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千顷寒      更新:2021-05-29 17:42      字数:4825
  “是什么人啊?不能让他们给我们让一下吗?”
  “我阿玛可是湖广总督,让我住这样的地方已经够委屈的了,还不给我最好的,你们是欺负人吗?”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任性道。
  驿卒紧张道:“各位格格小姐们,莫要为难我们这些奴才了。我们这里路远地偏,还请各位暂且委屈一夜。”
  “凭什么要我们委屈?我告诉你,我今天就要住那间,你赶快把人给我赶出来!”那个湖广总督之女又道。
  驿卒讷讷不敢动。
  那女孩直接上前拍了拍那间房的门。阿玛住在那个屋里。
  少顷,阿玛打开房门,默然地看着那个刁蛮的女孩。
  阿玛一身的穿着,虽说不上平凡朴素,却也不是大富大贵的样子。我们这一次外出,本就是秘密前往,生恐走漏了风声,所以大家都换下了平日的华服,穿成一般富足人家少爷的样子。而且阿玛最近情绪低落,满目愁容,精神不振。这些表现在那个刁蛮女眼中,就判断成了一个低等官宦之家。
  于是,那个女孩愈加理直气壮:“你出来,把这个房间让给我!”
  阿玛面无表情地瞟了她两眼,准备关门不再理她。
  那女孩立即上前撑住门:“本小姐说话你敢不听吗?”
  旁边几个女孩围上来叽叽喳喳道:“就是,瞧他的样子,还敢跟我们抢房间!”
  “是啊,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官小吏,能给我们让房间就是你的福气了。”
  “也不照镜子瞧瞧他的样子,配不配跟我们争。”
  阿玛攥紧了拳头,脸色难堪。
  旁边一文静女孩拉拉刁蛮女道:“姐姐,还是算了吧。”
  刁蛮女立即骂道:“你呀,就是这么无能,你愿住那些下等的地方你就住好了。反正你也住惯了,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吗?”
  文静女垂目不再言语,默默站在一边。
  桃花眼站出来道:“各位小姐请慎言。大家都是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还请相互体谅。”
  “凭什么让本小姐体谅你们!”
  蒙芷凤忍不住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我们先来的,先住这里有什么不对的,你凭什么要把我们赶出来?”
  “就凭你是个平民丫头,我是湖广总督的女儿,你又能奈我何?”刁蛮女得意道。
  “总督的女儿又怎么了,我们可是???可是???”蒙芷凤再傻也知道不能说出我们的身份。
  “是什么?不敢说了吧。我就知道,你阿玛虽然官职低了点,但你们要是把房间让给本小姐,本小姐心情好了,就让我阿玛给你们升个官如何?你不用感谢我的,你赶紧收拾东西滚开吧。”
  “你???”蒙芷凤一冲动上前扬手想要打那刁蛮女一耳光。
  桃花眼止住了她的手,淡淡笑道:“这位小姐,纵然你阿玛是湖广总督,我们亦有我们的骨气,万万不敢接受小姐的好意。若是小姐诚意相求,我们也不是不能将房间让给你。大家出门在外,偶然相逢,既是有
  缘。日后还会在京中有相见的可能,又何必闹的都不愉快呢?”
  “你这话倒像个人话,不像有人,懦弱地不敢出声,也不像有人,搞不清自己的身份。”刁蛮女眼睛一亮,满含赞许。
  桃花眼朝她微微一笑。
  刁蛮女突然微红了脸,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蒙芷凤在旁直跺脚。
  Kao,这人真是与他老爹一样,骨子里就喜欢靠女人。总督之女,真是一个不错的裙带关系。
  我本来在屋里看得津津有味,但也实在受不了了。想了一想,出来淡淡道:“你若是想把房间让给她,你就让好了,莫要拿我们做这个人情。”
  刁蛮女脸色一变道:“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这么说话?”
  “我是什么人?”我微微笑道:“这位小姐,若是我跟皇上请求将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指给我,你说皇上会听你的话呢,还是会看我的面子?你要不要试一试?”出门在外的皇室宗亲那么多,想必这话不算暴露身份。
  “你???”刁蛮女被我这话唬住了,愣愣地不言语。
  对待这种人,你若跟她讲道理,那是白费力气。她摆排场,讲权势,你就跟他比权势好了,看谁能压死谁?
  和绅过来拉过我关切道:“这么晚了,莫要跟这些人废话。她们这样的性格,进了宫有她们受的。在家即使真是什么天之娇女,入了宫,若是不懂得看人脸色,迟早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还有什么必要跟她们计较?”说罢,看也不看她们一眼,拉着我就走。
  路过阿玛时,我低声道:“您到底有没有想清楚您的身份?”
  阿玛身体一震。我知道他明白了我的意思。
  若是他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平民百姓,那么对于这种官宦之女就只能甘心退避三舍,诺诺忍让,这是这个等级社会的规矩。
  若是他还把自己当成一个高贵的阿哥,那么就拿出阿哥的款来,对待这种不谙事实的小姐凭他的阅历又岂能唬不住。而他自己都迷茫了,不知道如何摆正自己的位置,才在这些小姐们辱骂他时既略有反抗又极力忍让。这种不上不下的样子,我看了都替他为难。即使他现在失去了官方的身份,但若是他愿意,却不会失去他人格上的高贵,这一点,相信皇玛法也抹杀不去。那么,是他自己对自己怀疑了,否定了,才变得这么诺诺无能,犹豫不决。
  阿玛啊,您到底有没有认清自己?
  半夜时分,夜凉如水,我起来起夜时,看到院子里一抹淡淡的身影,细细一看时,竟是之前那个称呼刁蛮女姐姐的文静女孩。她静静地坐在石凳上,对着月色发呆。联想起晚上她姐姐对她的态度,想必各家都有各家的故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随便瞟了她一眼,就又回屋了,哪里想到今日所见到的人在我们日后会有什么瓜葛。
  都在添乱 。。。
  两个月的行程,终于抵达贵州,和绅又接到皇玛法的懿旨,命与贵州巡抚舒常一同前往云南,如查李侍尧贪污索贿确有实据,即传旨将其解任。
  几天后,我们到达昆明。
  下车伊始,云南巡抚孙士毅及早已到达的福康安前来迎接我们。和绅照常先下了马车,又转身将我扶下,我淡淡地朝他笑笑,这两个月来差不多都是这样,一路衣食住行和绅都安排得很是妥帖,确实很会照顾人。
  我站稳后,欣喜地走到福康安跟前:“瑶林。”这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
  福康安也面带喜悦,但我感到他神色中透出一丝不快,眼神微闪,难道在这里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吗?
  一行人安排完毕,便开始商议如何查案。重点以海宁检举信为依据,确定从李侍尧亲信家奴、李侍尧本人和馈送银两的几名属员三方面下手,分别调查讯问,为防止相互串供,又迅即采取措施,命福康安调集清兵,将有关涉案人员相互隔离起来。
  于是大家都忙碌起来,只有我这个闲人天天只是跟着看看。
  阿玛也没有提出回大理,我私下问他怎么不回去,阿玛慢慢道:“我出来本来就是为了散心,我若是真的回去,箫剑问我小燕子为什么没有跟我在一起,那我该怎么回答?难道告诉他京城里发生的一切吗?我难以想象到时候又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已经对小燕子彻底失望了,更不想见她的哥哥。”
  阿玛现在在逃避,沉浸在对小燕子的伤心失望之中,更不想面对与小燕子有关的一切。两个多月过去了,他还没有从这打击中完全挣脱出来,小燕子带给他的伤痕该有多深。
  ※※※※※※
  云南巡抚孙士毅这几天过得很是忐忑,因那日我们一下车,和绅便向他传宣旨意:“孙士毅由军机处行走司员加恩擢至巡抚,李侍尧操守平常,近在同城,岂无见闻,何以不据实参奏?”云贵总督与云南巡抚同驻省城昆明,既如谕旨所说“近在同城”,孙士毅怎能不知李侍尧的劣迹呢?
  这晚,我去找和绅时,看到孙士毅从和绅下榻处出来,点头哈腰,面带喜色。见到我,神情一紧,脸色突变,忙见礼匆匆离去。我心下疑惑,他们在做什么?
  我进了屋,看到桌子上放一礼盒,端放着一方青花砚台,雕琢得很是精美,相信里面也不止是一个简单的砚台。我明了了,有些惊异地看着和绅,心里突然有些难过,和绅真的是这样的人吗?之前道听途说是一回事,现在眼见是另一回事,毕竟之前他帮过我不少次,这两个月的朝夕相处相互之间也很熟悉了,现在也算是朋友,对于他这个人我还是很有好感,实在不想看到他最后有那样的结局。
  我关上门,回头问道:“致斋,你知不知道我们来是为了查处李侍尧贪污的,你还在这里收受孙士毅的贿赂,你怎么可以这样胆大?你就不怕有一天也像这样被人揭发吗?”
  和绅收起砚台,淡淡笑道:“王爷不必为我担心,这些东西我自有处置的渠道,不会有人知道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这人怎么想不到以后呢:“你这样长此下去实在很危险。官场上谁人不贪,我也不是那么拘泥的人。但凡事总要有一个度,若是过了就会有人看不下去。李侍尧之前皇玛法有多看重他,现在不是也是说办就办了,那么你又能逍遥几时?积少成多,迟早会被人查出来,我不想到时候看到你这个朋友也有这样的一天,你现在放手完全来得及。”等到皇玛法去后,还有谁护着你?
  “我既然这样做了,就不怕有那样的结局。”和绅眼眸幽深,我实在看不出他到底在打算什么,明知道这条路的下场,为什么还要这样执迷不悟?
  和绅走到我跟前,凝视着我,淡淡笑道,眼里的笑意直达心底:“王爷能为我担心,我已经很高兴了,其他的王爷不必多想。放心吧,有些事情以后就会慢慢知道。只希望王爷不要误会我是一个贪财势利的小人,我就很知足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觉得他隐瞒了很多事情,也不知道他收了这一笔贿赂高兴什么。那好吧,我用不着为他担心,他自己什么都有打算,我是多此一举。我垂目,略有点失望道:“随便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转身想要离去,还以为他也把我当作朋友的,原来不过还是泛泛。
  和绅拉住我的手,叹道:“王爷不要误会,不是我故意隐瞒,有些事情知道了对你并不好。今后有一天,我终会告诉你的。”
  “我知道了。”我撇撇嘴,闷闷地回去。对于他这种心思深沉的人,我确实一直都不了解。
  回到我下榻的院子,福康安刚从我屋内出来,看到我,拉住问道:“绵忆,你去哪了?哪都找不到你。”
  “没有去哪儿。”我淡淡回道,心里还是有点堵。
  “你是去找和绅了吗?”福康安看我的神色肯定了,脸色一变:“你怎么又去找他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和他来往太密切,这样对你不好。”
  “有什么不好?”我推门进屋,福康安跟了进来。
  “唉,我说的你怎么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福康安叹道:“现在李侍尧的下场你也看到,与他关系密切的官员都被隔离审查。和绅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与他走得太近,别人会怎么猜测?若有一天他也事发,你与他关系太好,你说会不会被牵连?”
  “是这样吗?”和绅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现在确实不知道了,我总觉得他说得另有隐情。
  “绵忆,你也不是一天两天见过这种事了,你说会吗?”福康安反问道。
  “可我觉得和绅不像是这种人。”我低声道。
  “绵忆,”福康安扶过我肩膀,盯着我道:“你认真告诉我,之前你与和绅并无交情,我们说他的不是,你也没有什么反应。为什么现在你处处为他说话,相交密切,甚至也听不进去我的劝告了?”
  “没有,瑶林,不是这样的,”我摇头,也认真回道:“我不是为他说什么话,也不是听不进去你的劝告。你说得没错,和绅的风评并不好,但那些只是外界传闻,真实情况是什么,我们并不知道。我们好歹也算同吃同行了两个多月,哪怕是陌生人也能成为朋友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