笑,那么全世界也会跟着笑。
相对而言,大东就复杂多了。
我突然想起今天老总叫我进办公室的事,于是问大东:
『你知道为什么只要有旁人在场,小西就不会对你发脾气?』
「我不知道。」大东摇摇头,「大概是不希望别人认为她很凶吧。」
『不。』我说:『她是给你留面子,不是留自己的面子。因为她知道,
你是个爱面子的人。』
大东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大东啊。」鹰男开了口,「我相信你跟我一样,认为创作的目的是要
完成自己、成就自己。对不对?」
「嗯。」大东点点头。
「但如果创作的果实无法跟人分享,那岂不是很寂寞也很痛苦?」
大东楞了一下,又缓缓点个头。鹰男继续说:
「我相信她只是很想分享你创作过程的点滴,不管是甜的或苦的。」
「唷!你难得说人话。」蛇女啧啧两声,「这句话讲得真好。」
『我也这么觉得。』我说。
大东依序看着我、鹰男和蛇女,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始终未开口。
「去找她回来吧。」我、鹰男和蛇女这次又几乎是异口同声。
「好!」大东的眼睛射出光芒,转身拔足飞奔。
『我带鹰男和蛇女回家等你!』我朝着大东的背影喊叫。
大东没回头,右手向后挥了挥,背影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爱情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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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鹰男?」
鹰男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双手五指成爪,指节还发出爆裂声。
「蛇女是谁?」
蛇女仰头吐完烟圈后,伸出一下舌头,并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
我感觉有一道凉凉的水流,顺着背脊缓缓流下。
『现在国难当头,我们不要谈这种儿女私情。』我说。
我们三人立刻拦了出租车,鹰男和蛇女一左一右,把我夹在后座中间。
一路上,我们讨论如何帮大东,同时我也饱受鹰爪和蛇拳的攻击。
下了车,回到家,我们终于得到结论:
蛇女负责对白、鹰男制造情节、我提供场景 我家客厅。
我拨了大东的手机,然后鹰男和蛇女分别对他交代一些事项。
大东总算了解我们要他做的事情后,便挂了电话。
我们在客厅大概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大东带着小西回来。
小西一进门,看见我们三个都在,似乎有些惊讶。
「我请他们留着当证人。」大东说。
「要证明什么?」小西说。
「证明在我心里,妳比什么都重要。」大东说。
小西的神态显得忸怩,我猜她应该脸红了。
「对不起。」大东说。
小西楞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对不起。」大东又说。
「嗯?」小西的表情很困惑。
「对不起。」
「干嘛一直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好了。」小西制止大东,「别再说了。」
「妳知道吗?」大东说,「男人的一句对不起,相当于千金。」
「那你为什么,还一直说对不起?」
「因为妳比万金还重要。」
这次我很确定,小西的脸红了。
我转头向蛇女竖起大拇指,并轻声说:「这个设计对白很棒。」
蛇女扬了扬眉毛,非常得意。
大东拿起沙发上的《荒地有情天》,那是鹰男放着的。
「如果因为这个剧本使妳觉得被冷落,那我宁可不要它。」
大东说完后,便动手撕破《荒地有情天》。
「别撕!」小西吓了一跳,慌张拉住大东的手,「你写得很辛苦呢。」
「我虽然辛苦,」大东说,「但是远远比不上妳的痛苦啊。」
话说完后,大东更迅速俐落地撕稿子,纸片还洒在空中,四处飞扬。
「不要这样。」小西急得快掉下眼泪,「不要这样。」
「对不起。」大东轻轻抱住小西,「对不起。」
小西终于哭了出来,大东轻拍她的肩头,温言抚慰。
『这段情节还不错。』我转头朝鹰男轻声说。
「那还用说。」鹰男的牙齿咬住下唇,发出吱吱声。
「不过老土了一点。」蛇女说。
「妳的对白才无聊咧。」鹰男说。
『好了,现在别吵起来。』我夹在他们中间,伸出双手分别拉住两人。
「你的稿子怎么办?」小西在大东的怀里,抬起头说。
「没关系。」大东摸摸小西的头发,「没事的。」
废话,这当然没关系。因为在计算机时代用键盘写作的好处,
就是不管你在任何歇斯底里、心智丧失的状态下撕掉你的稿子,
档案永远在计算机里睡得好好的。除非你极度抓狂拿榔头敲坏计算机。
但即使如此,仍然有一种小小的叫作磁盘的东西,完整保存你的稿子。
『男主角的表情看起来不够诚恳,而且有些紧张。』我说。
「没差啦。男女互相拥抱时,女生看不到男生的表情。」鹰男说。
「而且只要对白具杀伤力,女生很难抗拒的。」蛇女说。
我们三个开始讨论这个场景的效果,原先刻意压低的声音也愈来愈大。
大东朝我们挥挥手,我们很识趣地闭上嘴。
然后我回房间,鹰男、蛇女各自回家。
我想大东和小西之间应该没事了,起码大东已经知道小西要的是什么。
打开计算机,把那张写了小说进度的纸的内容,放进《亦恕与珂雪》。
弄了半天,眼皮愈来愈重,计算机来不及关,便迷迷糊糊爬到床上躺下。
醒过来时,已经是崭新的一天。
我提着公文包出门上班,一路上又开始思考〃改变〃这个问题。
记得以前念大学时喜欢装酷,面对女孩通常不太说话。
可惜那时受欢迎的男孩类型是能言善道、风趣幽默;
后来我的话变得多了起来,但却开始流行酷酷的男孩。
这就像是林黛玉生在唐代或是杨贵妃生在宋代的状况。
同样的人,放在不同的时空背景下,评价可能会完全不同。
想着想着,步伐便比平时慢了一些,走进公司时已超过八点五分了。
今天又没办法听礼嫣唱歌,觉得很可惜。跟她打声招呼后,便往里走。
「等等。」礼嫣叫住我。
『有事吗?』
「我也要玩第一个字的游戏。」
『好啊。』我说。
「昨天我在办公室。」
『昨。』
「你跟我玩一个游戏。」
『你。』
「那个游戏。」
『那。』
「是不是在占我便宜?」
『是。』
『这个……』我很尴尬,搔了搔头,『不好意思,那是……』
「既然你承认是占我便宜。」礼嫣说,「那我要处罚你。」
『嗯……』我的头皮愈搔愈痒,『好吧。』
「我要你现在唱歌给我听」
『在这里?』
「嗯。」她点点头,「而且要大声一点。」
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唱什么,礼嫣又一直催促着,
再加上最近老听到闪亮三姊妹的《快来快来约我》,于是便顺口唱出:
『快来快来约我,快来快来约我,我是你的新宝贝……』
李小姐刚好从旁边经过,对我说:「你的歌声很像刘德华哦。」
『真的吗?』我很兴奋,突然忘了尴尬的感觉。
「你真是单纯的傻瓜。」李小姐笑了起来,「这样讲你也信。」
『…………』我的尴尬迅速加倍。
「好了。」礼嫣掩住笑,「我原谅你了。」
我摸着鼻子走到办公桌,慢慢释放身上的麻痒。
打开计算机,印出演示文稿资料后,便走进老总办公室,将演示文稿资料给他。
「你知道吗?」老总说,「你让我想起了我妈妈。」
『为什么?』我很好奇。
「我小时候,我妈常会在厨房内杀鸡。」他说,「她杀鸡时,在鸡脖子
画一刀,下面拿个碗装血。鸡还没死透时,总会发出一些怪声。」
『这跟我有关吗?』
「那种怪声,跟你刚刚的歌声很像。」
『…………』
可恶,最好是这样啦!
「嗯。」老总看了演示文稿资料一会后,说:「就这样吧,你准备一下。」
『好。』
我转身要离开时,老总又叫住我。
「我很感激你让我想起我妈妈。」他说。
『那我这个月要加薪。』我说。
「好啊。」
『真的吗?』我不敢置信。
「嗯,当然是真的。」他点点头,「下个月再扣回来。」
今天一定不是我的日子,我得小心谨慎以免出错。
我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把所有的相关资料再确认一遍,
然后把需要的资料存了一份在NOTEBOOK里,以便出门演示文稿时用。
剩下的时间便到工地去看看,看工程的进行是否顺利。
到了下班时间,我还在外面的工地,于是自动解散,不回公司了。
但我还是专程走回在公司附近的那家咖啡馆。
咖啡馆对我而言,早已不是下班时的短暂休闲或是追逐灵感的猎场,
它是我和学艺术的女孩每天固定的交集。
快走到咖啡馆时,看见一辆熟悉的红色车子正在停车。
我来到车子旁边,确定是学艺术的女孩。
「嗨。」她视线离开后视镜、手离开方向盘,跟我打声招呼。
〃砰〃的一声,红色车子撞到后面车子的保险杆。
她吐了吐舌头,我四处张望没看见任何异动,跟她说:『没人看见。』
她停好车,打开车门走出来。
「我们赶紧去喝杯咖啡,」她看了看表,「我待会还得去接小莉呢。」
『那就不用喝了啊,我现在就陪妳过去。』
「到了咖啡馆门口却不喝咖啡,会不会很奇怪?」
『经过情趣用品店时,一定要进去买保险套吗?』
她笑了笑,又钻进她的红色车子;我也绕到另一边的车门,开门钻进。
大约十分钟的车程,我们到了一家安亲班。
一进门,小莉便泪眼汪汪的跑过来抱住学艺术的女孩。
后面跟过来一个应该是老师的女子,絮絮叨叨地叙述发生的经过。
我听了半天,整理出重点为:小莉、奔跑、撞、柱子、哭。
但她却具有写长篇小说的天分,比方描述奔跑时,会提及鞋子、鞋带、
飞跃的腿、地面的情况、环境的气氛和奔跑者的心理状态。
等她说完后,小莉已经又多哭了十分钟。
「小莉乖,不哭。」学艺术的女孩蹲下来摸摸小莉的头发,
「小孩子要勇敢一点哦。」
小莉稍微降低哭泣的音量,但还是抽抽噎噎。
『对。』我在旁接腔,『小孩子要勇敢一点,所以要勇敢的大声哭。』
小莉止住音量,从学艺术的女孩怀中探出头,楞了楞后便露出微笑。
我好象是电影导演,一喊卡后,原本痛哭流涕的演员立刻笑逐颜开。
我猜小莉在女老师长达十分钟的叙述过程中,应该早就想停止哭泣了,
只是她始终找不到停止哭泣的台阶。
我给了她台阶,她也给了我微笑,我想这是我和她之间友谊的开端。
学艺术的女孩看看时间还早,便让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