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九十八度      更新:2021-05-29 17:47      字数:4829
  我说,接点儿水来。她去了。许然的湿衣服放在一边,估计徐冉帮他脱了。
  “我看他全身都湿透了,就帮他把衣服脱了,裤子,是从被窝里拽下来的,没看见。”徐冉端着水说,脸还红了。
  我把水接过来,把硬币蘸湿,对着他的后背就刮了下去,立刻,一个鲜艳的红道儿留了下来。
  你这是干吗呀?徐冉叫到。
  这方法能治他发高烧,他小时候发高烧不退就……
  我突然再也说不下去,这口吻,这动作,这场景,和当初简直如出一辙!我现在和程晖,有何两样?!我的手擎在半空中,再也动不了。迟愿!枉你说做他的依靠,枉你无数次说要对他好,枉你不齿程晖的所为,到头来,你和程晖,完全完全没有任何不同!
  我猛地把许然抱在怀里,搂着他清瘦的身体,我想嚎啕大哭,却张着嘴,发不出一个音儿。
  迟愿。你们既然爱成这样了,怎么就不能在一块儿?徐冉问。
  我说不出什么,只能说,有些事,不是你说怎样就怎样的。
  这是你说的话吗?那个不管不顾的迟愿呢?
  我真的想不管不顾,可我现在才发现,我可以不管不顾的,只是我可以不顾的东西。
  迟愿,我发现了,你其实就是一个小屁孩儿,由着自己性子干事儿,真的遇到事儿了,就没招儿了!你根本啥大场面都没见过,无法无天的以为一路畅通呢。这天下的事儿有一路畅通的事儿么?再说,你姐的孩子,你都不信是许然干的,那你顾及什么呢?你巴巴的把许然得到了,爱上你了,就是为了这么轻易放弃的吗?你这是对不住他?还是糟践你自己呢?
  你说的都对,可你到我这个位置试试!
  我不试!我知道我放不开家里人!所以,我不干让家里人不爽的事儿。你既然干了,就得承担,要不说服他们,要不放弃他们!天底下两全其美的事儿不是没有,没那么好碰而已!你选择放弃许然,我蔑视你。
  对!我无能为力,你尽管蔑视。
  什么无能为力?
  徐冉,说出来全世界人民都不信,我居然孝顺成这样。
  徐冉看了我许久没有说话。我歪头看看许然,然后又把拿了一元钱硬币的手对着他的后背划了下去。不几下,他的后背已经是血痕累累。我感觉有什么从我的眼眶长驱而下,而与此同时也有什么从小王八的眼里流了出来。
  迟愿,我突然发现一件事,也许,你已经懂得爱人了。
  我没回头看她,让女同志看到我的泪是很丢人的事儿。是吗?我说。
  是。以前,你无所顾及,包括别人的感受。所以没有人会相信你会因为你家里人抛弃自己爱的,要的,喜欢的。如今,你却这么做了,所以说,你知道爱人了,为他人想了。
  真他妈的笑话,原来爱别人就是和自己过不去啊!
  切!你就不能往好处想?
  哪有好处?
  譬如说,你家里人发现你这个转变没准就认为是许然的功劳哪?
  别妄想了。
  迟愿……小王八突然出了声。
  啊?喊出来,我才发现自己声音是哑的。他撑起身子,然后翻过来,眼睛雾朦朦地看着我。我把被子给他盖上。
  你爱我吗?
  爱。
  不能在一起了吗?
  也许吧。
  真可惜。他的笑容在苍白的脸上绽放。好日子真是可数的啊。
  可不是。
  迟愿,我想好了,我还去那个酒吧上班,你那个酒吧。
  我楞了一下神儿,随即大悟,他是还要想以前一样等我吗?。
  迟愿,我给你唱首歌吧。他突然说。
  病泱泱的,唱什么唱?
  他不听我的,张嘴唱歌“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只相信爱没错……不怕再多冷眼看我……我只相信爱没错……不问结果是什么……永远不算什么……”他肆无忌惮地唱着,眼睛无神但坚定。
  他唱着,睡了过去,头歪在一旁。我在客厅里抽了好多烟,徐冉把他那屋的门关上了。打开窗户通风。然后她给我弄了一杯茶,坐在我对面,但不说话。
  我脑袋中,一切的一切都在过电影儿,小王八满身伤痕地拣包子,他拿砖头砸我的车,他叼着方便面穿着工作服走出来,他叫着程晖哥,他说为什么不能哭,他唱着多甜蜜啊为什么就不能相爱到我们死去呢,他说你要住多久,他说你回北京吧迟愿……他说,我爱你!
  我突然站起身,冲着门口迈步出去!
  迟愿,干吗去?徐冉问。
  当痞子去!
  徐冉在我身后笑。大声说,我喜欢痞子!
  17
  老太太看到他儿子又回家来了,高兴不已。说我有预感你要回来似的,包的饺子。
  老头坐在饭桌旁,我把碗碟摆好,给他碗里倒了醋,老头给我加了个饺子,我心里一动,他有好多年没给我夹菜了。我犹豫了一下,他开口说:
  “小愿,你在外面疯疯癫癫好些年了,也该长大了。这次的事儿,算给你的一个教训,你姐的孩子没了,大小算个性命,万幸的是,你姐,我,你妈都还健在。你要是再做过了火儿,你这‘孝子贤孙’算是当上了!!”
  老太太说,吃饭,说这些干吗。
  我看着碗里的饺子,难以下咽。
  “听见没有!”老头儿敲我的饭碗。
  我说,爸,我姐那个事儿,纯粹是个意外,她不是……
  老头的心平气和立码消失殆尽,横眉立目地说,意外!那小子生生把她推下去,她流了产,你侄子就这么没了,叫意外?
  他不会推她的。
  你再也不可能有侄子了知道不知道?!
  什么?我没听懂。
  你姐以前堕过胎,这次,又流了,她没有可能再有孩子了!老太太沉痛地说。这都做了什么孽啊,跟你现在这个姐夫的时候,流过一个。跟了油条,她自己偷偷流过俩,这些都瞒着我们。到如今,才知道!
  我手擎筷子,什么也说不出了。纵然爱没有错,错的是,有些事已经走到了尽头,没有回旋余地,一点缝儿都没留下。
  我不知道是怎么从家里走出来的,什么不能承受的东西一次来全也就罢了,偏偏一点一点地继续。他妈的有完没完?!
  我在楼下抽了一包烟,才进了许然的房间。徐冉不在,她还不知道我这个痞子已经被彻底打败了。许然侧躺着,手里拿着一本计算机书正看着。
  褪烧了么?那书过阵子看你会死啊?我冲他说。
  他从书看向我,似乎等着我说什么。我说不出。他笑着说,回来啦,痞子?
  心跟被捣了的蒜似的。我坐在他床边。他看着我。我用手摸了摸他的头,没有那么烫了。
  吃东西了么?我问。
  姐熬的粥,我喝了。
  许然。我摸着他的脸叫他。
  啊?
  做一次。
  什么?
  做一次。最后做一次。
  他怔怔地看着我,我注视着他,我们两个都面无表情。心底燃烧着的,是无尽地悲痛。他慢慢掀开了被子,露出光洁的身体,我楞着,他说,脱衣服啊痞子。
  我疯狂地吻着他的全身的每一寸肌肤,他闭着眼睛。
  我疯狂地抽送着,他闭着眼睛。
  我的眼泪狂飙出眼眶,他还是闭着眼睛。
  我躺在他身边,他闭着眼睛。
  我穿上衣服走出去的时候,他还是闭着眼睛。
  我在门口犹豫着,随即在屋里‘哐’地把门关上。我才听到从他躺着的床上爆发出一阵低哑的哭喊,我看着他流满泪水的脸,我打开门,再次撞上,却几乎瘫倒在门口。
  我再也没有见过许然,他不在我家守候了,我们住得那么近,我们却连偶遇都没有。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么地想他。我情不自禁地跑到了那家PIZZA店对面的咖啡厅,透过他看不到的玻璃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有一天,那个咖啡厅里播着这样一首歌:
  你在哪里?这些年来如意不如意?
  还快乐?还单纯?还美丽?
  时光如何对你?
  我在这里人海中的一座岛屿
  很平静风平浪静
  只除了深夜里回忆会疯狂来袭
  我很想你你知道吗
  如果可以就让我再见你
  美好微笑清澈眼睛
  好确定那次离只毁了我一个而已
  我很想你听见了吗?
  这是唯一我无解的困境
  那些过去不肯过去
  不管我后来遇见多少人
  只能叹息
  都不是你
  我只想爱你
  我哭了。我用手挡着两只眼睛,泪水还是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我假装让生活平静下来,定期回父母家看他们,和迟欣好久没有拌过嘴了。我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其实,离开许然,才11天。
  我依旧和狐朋狗友出去饮酒作乐,只是,我突然空虚了,以前,我觉得我没追求,是个痞子。如今,我连痞子那点底蕴都没有。
  我可能被什么抽空了,原来,那一段感情,占了我体内的全部!
  程晖找过我一次,要我和许然和他一起吃个饭,我说我们没空。他说,那就算了。我说,你好好做一番事业,该成家成家,反正你也不是同性恋。
  他没说话。说,迟愿,尽管你看不起我,我还得说,有些东西我是怀念的,很怀念。
  那你好好怀念。我说。
  我现在,不是也只有怀念的份儿了么。
  迟欣突然打电话,她说,油条要见我们。
  谁?
  油条!她保外就医。
  我突然觉得什么东西不对了。
  18-20
  18
  和迟欣去油条家的路上,我专心致志地开着车,迟欣不时地看我,我目不斜视。她忍了很久说,迟愿,你怪我,对不对?
  你问这话,有意义吗?我把她噎了回去。她不再说话了。
  也许我们,都有一个预感,不好的预感。
  油条居然在自己的别墅里,保外就医,说的好听,无非是油条找了什么渠道打着幌子把自己从监狱里弄出来了。只是,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油条出门欢迎了我们。他清减了不少,肥油似的肚子小了很多。
  他把我们带到了他家的茶室,据说当年这是专门为我姐弄的,我姐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不过我们还是走了进去。油条淡定地坐下了,在一套像模像样的茶具旁开始摆弄起茶道来,听说这是从福建学来的。第一拨茶被他倒了,又满上了一拨。然后说,来呀,喝。
  我们坐下。迟欣问,什么时候出来的?
  有几个月了吧?
  怎么不通知我们?
  还没到通知你们的时候,现在到了。他咧开嘴乐。
  你这话什么意思?迟欣问,转头看了我一眼。
  监狱我蹲了,命根子也没了,你还跟别人生了孩子,我越想越不对劲儿。出来后,我就忙活这些事儿来着。也算对得起我自己是不是?
  出来报仇来了?我说。
  没错。迟愿你还是聪明。不过有点晚。我实话告诉你说,程晖撞车,你家被人抢,都是我找人干的。你以为我把什么都给了程晖了?我没那么傻!我的产业还大得狠,我还有的是钱,请得起人为我干任何违法乱纪的事儿!程晖丫命大,那么撞都没撞死。你呢,你别美,我压根儿就没想过弄死你,不过,让你高高兴兴地活着,那是没门儿!
  他说罢笑得那叫一个开心,为自己的策划乐着呢。
  你怎么能这样儿?!迟欣叫到。
  你还问我怎么这样?迟欣,你说,你嫁给我以后,心有一天在我这儿吗?!那个怂货好在哪儿?几个钱就打发的主儿你就这么念念不忘?你是恶心我呢还是恶心你自己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他妈的背着我,把我的孩子流了,还不止一次!你他妈的以为我不知道哪!他脸上的笑容没了,悲痛欲绝!
  迟欣脸上阴晴不定,我想,她至少觉得对油条有点负疚感了。果然,过了一阵,她说,对不起。
  油条楞了一下,这大概是头一次,迟欣跟他道歉。
  迟欣!你丫就牛吧。全天下人都欠了你的,你丫就牛吧你!
  我想起我把他的后代绝了,心里比较后悔和郁闷。我说,油条,那次事件是个意外,我没有想那么绝。
  他冷笑着看我说,你的事儿过会儿再说。
  迟欣,他接着对我姐,听说你又怀了个孩子?后来突然没了,是吧?
  迟欣看了我一眼。
  没了好啊,这才公平吗。你不要我的孩子,也不应该要其他人的,这才让我心里平衡啊你说是不是?那一推如何?立竿见影啊。
  什么?我和迟欣同时惊了!
  是你找人推我姐!我大声问。怪不得迟欣说有人推她,原来,真的有人。
  没错啊,听说你姐还和人争执着呢,一转身,正好给一下。你说你迟欣,挺着个大肚子还跟人吵架。你不是这样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