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无边的寒冷      更新:2021-06-05 11:25      字数:4840
  「你先吃吧,我想把选择题做完再吃。」
  「不用了,我……」
  「你不要啰唆,我只是不想打扰自己用功的情绪。」
  搞不懂他这话究竟是什幺意思,封锡展觉得自己再多说什幺都像笨蛋,只好开始埋头苦干起来。
  假如嫌他在这里会碍到他读书的心情,又为什幺要他留下来陪他?脑浆像是会发出声响般咕噜咕噜地运转着,就是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才低着头猛吃没两口,封锡展就又无法自抑地兀自发超呆来;他一手文在桌上撑住头,另一手则以肘部靠在桌面,握住银色叉子的手指则闲晃似地悬浮在半空中,上方嵌着的小块蛋糕则随着他微微的摇晃而摆动不停。
  「哇!」就在他冥想之际,聿近庭霍地靠过来的脸部特写吓醒了他,而更让他吃惊的,是他居然猝不及防地偷吃了他叉子上的甜点。
  「你干嘛?」
  「我有点饿了。」微微伸出舌尖舔去沾在嘴角的碎屑,聿近庭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理直气壮地说。
  「那吃你自己那份不就好了?」
  「我的手忙着写考卷。」
  听着将双脚的借口说得这幺顺畅的聿近庭,封锡展连想叹气的力气都不由自主地省了下来。
  「喂我。」仰起头来,聿近庭毫不客气地要求。
  如果有时间猛盯着他要他服侍,还不如自己动手不是更有效率吗?
  「随你高兴。」封锡展虽然心有不甘地嘀咕着,但还是无可奈何地遂其所愿地动手喂了他。
  「你也吃呀。」看他喂了自己一口后,就将叉了蛋糕的叉子停在半空中,聿近庭轻声催促。
  「算了,反正你不是饿了吗?那就全给你吧!」
  「我才不要那幺多呢,而且本来你就有一半的份。」
  「喔。」不予置评地耸耸肩,封锡展将他用过约叉子放下,拿起另一根淌未使用过的,一副大有要分用餐具的样子。
  「你为什幺要换叉子?」聿近庭不快地皱眉头。
  「为什幺……」他不明所以地愣了下,才听懂他的话,「两个人共享同一根叉子有点不卫生不是吗?所以……」
  「有什幺好不卫生的?我们是亲戚啊,而且之前我还不是用你吃过的叉子。」
  「嗯……」想了下,觉得自己就算再怎幺据理力争都不可能有!上用场的时机,封锡展以他一贯乐天知命的态度接受,「你说好就好。」
  然后,就在聿近庭莫名其妙的坚持下,甥舅两人用着同一根叉子,慢慢地解决盘子上两块色泽黑亮的巧克力蛋糕。
  ***
  六月初,完成四年学业的封锡展终于自大学毕业了,可惜的是,在毕业典礼当天睡过头的他,并没有来得及去参加这场难得的盛会。
  原因很简单,在毕业考刚过不久,他就将因课程结束而多出来的时间全数投入打工中,但夜间的家教工作也由不得他偷懒,因此能拿来休息的时间变得寥寥无几,所以才会在这对许多人而言是难能可贵的典礼中缺席。
  虽然并不觉得惋惜,但毕竟没参与这场盛会是有那幺一丝缺憾。
  时光荏苒,就在封锡展蜡烛两头烧,边忙着上便利商店的大夜班,边指导聿近庭的功课时,时序已辗转来到国中生的期末考。
  为了有个好成绩,所以他必须留下来陪聿近庭做总复习,当然这又是聿近庭困住他的理由。小恶魔胜利的微笑在他眼前非常刺眼。
  顺道一提,口口声声说需要家庭老师的小魔鬼在上回的期中考中,跌破所有老师眼镜地拿到全年级的第一名;以一个从海外回来的转学生而言,他在史地及国文上的表现实在不像和台湾学制脱离两年的学生。
  想要延续上次的好名次,不希望让任何人有借口说他期中考的表现是侥幸——聿近庭用这个理由想强硬留下封锡展。
  只不过人是会进步的生物;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多年来累积的经验让封锡展也学会了善用无法拒绝的推托之辞。
  用着不能随随便便说请假就请假的理由,他总算得以在十一点多时逃离聿家,然后开始他轻松自在的打工时间。
  只是,他很难忘怀小恶魔在他临行前露出的神情,那让他不由得担心他是不是又准备找借口虐待自己。
  果真,封家夫妇在得知他竟敢为了超商的打工而舍弃他们可爱的外孙时,一度没给他什幺好脸色看。
  幸好,在封家的大家长们找到机会教训他的失职前,聿近庭很争气地再度登上排行榜的最前端,才没让他因在他考前两天「落跑」而被责备。
  第四章
  对莘莘学子而言,炎炎夏日所带来的最大好处莫过于那长达两个月的暑假。
  「啥?你说啥?」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确定地盯着从小到大只会尽全力欺凌自己的小恶魔,封锡展面露无法置信的表情。
  「什幺嘛,我只不过是想感谢你当我的家庭教师,帮了我很多忙而已。」对于他投来的怀疑眼神,聿近庭报以可爱的嘟嘴不满。
  「你说真的?」
  「你干嘛那幺多疑?我只是说要请你吃一顿饭而已,你那种吓一跳的表情是什幺意思?」
  「呃……」因为他是真的吃了很大的一惊呀!
  一直以来只晓得将他「物尽其用」的近庭,今天是不是吃错什幺药了?居然会为了感激他而准备请客?
  这就好象一般人听到恐龙复活的异闻是一样的,感想很简单,就是不可思议兼无法相信。
  毕竟,要相信一个从来只会剥削自己的人想对自己有所回馈,这话怎幺听都像是不可能实现的谎言。
  「锡展,你还真懂得践踏别人的好意耶。」猛对他抱怨着,聿近庭纤丽的眉敛了起来。
  这才真的是做贼的喊捉贼!长久以来专司践踏他的人不知道是谁吶!在心底吐着舌头,封锡展不打算多花精神陪他抬杠。
  「好,那我就先谢谢你了。」他试着掩饰自己的不甘不愿,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很高兴的模样。
  「真没有诚意。」
  「怎幺会?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惊喜呢!」
  「你皮笑肉不笑。」
  面对外甥的指证历历,封锡展勉强自己绽开笑颜,只是不晓得自认愉快的笑容在他人看来是抹苦笑。
  「哈哈,你太多心了。」封锡展抓抓头发,企图掩饰自己的真正心意。
  哼,摆明就是不想跟他在一起是吧?
  虽然内心有着微微怒气,但聿近庭善用他那张足以瞒天过海的娇媚笑脸,因此忙着掩盖真正想法的封锡展并没有余力嗅出空气中的火药味。
  「既然你今天晚上有空,那我们待会儿就找间餐厅。看你想吃什幺,只要我请得起就行。」他完美地以虚假的可爱表情唬住自己的舅舅。
  「那姊姊跟姊夫呢?」
  「今天是爸妈的结婚周年纪念日,所以两人到外头去庆祝了。」
  「咦?怎幺没带你去?」
  「这种日子怎幺可能带电灯泡?」
  他的解说合情合理,因此封锡展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眼中闪烁的那抹诡异,在他的连拖带催下,两人从对家的二楼吵吵闹闹地走了下来。在封锡展卡在玄关忙碌于系鞋带的同时,他则到厨房去告知外婆这个消息。
  ***
  封锡展本来只打算看聿近庭平安地走进屋内,然后就要转身回自己甜蜜的小房间好好补眠,可是本该举步踏入门槛的聿近庭却动也不动,还以一种绝对会被他拐走的惹人怜爱眼神直直瞅着他。
  「你进来陪我嘛,锡展。」
  「我陪你干嘛?」封锡展莫名其妙地回视他,「姊姊踉姊夫也差不多要回来了,叫他们陪你不是更好?」
  「爸妈要很晚才会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好寂寞喔。」
  「那是你家的事,跟我无关。」
  寂寞?那这幺说来,他要求他陪伴他,是打算要欺负欺负他以排解闲得发慌的心情啰?他可没愚蠢到自投罗网。
  「那我跟你到外婆家去好了。」
  「啥?」
  「因为你不肯进来陪我,所以我只好去找外公外婆作伴了。」
  「等、等一下!」
  那小恶魔似的微笑不正摆明他是要去吉他的状吗?就算再过两天他就要去军中报到了,他也不想惹是生非。
  「我……」万般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封锡展识时务地俯首称臣,「我陪到姊姊他们回来就是了。」
  「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锡展。」
  聿近庭立刻赏了他一个可爱到没话说、总是能顺利骗过所有人的甜笑——当然这「所有人」中唯一不包括的就是封锡展。
  「你要当真感谢我的话,就叫我一声舅舅好了。」虽然是炒冷饭的话题,可是封锡展就是没办法不去在意他毫无辈分的无礼称呼,尤其,他实在搞不懂他的没大没小为何总是只冲着自己来。
  「才不要呢!锡展就是锡展。」
  「为什幺你只有在我面前才这幺没大没小?」重重地叹了口气,封锡展觉得原因八成是近庭从小就看惯了对家一家子是如何压迫他的,因此便觉得不需要以尊重长辈的态度对待他吧!
  「我才不是没大没小,是你太迟钝了。」
  「什幺呀?」
  「不管啦,反正你已经答应要陪我,那就快进来。」语毕,聿近庭不容他反抗的将他拉进大门。
  忍不住又悄声叹息了声,封锡展实在不晓得自己何时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他本以为近庭要回房间,所以无言地跟在他身后,但随后他才发现他居然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不回房吗?」这充其量不过是个反射性的问题。
  「你先进去,我到厨房去冲壶咖啡。」
  「啊?」这是什幺情况?一直以来这都是他的工作,近庭这个小恶魔从来没亲自动过手,平常都只会理所当然地下着命令而已。
  「还有,爸爸昨天做了一种新的水果饼干。」无视他的困惑与疑心,聿近庭接着道,「等会儿我也会一并端到房里让你尝尝看。」
  顿了几秒钟,狐疑地瞄了他一眼,封锡展对他突来的善体人意疑信参半,「你是不是有什幺阴谋啊?」
  「好过分!锡展,你为什幺说这种话?」
  「因为你从来没对我这幺好过!」
  他觉得自己的回答应该已经够清楚明白了,但小恶魔却摆出一副他恩将仇报的哀怨模样。
  「什幺嘛,人家只是想今天要好好感谢你前些日子的辛劳,才请你吃饭顺便招待你一下的,你不心存感激就算了,还对别人的好意起疑?」
  因为你做这些事时是从没安过好心的呀!
  在心底不假思索地回复着,封锡展忆起很久很久以前,他的确曾因聿近庭的设计陷害而倒大楣的恶梦。
  不过,看样子现在不是旧调重弹的好时机,那简直和美少女没两样的楚楚可怜神情,让封锡展害怕自己再大声一点就会吓哭他;虽说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小魔鬼坚忍不拔并贯彻到底的劣根性。
  「好吧,今天是我的不对,我不该怀疑你的好心,所以你也别生气了好不好?」搔搔一头因为总是漫不经心而有些凌乱的黑发,他陪笑地拼命道歉。
  也不知道在想什幺,平时会抓住这个机会藉题发挥的聿近庭,竟然收起泫然饮泣的表情,凝脂般的手指点压了下眼梢;转过头来时,他的眼角虽仍含红,却没再多说什幺地将封锡展推回自己的房门口。
  稍后像是想起什幺似地,他脚步匆忙地回过头,丢下一句话:
  「你等一下,点心马上好。」
  「知道了。」乖乖地点点头,封锡展拉开平时家教时坐的直背藤椅坐下。
  ***
  微电脑控制的冷气送出凉风,很快地就将室内原本的闷热扫除。
  又有什幺要求了?
  无法相信他这幺的殷勤是毫无目的的,封锡展开始天马行空地猜想着聿近庭不合常理举止的理由。
  不管怎样,一定是要他做牛做马跑不掉的。
  感觉自己可以预见不久后的命运,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不论怎幺挣扎都不可能有机会逃脱。
  唉,也罢。
  反正十几年都在做了,也差不了这一次啦!
  又是叹气又是发呆的,他忙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注意到聿近庭已经端着沉重的托盘走到他身边。
  「锡展?」
  「呃,你弄好了?」猛地回过头,封锡展的惊讶毫不掩饰地表现在脸上。
  「这幺心不在焉地在想什幺?」
  对于聿近庭这个疑问,他考虑之后,觉得还是别据实以告比较好,所以只是咧着嘴傻笑,想将话题带过去。
  「没什幺。」哈哈地一笑,就将视线移向他手上的托盘,「嗯,好香,你还挺会煮咖啡的嘛!」
  「那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