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作者:
千顷寒 更新:2021-05-29 17:42 字数:4793
“她以为她是个什么东西!朕的儿子,也容她想要就要,不要就丢掉吗?她真以为朕和永琪没了她就不行了?仗着朕的宠爱,屡次逃跑。她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你回去告诉永琪,不准再找小燕子!她是死是活从此与他再没关系!你再告诉他,天下女人何其多,不缺她小燕子一个,他想要谁,朕给他,不准他再想小燕子!”
“是,皇玛法。”面对皇玛法的大怒,我连连低头应道,恨不得把自己缩了又缩。
皇玛法发完脾气,看到我在下面缩成小小的一团,可怜兮兮的样子,又缓和道:“绵忆,你过来!”
我小心翼翼地上前,瞟了瞟皇玛法,忙又把眼神躲开,如同一个被家长训斥的孩子。皇玛法一把把我拉到他身边坐下:“朕又不是在训你,你害怕什么?绵忆,你是个听话的孩子,以后定不要学你阿玛,要找也要找个温柔贤淑的,像小燕子那样的,不准再做我爱新觉罗家的媳妇!”
我赶忙点头,那样的人,就是你塞给我,我也不敢要。
“嗯,”皇玛法又恢复了慈爱:“绵忆啊,永琪是朕的儿子,如今这番变故,朕也是不想。朕当初想着若是小燕子能够规矩一点,做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才送去管教,这也是为了永琪好,一家人嘛,闹闹腾腾地成什么样子。他们可不像年轻那会儿,经得起折腾。人年纪大了后,只想有个舒心安稳的家。谁知小燕子竟不知朕的苦心,不知好歹地跑掉。罢了,这样的媳妇不要也罢。只是怕永琪心有芥蒂,以为是朕逼走了小燕子,对朕心有不满,这样朕就很痛心了。”
“不会的,”听皇玛法的话中别有他意,我忙解释道:“皇玛法,您知道,阿玛一直都很感激您对他的宽容体贴,不管他做了什么错事,您对他都是一个慈爱伟大的父亲。阿玛知道,您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好,他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怨言。阿玛这次真的是为燕姨伤透了心,谁的话也不听,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在屋里舔舐伤口。其实阿玛现在已经好多了。若是孙儿回去再告知阿玛,皇玛法您对他的拳拳父爱,阿玛一定会更加感动,说不定心情也会大好。”
说着这段话,我心里直冒酸水。
“嗯,”皇玛法放心了,脸上愈发慈爱,拍着我的手道:“改明儿,你叫永琪过来,朕给他开解开解,这世上的好人好事又不是只有小燕子一个,别这么钻牛角尖。紫薇也好久没来见朕了,你去告诉她,她一直都是朕的好女儿,朕想她的很。尔康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就别再闹别扭了。他们毕竟还是几十年的夫妻,哪能一直都这样。你跟她说,她养了个好儿子,朕以后还会再重用他,让她放心,朕不会亏待她的。绵忆,这届的秀女朕都看过了,个个都不错,你若是看中了哪个,朕给你做主!”
“多谢皇玛法关心,相信阿玛和姑姑知道了,一定会愈发感恩的。”我看着皇玛法慈祥的眼神,心底慢慢升起一股凉气,他拍着的我的手也如针刺一般。当初捧在心头的小燕子,为了她连老佛爷也可以忤逆的小燕子,喜爱的时候连拐带妃子这样的大事都可以一笑置之,厌弃的时候就说“不是个东西”,不堪做皇家之媳,不问生死。对于恩宠一时的福家,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我已经不敢想他的关心有多少是出于亲情,有多少又是出于对于顺应他心意的人的满意。
在我们爷孙俩其乐融融的时候,淳妃亲自端了晚膳过来,笑吟吟道:“皇上,身体要紧,再重要的事也先吃了饭可好?”
“见过王爷。”
“娘娘吉祥。”我与淳妃相互见过礼。
“皇上,”淳妃一边摆着碗筷,一边若无其事地笑道:“昨儿个臣妾又看了一下这届秀女的名册,发现傅恒大人的孙女静宁也在其内。据内务府的人说,她在蒙古住了几年,由于前一阵子生病路上耽搁了,未曾赶上之前的初选和复选,您看这不大和规矩啊。”
“这有什么?”皇玛法不在意道:“春和已和朕说过。他富察家的女孩儿谁敢踢下去?走这个过场做什么?”
“说得到也是。”淳妃道:“说起来也好些年没见这孩子了,改明儿臣妾宣她进来逛逛可好?”
“这些事情你就看着办吧。”
我看他们还要说些梯己话,便起身道:“皇玛法,娘娘,孙儿也该回去了。”
皇玛法微一点头,又嘱咐道:“夜晚天凉,多加件衣服。有时间到福家,替朕看看紫薇。”
我应道;躬身退到门口,转身走出去,错过门口时,听得里面淳妃道:“皇上,今儿个十五阿哥的福晋来找臣妾,想替十五阿哥在这届秀女里讨个人??????”
出了养心殿,外面星光灿烂。我不经意间看到一个人影转过宫墙一角,向储秀宫的方向走去。仔细一看时,竟是桃花眼,不由心下暗笑,出宫回家。
偶遇 。。。
第二日,阿玛去宫里给皇玛法请安,我则来到福家,传达皇玛法的意思。
福家门前,一派清冷,大门紧闭。记得阿玛小燕子他们刚来京时,门庭若市,冠盖如云,与现在自不是一般光景。门房传报后,福尔康亲自迎了出来。
以前的福尔康,虽近中年,体型略显发福,但由于经年习武,保养得当,也算得上玉树临风,循循儒雅,不然,怎么能够引得紫薇和采荷一片痴心。而现在的他,若是贸然站在大街上,我几乎认不出来了。身形陡然消瘦了一大圈,往年的衣服穿在身上,竟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平日里干净爽利,现在胡子邋遢,神色颓废,不复往常的意气风发。尤其是驻了个拐杖,行走蹒跚。不到四十的年纪,看起来竟如同年过半百。
尔康看到我,自嘲道:“绵忆,你居然能来看我们。现在,记得我们的人已经不多了???”便引我进门。
我客气道:“姑父,你随便派个下人引我进去就可以了,怎么还亲自接出来?”
“好容易有人来了,何况,还是自家亲戚。”
自家人?你现在还在给我拉关系?我暗自嗤笑。姑父,对不起,我可从来没把你当自家人。阿玛以前和你称兄道弟,现在已是敬而远之,心有芥蒂。而我,你现在这个样子好像与我也脱不了关系。
来了客人,尔康好像精神了不少,准备将我引到正厅,我忙道:“姑姑在哪里?其实我今天来,一是看望一下你和姑姑,二也是代为传达皇玛法的关心。”
“皇上还记得我们?”尔康人蹭地挺立了不少,黯淡的双眼从25瓦小灯泡一下子换成100瓦日光灯,“绵忆,你是说皇上还记得我们?”若不是他行走不便,说不定又要上前猛摇我的肩膀。
我看了他这副惊喜的样子居然有些心酸,为了皇玛法虚无缥缈的恩宠,值得这样失去自我吗?整个人的喜怒哀乐似乎全系在别人身上。“姑父,其实再怎么说你们也是皇玛法的女儿女婿,不关心自家人,还能关心谁呢?”
“说的是啊,皇上怎么会忘了紫薇,忘记我们的过去呢?”尔康重新燃起了希望,饶是拄着拐杖,步伐也轻快了不少,一溜把我带到小佛堂。
“紫薇,你看谁来了?”
屋内燃着淡淡的檀木香,紫薇正端坐案前,面前放着一沓厚厚的佛经,一笔一画抄得很是恬淡安详。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淡淡道:“绵忆,你来了。”又低下头自顾自的抄写。
与你年轻时的美丽相比,我更爱你现在饱经风霜的容颜。
我突然想起这句话。以前的紫薇,端庄有之,秀雅有之,娇美有之,天真有之,如同一个不喑世事的少妇,对未来对家庭充满美好的憧憬和幻想,良善又不切实际。现在的她,则经历了家庭巨变,世事变迁,亲人背叛,心境大变,一点一点收入眼中,刻在不复年轻娇嫩的脸庞,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10岁。整个人脱去了年轻的幼稚和憧憬,只剩下希望泯灭后的万籁俱寂。
尔康怕我受到冷落,又补道:“紫薇,绵忆是代皇上来看你了!”
紫薇终于抬起头来,眼珠微动,泪水慢慢盈出:“皇阿玛???”这时候的她,爱情友情的背叛,只剩下这一丝亲情温润她干涸的心。
“姑姑,皇玛法一直记挂着你。既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也不要太伤心。你们毕竟也是几十年的夫妻,日子还是要过下去,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法,让他老人家看了也是心疼的很。”我不会安慰人,只能把皇玛法的话照样说过来。
“对啊,紫薇,你就听皇上的吧。”尔康一激动,要赶上前,被紫薇清冷的眼神止住了。
“绵忆,”紫薇慢慢开口,含泪强笑道:“你回去告诉皇阿玛:女儿不孝,一直以来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没有侍奉他左右,倒让他忧心。女儿已经尽力想忘记这一段惨痛的回忆,可实在办不到。即使女儿逼迫自己与尔康能做到表面的相敬如宾,可女儿管不住自己的心。一看到尔康,就想起另一个女人,唯有在这青灯古佛下才能找到一点点心安。皇阿玛对女儿的关心,女儿记在心里,只愿天天在这里为皇阿玛祈福,女儿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看着她痛心到极点又强自忍住泪水的模样,倔强又楚楚可怜,相信若是皇玛法在这里,必定要心疼地上前搂住,抱头安慰。可惜这里只有一个不顶用的尔康,想上前又诺诺嗦嗦的样子,紫薇看也不看他一眼。
“姑姑,你打算就这样过下去吗?”
“我以前以为,能和心爱的人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是最幸福的一生。现在才发现,只有这一卷卷佛经才是人的心安之地。从此,我不愿再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只想在这里让自己的心一点一点遗忘那星星,那月亮,那诗词歌赋和人生哲学,忘记过去所有的痛楚和美好。”紫薇含泪说完,又低下头蘸墨抄写,泪水一滴一滴点在纸上。
“紫薇???”尔康又一激动,鼻孔张大神情凝视着他的紫薇花,可惜他的秋波被紫薇面前无形的漠然化得无影无踪。
皇玛法的意思既已传到,我也无话可说,待转身时,想了一想:“姑姑,燕姨在半年前被皇玛法送到内务府管教,如今已是失踪已久,找不到人影,她没有来你家吗?”
紫薇的笔一顿,一滴墨汁落在纸上:“没有。”撕下这一张纸,扔掉,又新换一张继续抄写。
对于紫薇来说,小燕子是背叛她的姐妹,是仅次于尔康带给她最大伤痛的人。尔康她都能放弃,姐妹之情又有什么不能断掉的?
尔康长吁短叹地送我出门:“绵忆,以后常来我家看看你姑姑吧。她这个样子,只有你们能让她稍微安慰一点。”
看到福家其他的表弟表妹们闪烁黯淡的眼神和一派死气沉沉的福家,突然觉得紫薇真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她即使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想想她的孩子吧。不是每个人都像桃花眼那样已经长大,心里素质彪悍。这样的家庭环境,想让她的悲情感染到下一代吗?
※※※※※※
从福家出来,天色尚早,让随从们先行回去,只带了两个贴身侍从初一和徐明上街溜达。
福家估计以后也就这样了,紫薇心已死,整日里持经念佛,尔康永不加爵,其他几个表弟表妹也未见得有多好的前景,只剩下桃花眼,最近借着当值的机会,频繁出入后宫,与乐瑶私相幽会。若是他能抓住湖广总督的关系,想必还可以有进一步的未来。只要他们不再扯上我与阿玛,以后就与我无关了。
像我这种闲王,事情揽得多了,必定被皇上疑忌;做得少了,又被皇上说懒散不知进取。好吧,我还是愿意做一个懒散的人。
我悠悠地在街上闲逛,冷不丁斜刺里冲过一个人,撞在我身上,向后一个趔趄,初一忙扶住。我突然想起什么,这一幕好经典,好狗血,站稳看时,身上永琰送我的玉佩已是不见。
“快抓住那个人!”一边向初一和徐明喝道,一边急着追去。
初一已是先冲了过去,紧紧盯着那小偷。谁知他在人群里左拐右窜,旋即消失不见。
怎么把永琰给的东西弄丢了?我不由沮丧,耷拉着脑袋,今天真应该早早回家,别在街上晃悠,看我们的穿着,又只带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