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放下提灯，眉眼被帽檐的阴影覆盖的样子让Jenny想起疯帽子。
  她转开眼睛，说：“来得及九点钟之前来回吗？”
  Carter说：“我会让司机去接我们。”
  Jenny这才点点头。
  Carter说：“所以，跟Nate相处的怎么样？”
  Jenny回答：“我们在试着做笔友。”
  Carter叹笑：“写信？在一栋房子里？我不知道Nate这么少男情怀。”
  Jenny说：“跟你在图书馆跟我开读书会如何？”
  Carter摸着下巴，舔了舔嘴唇，第一次意识到他的行为和Nate差不多。
  这个万圣节Jenny过的还算挺愉快，相比之下，比她晚回来的Dan和Nate都心不在焉，显然没怎么看进去电影。
  不过Dan很快没心思担心他前女友的现任与他妹妹之间的关系，转而忙于为了一封推荐信奔走，他的耶鲁申请就卡在一封推荐信上了。
  为了这封信他放弃掉Rufus一直教导的准则，把Chuck的隐私写成小说，并按受命去接近Bart　Bass打探消息。
  Jenny已经学会面对Dan时忘掉他Gossip　Girl的身份，不过哪怕仅仅作为Dan　Humphrey，他的套话能力已经非常强大。
  他想接近Chuck，只用了两个晚上，就一起喝过酒、一起打过架、一起坐过牢，从Chuck嘴里套出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关于他亡母的心结。
  他想接近Bart，一句话就让这个成功企业家改变主意把一个高中生带在身边，一天就探听出Bart年轻时为了生意纵火而意外烧死过一个人。
  只看这两件事，就够半点不意外Dan作为Gossip　Girl的真身了。
  事实上用不着Dan太担心，Jenny和Carter的往来的确在减少，他既然有了稳定的工作和女朋友，显然不能再像过去那么频繁地出现在图书馆。
  Blair的十八岁生日宴会Jenny也收到了邀请，显然是Serena要求的，不过她没去，Nate也是。
  Jenny和Nate已经通了半个月信，他们在日常生活中的对话仍旧很少，信的长度则在增加，Carter送给Jenny一个木头信匣，眼看就快要存满了。
  这个距离的确让Jenny觉得……很安全。
  她还给Nate看过她床底下过去那些漫画的原画稿，Nate拿着画稿那种表情简直就像……和某个超级明星握手，他真的认为Jenny的漫画是项了不起的工作。
  给家人的毛衣和围巾都织好后，Jenny收到动画工作室寄来的邮件。
  《一片叶落下，又飞走了》这部动画已经上映结束，DVD也发行了，动画工作室给她寄了一套典藏版，售卖的DVD还附赠海报。
  海报是Jenny在洛杉矶时画的，带点古典风格的水粉画，画面是一个窗台，摆着一盆花，一只鸟在旁边落下，收拢翅膀，简单的构图，清淡典雅的颜色。
  她展开海报走进屋，碰上Nate，他顺口问：“这是什么？看起来像你的风格。”
  Jenny回答：“是我的，我的漫画改编的动画的海报，上个暑假我就是做这个去了。”
  “哇哦，”Nate明显第一次知道，吃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强烈地赞叹，“哇哦……Jenny，你真是……了不起。”
  Jenny举起碟套：“已经发行了，他们给我寄了一份DVD，你要一起看看吗？”
  Nate一口说：“请务必给我这个机会。”
  他们在Jenny的房间，用电脑看完了这个十分钟的动画短片，画面颜色并不像流行的儿童动画那么鲜艳，而是带着水彩的淡雅风格，配乐极其动人。毕竟是面向大众的动画，Jenny漫画里那种孤独感被削弱了，温馨感则加强了。
  总的来说，是部出色的作品。
  Nate看的很专注，连动画结束后的字幕都看完了，在里面看到Jenny的名字他很明显地笑起来——这个实习经历是会作为大学申请资本的，Jenny没用笔名，而是本名。
  动画片播完了，Nate看向包装纸盒：“这名字……”
  Jenny说：“是出自泰戈尔的《飞鸟集》。”
  她念道：“夏天的飞鸟，飞到我床前唱歌，又飞去了。”
  Nate接下去：“秋天的黄叶，它们没什么可唱，只叹息一声，飞落在那里。”
  笑意在对视间逐渐消散了，连语言都忘掉，Nate身体微微前倾，向她慢慢靠过来，Jenny闭上眼睛，一个吻落在她唇上。
  Nate停留了一会儿。
  然后他向后退开，Jenny睁开眼睛，他们的目光自然而然碰在一起。
  Jenny安安静静的，什么话都没说，也没露出任何意外、惊惶、羞涩、排斥……任何表情，仿佛根本不懂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明白。在Nate看起来，纯洁又乖巧。
  Nate伸手捧住她的脸，又吻上去，这是一个深入和缠绵得多的吻。
  33、33　症状十二：秘密
  那个吻之后，一整个星期Nate都有点躲着Jenny，这从技术上没什么难度，日常中他们本来就接触不多，但他也没写信了。
  Jenny表现得非常平静，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Nate从来就没有给她写过信，也没有吻过她。
  她越平静，Nate就越心虚。
  周末和Dan一起出去踢球时，Nate问Dan：“你说过Jenny还不到恋爱的年纪，是什么意思？”
  Dan回答：“你能想象在恋爱年纪的女孩从来不化妆不穿高跟鞋出门只去图书馆吗？她还只是个孩子，没做好吻一个家伙的准备。”
  他随口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Nate说：“我在想，Jenny以后会和什么样的男生交往……或者结婚。”
  Dan笑道：“你现在就作为哥哥操心了？不过Jenny是我的妹妹。”
  这次短暂的对话并没有让Nate的心结有所缓解，可他总不能明白地问Dan：“哥们儿，我吻了你未成年的妹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你能不能给我点建议？”
  星期天Dan打工去了，即使他没写那篇关于Bart的报道，但至少关于Chuck的小说已经让他得到了他需要的那封推荐信，并且这次他吸取教训，没有跟与他创作理念不合的编辑翻脸，仍旧在为他工作。
  Nate独自在客厅看漫画，这个星期他把Jenny的漫画翻来覆去的看了很多遍，尤其是第一本，并不是他最喜欢、但让他共鸣最强烈的第一本，每一次阅读，都让他更加明白自己并不后悔那个吻。
  但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去面对Jenny。
  大门突然被推开，Rufus探头进来，看到他，“Nate，Jenny还没回来？”
  Nate看了看表，“应该快了。”
  Rufus把一个布袋拎进来，“我还要去画廊，告诉Jenny她要的颜料我已经买回来，她不用再去买了。”说着搁下颜料就关上门，Nate没来得及推拒。
  Nate放下漫画，走过去拎起布袋，打算趁Jenny还在图书馆没回来，把颜料放在她房间桌子上，让她一眼能看见就行了。
  他拎着颜料走进Jenny的房间，一眼就看到她画架上的一幅画。
  理所当然的，他这个星期回避Jenny，没有再向Jenny借过漫画，也没再进过Jenny的房间，不知道这一张画是什么时候开始画的。
  整幅画面大片的蓝色，一眼看上去几乎以为是天空，随后才发现那是天空在海面上的倒影，海波绞碎了云，在云上有一条飞鱼，画笔勾勒出它流线型的身体，长长的延伸到尾部的胸鳍，以及从海中跃起，就像在飞翔的一刹那。
  Nate还记得他给Jenny的信上写过的话，他写过的话……
  ——小时候我也想过一个故事，挺无聊的，就是一条鱼，它生活在海里，但向往天空。
  然后Jenny画了一条飞鱼。
  Nate站在画架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它。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其实没太久，身后响起开门的声音，Nate回过头，Jenny背着书包走进来，把书包放在桌子上，看了他一眼。
  Nate轻声说：“这是……为我画的？”
  Jenny说：“你不是打算假装我不存在吗？”
  Nate努力解释：“我罪恶感很严重，好像我吻了个孩子……”
  Jenny平静地说：“所以？”
  Nate低声说：“……我很抱歉。”
  有一种柔情在胸中，无法抑制，他走过去，捧着Jenny的头，低头去吻她。
  Jenny微微张开嘴唇，很安静地回应了他，许久他们才分开。
  Nate轻声，而又强烈地说：“Jenny，你真不可思议。”
  Jenny说：“你指这个吻？”
  Nate看着她的眼睛：“我指，你。”
  他松开Jenny，后退着出门：“我会给你写信。”
  Nate的确在信里提到了这个吻，说Jenny学的很快，Jenny铺开另一张信纸，写道，上辈子学的。
  她还没有把一切向Nate坦白的意思，但她已经想到这个问题，如果她告诉了Nate，有关穿越、有关电视剧，他会相信吗？
  Jenny从来不擅长揣度人心，可她觉得，哪怕Nate出于对她的尊重，也会相信的。
  她的确得面对这个问题了，因为信的后面，Nate写到，这个星期他读了很多次《三与三十万综合症》，他想知道，为什么在她十岁的时候，会感觉到那么大压力？
  Jenny没有继续写回信，想了想，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她的漫画《月亮船》，今天在图书馆Carter拿来还给她了。
  她把这本漫画而不是回信给了Nate。
  或许纸面上的沟通的确比文字交流更简单，Nate读了那本《月亮船》，一看就懂了。
  他来还书的时候并没有带着另一封信，而是站在Jenny面前直接跟她谈，“你比过去好多了。”
  Jenny点点头。
  Nate试着问：“它们……不再困扰你了吗？”
  Jenny摇头，说：“我正在尝试。”
  Nate问道：“它仍旧在？”
  Jenny的表情告诉他，是的，Nate认真地说：“告诉我，Jenny，你能够相信我。”
  “我相信你。”Jenny轻轻说，“但我还是害怕。”
  Nate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放在《月亮船》的封面上，“这是你暑假时候画的？”
  Jenny点头。
  Nate说：“Gossip　Girl说你暑假和Carter在一起。”
  Jenny看向他：“那是真的。”
  Nate收回手，低声说：“Dan说之前他是你唯一的朋友，他能让你画出这样的故事……他知道为什么？”
  Jenny仍旧点了点头。
  Nate看着Jenny：“但是你不能告诉我。”
  Jenny说：“我不能。”
  她还接受不了告诉……她认识的人。
  最开始她没有打算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世上恐怕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自己一生坦然清白毫无秘密，她的这个秘密哪怕在所有的少年期让她痛苦，她终究能走过去，背负起一切仍旧游刃有余。
  只是她本以为这段路程只有一个人，Carter是个意外，可即使对Carter说的时候，Carter是个陌生人。
  她恐怕终其一生都很难将这个秘密坦白。
  谈话无疾而终，Jenny不知道她和Nate算不算是陷入冷战。
  Nate没有写信，也没有再试图回避她，相反接触还增加了一点，态度的奇异却延伸到日常相处中，Dan都看出不对，问Nate：“你跟Jenny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Nate说：“她有本漫画……我始终没有读懂。”
  Dan撇了撇嘴：“于是你们开始圣战了吗？像注册派和反注册派那样，还是正义联盟和正义领主那样？说真的，Nate，我已经好几次看到你盯着Jenny屋里那张画，你不是被Jenny的画迷住了吧？”
  Nate低头笑了笑：“我是。”
  34、34　症状十三：距离
  感恩节临近，所有人都为节日准备忙碌起来，Jenny作为家里的大厨，提前三天就开始研究菜单，虽然她已经主持了好几年感恩节的厨房，但今年一起过节的人比往年都多。
  Nate本来要去他妈妈住的乡间别墅和他妈妈一起过感恩节，但通电话时他妈妈说要回到纽约，最终决定邀请他妈妈一起来Humphrey家过节，以及，Dan对发生在Jenny房间的两个吻毫不知情，仍旧想撮合Nate和Vanessa，坚持邀请了她。
  得利于剧透之便，Jenny还知道去年的客人Van　Der　Woodsen一家也会光临，至少Lily和Eric会来。
  给他们的围巾早已织好，放假之前Jenny就托Serena把礼物转交给他们了。
  感恩节当天，Jenny早早地开始处理食材，Dan和Rufus打下手，Nate正打算去接他妈妈，接了个电话，脸色苍白地说：“我爸爸被捕了。”
  Humphrey一家都立刻抬头看过去。
  不同于两个男人单纯的震惊，一个念头从Jenny脑中冒出：终于来了。
  Carter三个月之前就向Buckley家族告了密，现在他们才发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