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吻火      更新:2021-06-05 11:27      字数:4791
  “我过阵子就会走。”康洛影看著他,“你和耶理很熟?”
  “他没和你提过我吗?”他笑,“也对,我们只是生意场上的朋友,直呼姓名也就是极限了,你也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很难做到交心,不过,我喜欢他。”
  “喜欢”?康洛影发现他说的话经常要让人咀嚼。
  “耶理会放你走吗?十年不见面,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听到你这话他肯定很伤心。”
  他没这个自信,十年的变化太多,他对现在的耶理而言,仅仅是久未谋面的哥哥而已。即使自己万般不愿承认,他已经不再需要他却是个铁定的事实。
  “他已经不是孩子了。”康洛影无法忽略胸口的晦涩。
  “所以才不叫你洛洛了吗?”
  “洛洛?”
  “他有时会喊你洛洛,不过,只在很特殊的情况下。”
  跟随咖啡一起摇晃的目光里具有别样的深意,康洛影锁起了眉头。他知道些什麽?或许是他也不知晓的事也有可能。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在笃定他会继续说下去而沈默地等待著。比耐心,自己一定不输人。
  “与会的董事们都到齐了,电话催您赶紧过去。”头顶上忽然冒出低沈的声音,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弯腰用恭敬的语气告知风见尘。不用抬头,只听声音也知道那从珠宝店一直随行的高大男人。
  “你没看见前方出了交通事故,道路已经阻塞得寸步难行了麽?”
  “……是。”
  康洛影看著男人离去的背影,转眼看到风见尘撑著下巴微笑的双眼。
  “很酷很帅吧?”
  康洛影瞄了一眼离去的背影。
  “是我的心上人哦。”他懒懒地用手指拨了拨额前的发丝,“从他出现在我面前的那刻起,我就知道他对我而言会是个特别的人。不过那时怎麽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麽回事。”
  康洛影看著他有些迷离的目光没有说话。
  “有些人啊,脑子就是不会转弯,明明是被他气死的还在那喊要替你报仇。我在十五岁的时候就想和他上床,为了这个目的,我用尽了各种方法。”
  “成功了吗?”他随口问,这个话题似乎很有趣。
  “一次。”他笑,眼神有些陶醉。“就一次……我自以为聪明地甩尽手段,最後才发现最老套的方法最管用。从耶理的婚礼回去,我一时兴起,假装醉酒色诱他。那块木头让我演了二十分锺的戏,足足二十分锺!如果他再不碰我,我真有可能先杀了他再咬舌自尽!不过,好在等我张开嘴巴想咬断他脖子时,他终於吻了我……”他停了停,“狠狠地……吻住了我……”
  他的手指从下巴划到了颈子,迷朦的视线停顿在了记忆中。勾画在锁骨附近的指尖,轻微的叹息声,康洛影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浓浓的情色味道。
  “好想再做一次呢……”他将身子懒懒地倒在了柔软的沙发里,像猫咪一样窃笑出声。
  “为什麽告诉我这些?”这样的隐私不该随便向人说起,他这样做不可能只因为他是个不会四处宣扬的人。不知道通常比知道安全,而一旦知道了,等价交换的道理他当然也明白。
  “因为我中意你!”风见尘的笑眼里再度扬起暧昧,“如果其他人不会让他产生危机感的话,你则绝对有这个资格。”
  康洛影苦笑,想起之前在珠宝店里的杀人目光,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外表也会带来困扰,“我可以拒绝吗?”
  “最好不要!作为回报,我的赠礼物超所值,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康洛影看著他故作神秘的笑容,“关於哪方面?”
  “暂时保密。”
  “董事们已经等您十五分锺了,很多人已经开始不耐烦,要挟说要离席。”提醒的声音第二次响起,风见尘不耐烦地皱起眉,终於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原话是要炸了我的办公大楼吧?”他冷哼,“死性不改的老家夥们,就这样还想做‘生意’?!”
  “谢谢你的咖啡,如果下次你愿意亲自煮给我喝的话,我会更开心!”语气在瞬间一百八十度地变化,风见尘丢给康洛影一个极易令人浮想联翩的笑容,背对著他潇洒地挥了挥手。
  自己从头到尾似乎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康洛影注意到男人硬如磐石的脸部表情,心中暗暗估算起得罪这样的人到底划不划算。
  4
  初夏的夜晚冷暖恰到好处,伴著微微的凉风,康洛影倚在房间外的阳台上喝著啤酒,目光一直注意著庭院大门。
  耶理今晚的应酬似乎特别长,接近半夜的时候,康洛影才看见驶进院子的车灯亮光。虽然知道他一定很累,但母亲已经睡下,罗琳陪法国回来的朋友,今晚应该不会回来,难得的好机会,他想和他好好聊聊。
  与下了车抬头观望的视线碰撞在一起,他扬了扬手中的啤酒罐。
  “哥,这麽晚还没睡吗?”
  “你不是才回来吗?”他下了楼,扔给他一罐刚从冰箱里拿的啤酒,然後用眼光指了指门前的阶梯,自己先坐了下来。“回来这麽多天,都没和你喝过酒。”他用罐子和他手里的碰了一下。
  “是从来都没喝过吧。”夏耶理笑了笑也坐下来,“你走的时候我还没成年,你和妈都不让我沾一滴酒水。”
  从他身上传出淡淡的干净的气息,像是香皂的泡沫散发出来的清爽味道。很熟悉的感觉,他从小就是这样,即便是在炎热的夏天也是如此。“我记得你小时侯,有一次偷偷喝酒,却把酒水洒进了眼睛里,哭了好半天。”回来半个月里,这是第一次和他如此接近,回忆中的事情总是那麽美好,康洛影感叹著笑了出来。
  “这麽糗的事情,我可不想记得。”
  他的表情竟有一丝尴尬,康洛影轻笑著转开视线,看向了前方,“那棵树都长得这麽高了。”
  那是他们一起栽下的法国梧桐,在耶理还是小学三年级的植树节那天,耶理将这棵树的树苗放在车子後备箱里从学校里拖了回来。他清楚地记得他兴冲冲地跑下车寻他的模样,小手拉著他从屋内拽到屋外,一路兴奋地嚷嚷著要种树。满脸的泥巴惹来了母亲的尖叫,但当时的开心感觉,至今回忆起来依旧清晰。
  “真的呢,我都好久没注意它了。”
  淡淡地说著,仰首间喝了好几口啤酒,唇角的酒渍沿著上下鼓动的喉结滑了下来,康洛影被声音吸引著侧首看他喉部的曲线,白皙的皮肤上微凸出的细细锁骨。对男人而言实在过於纤细的线条,让他意识到什麽似的移开了目光。
  没有预期的兴奋语气,让两人的谈话陷入短暂的沈默。其实早该料到的,回来这麽多天,能如此接近地交谈就该很满足了。
  只是……还是会有不甘心。
  “你什麽时候走?”这本该是个很重要的话题,至少康洛影是这麽以为的,但是从他的问句中却听出了很随意的社交口吻。
  “你不希望我留下来吗?”话出口就後悔了,这听上去有些赌气的话,实在不像冷静的自己该说的。
  “如果我希望你永远陪在我身边,你就能做到吗?”他的声音低了下来,随即又笑了,“哥,我不再是小孩子了,这个世界既然不会因为我的消失而停止转动,更不会因为我的想法而改变什麽,那种天真是小孩子的专利。”
  康洛影无法接下他的话。
  “你刚走的前几年,一切都很糟糕,我不知道怎麽和妈相处,也不知道该怎样学习管理公司,整个世界都快塌陷下来了。可好在我会长大,会变懂事,就像那棵树,需要照料也只是刚栽种下去的时候,在它能独立面对风雨,自然地也就不必在意,甚至忘记它的存在。这个过程很辛苦,可是,却是必然的……”他放下手中的空罐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停住了,“我听说你最近和风见尘走得很近,你该知道他的背景很复杂,哥,还是离他远点好。”
  身後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不见。康洛影坐在原地,望著枝叶在风中婆娑作响的梧桐,把手中的啤酒罐摇了摇,发现不知何时早已空了。仿佛照应著一般,此时他的心也空空的好象缺了什麽。
  风见尘整个身体陷在沙发里,给自己的杯子里加著一匙又一匙的奶精,外面天气不错,对女孩子来说最适宜逛街,但对面的那张脸……他挑了挑眉头,他最讨厌帅哥的脸上乌云密布,就像他的贴身侍从,有事没事都喜欢摆出心事重重的酷模样──实在很破坏美感!
  “和耶理处得不好麽?”今天难得他主动邀自己出来,特意丢下工作过来赴约,他可不是为了陪他呆坐著看窗外。
  “你对我们兄弟的事情,好象特别感兴趣。”
  风见尘没回答,算是默认。对他刻意强调的“兄弟”二字,他会心一笑。“你回来也有两个多星期了,是不是改变原先计划,准备长住下来?”
  “不是,”康洛影的眉头皱得更深。“下周就会走。”
  这正是让他如此头疼的原因。想起早上的事情,他的眉头锁得更深。
  今天难得耶理没有赶早去公司,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早餐,或许母亲觉得是个好机会,席间便在大家面前提起要他进公司熟悉业务的事,他犹豫了下,还是如实告诉母亲他下周就会离开的打算。这个莽撞的答案,成了母亲爆发的导火索,在再三挽留都无用之後,她开始毫无原由地怒骂耶理,把他的离开全怪罪在他的身上,本来还算是融洽的家庭聚会,片刻之间演变成她神经质的发泄,最後甚至冲著耶理过去想撕扯他的头发。
  如果没有他的阻止,他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怎样。耶理始终保持著沈默和淡定,在他说下周就要离开、在母亲挥手向他煽过去时,他一点都没有争辩和反抗的意思。母亲被自己安抚著镇定下来之後,他说了声“我先走了”就去了公司。
  他无法形容当时的感受。这不是第一次,也决不会是最後一次。如果没有回来就好了,他不想看到这样的耶理,不想知道他是用这样的逆来顺受应对了十年。自己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没有向自己求救,没有像十年前一样躲到自己身後,这种信任和依托因为自己十年没有任何消息的离别而消失殆尽。
  他想起那晚他对他说的话,那些看似成熟、看似理智的直白,那是他对自己的无情的消极控诉,最无奈的、也是最尖利的指责。是自己抛弃了他,在明知道他胆小又爱哭、母亲经常虐待他的情况下,他把他孤零零地扔在这里十年。
  十年前他离开的那天,他细细的手腕一直紧紧抓著他的背包不放,一路追著他的车子跑了好几百米,哭喊著“洛洛”的叫声至今回旋在耳边;而这次,他或许只会微笑著对自己说,“一路平安”……
  只是想象,胸口就像被重压一样堵得厉害;但他明白,如今的耶理,会这样笑对自己的离开的。
  “你的表情在告诉我,你做这个决定不容易。”
  康洛影再次望向了窗外。
  的确很难。如果真的就这样离开了,即便十年的亏欠不算,自己还将会背负更多、更多对他的亏欠;但如果继续留下来,在无法改变现状的情况下,不能帮他摆脱母亲的桎梏,只会让自己更难以面对他。
  “你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什麽事情?”收起心烦的思绪,康洛影转眼看他。
  “好啦,在我面前不用掩饰。”风见尘放下杯子,笑容依旧,“十年没有踏家门一步的浪子,什麽事情使他改变了原意?弟弟的婚礼的确重要,但是,我不认为这是主要原因。”
  “那你说是什麽?”
  “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和上个月耶理的特殊遭遇有关吧?虽说事後大小媒体都报道说是意外,但是车玻璃上的弹孔却说明事情没那麽简单。”
  他瞟了眼他的笑脸,没有否认。不错,他说得没错,他就是为此事回来的。在网站看到这个报道,当血淋淋的画面下“康氏新代掌门人夏耶理”几个字映入眼帘时,那一刻,他的心脏真的差点停止跳动。
  “你知道的,果然不少。”
  风见尘难得笑得如此爽朗,“这不会让你奇怪吧?”
  康洛影苦笑了一下,稍有常识的人都不会奇怪的,正因为此,耶理才会出言提醒。
  “你查过车窗上的弹孔?”
  “还有所有的枪支。”风见尘挑了挑眉头。“有些疑点我至今无法解决。既然你决定了离程,是不是说已经找到了答案?”
  “没有。”他锁眉,“我将耶理身边的人都查了一遍,生意场的明争暗斗虽然屡见不鲜,但并没有发现仇视到想要他性命的对手。即使是最可疑的你,也被排除了。”
  “我就知道,你答应陪我演戏,不单是我太有魅力的缘故。”
  “你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真是受宠若惊啊!不过,你就没怀疑过──”他的尾音拖得老长,“你的家人?”
  “不可能。”不可能是母亲的,即使再讨厌他还是她亲生的骨肉,她神经质的性格也不可能设计出那样借刀杀人的精心布局。
  事发现场非常混乱,抢匪和运钞车的押解员交火过程中,谁都不曾料到开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