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竭力克制着，西弗勒斯面无表情地告诫道。
  “哦不艾琳，不要苛责他！这不是西弗勒斯的…他已经做得不能更好了。”莉莉焦急地坐在椅子的扶手上，凑近了视频窗口。艾琳终于笑出声来，只是摇着头说不出话。
  “西弗……”莉莉直起身来，小心地碰碰他的手臂，小声地说道，“你别太在意，他只是…我爸爸他不是……”
  “没错。不是故意的。我了解。没关系。”西弗勒斯干巴巴地说道。
  “呃，他的确是故意的。连他自己都承认这一点……”莉莉不自在地说道。
  就在刚刚，他们走到反幻影移形区域外之前，连姜云岫都开始不搭理丈夫，只跟女儿嘱咐了好多话，建议和分析她对中国魔法哪些部分的学习不必操之过急，让楚先生跟自己的别扭呆着去。然而，分别前楚云笙说的一席话，让兰婀从未有过的上前拥抱了他，也让姜云岫无话可说。
  “好吧，我答应你，下次不会把场面弄的那么僵就是了。——但是，别想我给他什么好脸色。”他用保证理智的眼神制止了妻子的打断，在路灯下看着心理上可能比自己还成熟的女儿，语气沉缓了些。
  “如果像你们‘以前’在一块儿时的样子，就什么问题都没有，那时候就算我管得着你，也都不会干涉。但是现在不同，你自己想想，这么多年来，他比你经过的、见过的、学过的都多，为人又那么强势，如果我再不强横一点，难惹一点，你被他欺负了怎么办？”
  ……听过莉莉的转述，艾琳也有好一会没有说话，喝了会儿茶，她抬头对儿子露出“我说什么来着”的眼神，但对方没有看到。西弗勒斯正在揉搓自己的脸。
  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认定了，只要他们两个有所分歧，就一定是他的错？难道真的是他长得太欠揍？
  “那么，好的。”他再一次放下手来，无力地说道：“未来的日子里，我会面对各种无法化解的敌意来满足楚先生那雌卜鸟般的‘护雏情结’，并对这种对待心满意足，没有问题，反正不是第一次了。”至少，这次他知道是为了什么。
  “倒也不必，我有解释让他好放心。”莉莉为他的玻璃杯注满茶水，鼻音有些塞重。
  “我预感那并不对我有利。”西弗勒斯低声道，“顺便一问，你给我喝的这是什么，雏菊浸液？它在变绿。”
  “菊花茶嘛。”
  “你的厨房里有一整罐大吉岭。”他指责道。
  “没错，还有同样会适合你的正山小种、普洱和铁观音，但现在的这里是晚上，而你昨晚一直没有休息，所以最好不要摄入更多的咖啡因。这正是我对我父亲所说的。”她抽了抽鼻子，故作严肃地说，“我告诉他：其实西弗勒斯是被我带坏的，我得对人家负责。”
  “真是好孩子。多么让人放心。”艾琳多愁善感地叹道。
  “哈。哈。哈。”斯内普面无表情地回应某人妖孽的笑容。
  艾琳想起什么来似的。“莉莉——”
  “怎么？”
  “告诉我，你是怎么爱上这个无趣的男人的？”
  没有犹豫，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被你算计的！”
  艾琳哈哈大笑。得意至极。
  两个人同时眯了眯眼，莉莉理直气壮地补充道：“而且现在依然兴趣不减。”
  轻轻拂去膝盖上的饼干屑，艾琳从旁边端起茶杯吹了吹，精明地看了他们一眼：“真是忘恩负义，与其让你们两个不爱表白的笨蛋哑谜打个没完，各自生闷气耽误时间，还不如直接惹火，这理智一旦罢工嘛……自然是吵得越热闹，说得越明白。你瞧，现在不是好了？有些低烧感冒，就是要让它更严重些，发起烧来，显示症结所在，才会好得更快。”
  莉莉对着电脑俯首抱拳，“你是老大，小的甘拜下风！”
  西弗勒斯假笑着点点头，“可以想象，正是因为有此真知灼见，你让你的丈夫一直高烧不退。”
  莉莉回头，小声地嘘了他一声。
  艾琳只是不以为忤地笑了笑，平静地看着他，目光中的理解让他无所遁形，“没能让你们痛痛快快地吵一场，把一切都说开，是他最大的遗憾。而有些机会，错过去，就再也不会有了……所以就算你的敏感，性格温吞是原因之一，可造成没法消除的阴影、让你到现在都跟‘父亲’这个词语犯冲，我们也有着很大一部分责任。”
  望着艾琳一如既往的平淡温和的神情，西弗勒斯轻咳一声，别开了目光。他会说自己曾经每每幻想着一过了十七岁生日，就可以操起魔杖将那“老蠢驴”一通暴揍，而怒气再强，也总是撑不起足够的勇气去冲破忍耐么？当然不，就算让他用舌头舔遍整个霍格沃茨的外墙，西弗勒斯也绝不想在莉莉面前开口承认，自己对仅仅是一个麻瓜的父亲其实有着多么深重的畏惧。
  腿上的轻柔触感让他抬头，只见坐在扶手上的莉莉垂手，在他的膝盖上轻轻地来回抚弄，回头对他安慰地笑着。心里忽地一阵虚弱，哦，去他梅林的六角形蛋蛋，他的博格特！这女人早就知道得比任何人都一清二楚！
  还能指望保留一点可怜的尊严么？
  别做梦了。
  “好吧，我道歉。”他低声而快速地说道。
  “真没诚意，”艾琳眯起眼睛，美美地品尝着她的烤饼，“不过，我接受。”
  “只要你别再提——”西弗勒斯随意地扫了一眼屏幕，却忽然被什么吸引了一般坐直了身子，疑惑地看了看艾琳。
  “请问，斯内普夫人，你在吃什么。”他忽然厉声质问道。
  艾琳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对他晃了晃自己的点心，指着上面隐约有着绿色亮点的玫瑰紫色果酱，“你是说这个？它叫做——善恶果。”
  没有理会旁边对着自己发出窃笑的莉莉，西弗勒斯对母亲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话语缓慢就像在质疑她的理解能力：“请用你仅剩的判断力，到阁楼东面，柜子的第三层，外数第二排，拿出左数第六瓶魔药，最晚在睡前喝掉它。因为在我的理解范围里，它是成长得最完美的梦靥莓。”
  “不，它是可以改善睡眠质量的善恶果。”电脑屏幕之外，突然响起另一个清澈而坚定的声音。
  “卢娜！！”莉莉惊叫。
  这一刻，比听莉莉讲最血腥的故事还恐怖的，西弗勒斯差点从椅子上直跳起来！
  好吧，其实他的灵魂已经这么做了。
  “耶稣基督……”他呆滞地说道。因为梅林已经不能阻止他教学生涯中“每届一个”的克星从屏幕后绕出来，坐到了艾琳旁边！这个一年级走进第一堂魔药课开始，就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其实是个菜鸟，却很快就发现那无数闻所未闻的魔药材料都只是她的疯狂幻想的女孩！为什么偏偏是她在这里！
  “你好，莉莉。你的晚上好，斯内普教授。”
  卢娜自然地坐在艾琳的身边，将魔杖插回了耳后：“很抱歉，不是故意没有跟你们打招呼，我正在补充我的笔记。”
  “没什么，你好吗，卢娜？”莉莉亲切地凑近电脑，笑得一片柔软，“小宝宝怎么样？”
  卢娜在鼻子底下把玩着项链上的其中一枚黄油啤酒软木塞，微笑让她的大眼睛不那么特殊了，“很好，他在睡觉。”
  上个月初，正逢莉莉放假回家。刚刚游历到亚马逊雨林边缘的雷古勒斯觉得妻子的症状，可能不是因为她所认为的“低原反应”，不放心地问了莉莉，这才发现她竟然已经怀孕快三个月。他们赶忙连夜回家，莉莉和瓦尔布嘉联合起来对他好一通发作，而卢娜替丈夫的辩解（“他只是认为自己不能再有孩子了。”）让雷古勒斯从此在老朋友们面前无地自容。
  “……别太在意克利切，他只是太过关心你，谁让你现在是布莱克家最重要的人呢？不过雷尔想得很周到嘛，让你和艾琳常常在一起，你的脸色好多了……怎么了西弗？”莉莉正开心地跟对方喋喋不休，西弗勒斯却准备站起身来离开。
  “不是茶，我想我急需一杯浓咖啡，如果不，那就是威士忌。”他压低声音说道。
  “拜托，别这么孩子气。”莉莉无奈地小声道，伸手挡住他。
  “有人在毒害我的母亲？”他嘶嘶地提示道。
  莉莉忍笑，回头对他挤了挤眼睛，【放心吧，你看艾琳的样子就知道，那肯定被她或是克利切换掉了，现在只是假装的草莓或覆盆子酱之类的。】
  他锐利地来回扫视着自己的母亲和莉莉，闭紧了嘴巴。【放任别人的愚蠢，相当于图财害命，你听说过么？】
  她对他撇撇嘴角，【那你手里至少有上千条人命了，斯内普教授。】
  “请留步，先生。”卢娜突然地对西弗勒斯说道：“我可以向你和莉莉提出一个请求吗？我知道莉莉一定会同意，但是他们说这一定要征求你的意见。”
  西弗勒斯怔了怔，瞥了一眼不知为何让卢娜十分信任的莉莉。
  “如果你的要求是教父或教母，我想我们的答案都是不。”他戒备地说道。
  “不是的，先生。孩子的教母将是金妮，这是我们在毕业之前就约好的。当然，你们已经将是很疼爱他的姑姑和姑父了，不是么？”
  也许，可以这么说。他内心恶意地冷笑，“那么……？”
  “我想知道，你是否愿意，我称呼斯内普老夫人为‘艾琳妈妈’？——我很真的爱她。”卢娜说着偎依在艾琳身边，而后者则慈爱地将她搂在了怀里。西弗勒斯这时才注意到，艾琳的手腕上多了个小一号的软木塞手串。
  “这到底是见——”他还没开始大声咒骂就已经气短，因为收获了两对严厉的视线，来自两个掌控了他生活核心的女人，还明确不过地暗示着——对孕妇毒舌，不是成年人！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不是么？”他说道，同时借着按揉额角的姿势用只有莉莉听到的声音嘶声道：“只要你不会开始叫我‘哥哥’，我就可以假装上天还在垂怜于我。”
  莉莉小声地笑了笑，虽然很高兴，但她和西弗勒斯一样摸不到头绪。就在上个星期五，艾琳还不无担忧地认为自己没法满足雷古勒斯的请求，因为那孩子太怪异了，让她不知怎么接近呢。
  他们又哪里知道，卢娜只是有一天在蜘蛛尾巷做客，不小心打了个盹，就梦游着走到了实验室。恍然间看到阳光下那个满头银发、摆弄瓶瓶罐罐的身影，就惊喜地大叫着“妈妈”，扑上去抱住艾琳哭了起来。
  “谢谢你的认同，斯内普教授，”卢娜神色淡淡地说道：“虽然你看上去并不同意。”
  “哦，亲爱的，他当然不会有异议，”艾琳抚慰地蹭蹭她的额头，同时狡黠地望着西弗勒斯，“他只是不愿让你听到他刚才长篇大论的抱怨。”
  “不，他没有在抱怨，只是因为被椒绿天蚕蛾感染而产生的反应——”
  “椒绿什么？”莉莉下意识地问道。
  “椒绿天蚕蛾，”卢娜郑重其事地复述道，翻开了手中厚厚的笔记本，“它有黑褐色的翅膀，在阳光下会显出暗绿色花纹，开始产卵并很快死去，但在那之前，会在黑暗、幽闭、少有人流的环境里存活很多年，最喜欢呆在藏书众多的角落里……”
  斯内普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又来了，她的什么什么蛾。几十年来，他一个人就喂饱了一个韦斯莱那么大的蛾子家族，如果真有这玩意儿的话。
  “会感染的翅膀鳞粉？天哪，好可怕。”莉莉打了个冷战，畏惧地看看西弗勒斯，在扶手上向前挪了挪，似乎在尽量离他远一些，“还有呢？除了以聪明头脑的思想为食——啊哈！”
  “莉莉，你肚子疼？”
  “嗯没什么，你继续说。”她若无其事地坐正，夹紧了胳膊肘，这开不起玩笑的小气鬼。
  “被感染的人会出现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言不由衷。所以看上去经常陷入极端偏执的情绪。”卢娜端坐在那里指向笔记的某处，“比如斯内普先生刚才的愤怒言行，其实是因为害怕自己无法被期望的人接受而产生的不安。”
  “啊，原来如此。”莉莉意味深长地点头，久久地望着西弗勒斯——她一定有上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