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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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诉 更新:2021-05-29 17:36 字数:5202
Jenny点头:“耶鲁大学艺术学院。”
Carter鼓起嘴唇:“所以你是在给自己攒学费?”
Jenny没想到这个Carter都能猜到,镇定地回答:“还有我哥哥。”
其实Jenny现在就已经付得出一人份的学费还有多,她从十岁起已经画了四年,经常两三篇连载同时画,出了十本书——现在是十一本了,在美国漫画环境中,如果连十几万美元都存不下来,趁早别想靠这个赚钱才是。
随着名气的积累,Jenny的稿酬和版税也在增多,如今她画一页漫画的稿费是第一篇漫画的十倍,照目前的存款增长情况来看,在Jenny考上大学前完成目标毫无问题。
剧里Rufus戏称他也可以报考耶鲁,再让Jenny跳两级,就可以全家一起去上大学了,虽然是玩笑,但等到Jenny十八岁,不定她连Rufus的学费都付的起。
Carter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问:“那本小说你读完了吗?”
Jenny在Carter面前只读过一本小说,那本法文的:“读完了,两遍,阅读的乐趣全在查单词里消磨完了。”
Carter问:“你带着吗?”
尽管不明白Carter的意思,Jenny还是按他的示意从包里取出来:“在,单词还没完全记住。”
Carter从她手中抽出书,翻开第一页略略浏览了一下,然后开始读。
Jenny微微睁大眼睛,随后便凝神静听,看过两遍,她对大概剧情都有印象了,也不跟Carter客气,听完一段,就把书抢回来,就着那些不熟练的单词再看一遍,然后塞到Carter手里,Carter就继续读。
法语听起来比英语更有节奏和张力,因为在读书感,Carter的声音并不高,却也没有因为轻而显得模糊,低柔有力。
Carter读完了整个第一章,Jenny才想起她应该用手机录下来的。
SAT考试之后,Dan和Serena之间就暂且恢复了正常,不过Jenny知道暗流汹涌的局面才刚刚开始酝酿,因为Dan把她介绍给了他新认识的女性朋友Sarah,也就是剧中被称为撒旦之女的Georgina。
既然Dan和Vanessa认识了几年,这个他喜欢过的女孩儿都没成为Jenny的朋友,Jenny和Sarah见了几面关系仍旧毫无进展就不难理解了。
不过应Dan的要求,Jenny最近没怎么去图书馆,没课的时候都是到Vanessa打工的咖啡店,Vanessa和Georgina聊天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看书。
Jenny在飘满咖啡香气的落地玻璃窗旁读书时,Carter第二次拜访了Humphrey家的阁楼。
Rufus给他开的门。他还记得这个送Jenny回家的青年,“……Jenny不在。”
“Carter Baizen,”Carter看出Rufus明显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伸手跟他握了握,大方地说:“没关系,我把她落下的书送来,留在这里就行了。”
哪怕上次Carter给他留下的印象还不错,Rufus本能地反感这种衣冠楚楚,彬彬有礼,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家伙,而且Carter已经不是和Jenny或者Dan同龄的少年,是个男人。
Rufus对这种人接近自己的女儿感到十二万分的戒备,作为一个父亲本能地追问:“落在你那里?”
Carter扬了扬手中的书,回答:“准确来说是落在图书馆,我们一起在图书馆看书,本来可以碰面时还她的,但这两周她都没去图书馆,我这个周末也有别的事情。”
“她最近在munitea咖啡馆看书,和几个女朋友一起。”Rufus接过书,说。
Carter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显然带着点讽刺和不赞同,这让Rufus有些不快,他一挑眉:“你有什么不同看法?”
Carter沉吟地微微眯起眼睛,然后却转而说:“Jenny是个……非常乖的好女孩,每天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家里,再不然就是图书馆,从来不出去玩,从来不乱花钱,从来不爱好打扮,从来不喝酒抽烟,从来不沉迷网络,从来不迟到早退,从来不会忘掉一次作业。”
他勾起嘴唇,露出一侧比较深的笑容,那更接近似笑非笑的神色,“除了修道院里的姑娘,我就没见过一个十五岁女孩能循规蹈矩成这样,你家的教育真成功。”
Carter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话能造成的影响,说完就翩然转身而去。
Rufus一手拿着那本书,扶着大门,好久都忘记关上。
神经没有粗到一定地步的人都不会认为这段话是夸奖,Rufus想起他的十五岁,前妻Alison的十五岁,他的初恋Lily在他认识时的十七岁。
没有人提醒过他,十五年他都只是为自己拥有一个乖巧懂事从来不让父母操心的女儿自豪,但是回头看,他分明看到那不正常。
Carter的提示已经不能更明显了,Jenny在某种压力下把自己逼的非常紧。
Jenny回来后,Rufus向Jenny提到Carter来还书,他看不出Jenny是否觉得吃惊,因为Jenny只是点了点头。
整个晚上Rufus都没有入睡,回想着他记忆里从婴儿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的女儿,回想她是否因为调皮而晚归、打碎家里的东西、向父母强烈要求买什么东西、哭闹、和别的孩子冲突、被老师告状、甚至是成绩掉到A以下。
一次也没有过,哪怕Dan都有,Jenny从来没有过。
如果不被人指出来,似乎还挺正常,Jenny就是内向羞怯的性格,怎么会惹麻烦、闹出乱子呢,但是再怎么内向的小孩,也不该从小到大一次都没有过。
第二天Jenny照旧第一个起床做早饭,Rufus面对丰盛的早餐五味杂陈,Jenny从什么时候——是小学,就开始自己学做菜,没有人教她,没有人监督她,她自己搜罗和揣摩菜谱,学会一个个菜式。早在她上初中之前,Humphrey家的厨房就是由Jenny主宰了。
等到Jenny和Dan去上学,Rufus一个人在家,周六就是滚石音乐杂志为他的乐队举办的演唱会了,但他丝毫没有练吉他的心情,久久站在照片墙前。
Jenny当然不是永远都面无表情,她因为和家人一起玩闹而欢笑过,也因为学做菜切到手指掉过泪,对着镜头她会摆出恬静的笑容,但很明显,越是长大,她的情绪越是内敛,表情越来越少。在高中的这一年,Rufus怀疑自己有没有看见Jenny笑过——不是弯起唇角就叫笑,而是真正开心的笑。
14、14 病因二:内忧外患
白天Rufus给Alison打了打电话,他想是不是因为他过去的失职,从来没有注意到Jenny的反常,Jenny才比起爸爸更喜欢妈妈。
作为家里Jenny最亲近的人,Alison总该知道些什么吧。
Alison听了Rufus的担忧,沉默半响才犹豫着提醒,Rufus可以看看Jenny的漫画。
Rufus才知道Jenny已经是个漫画家。
按照Alison的提示,他找到Jenny签约的漫画社协定的在线漫画平台,付费下载了Jenny最新的一本漫画。
这篇名叫《广袤世界的无垠边际》的故事,讲的是一架纸飞机在大都市的冒险,它路过玩游戏的儿童、见过情书的男孩和折星星的少女,砸中公务员的文件包,它暗暗记住纸的各种用途,在橱窗外旁观各种材料和款式的飞机模型,远远仰望到真正飞机经过城市上空留下的云线。
一切都这么新鲜和多彩,它在城市里穿梭,想象城市之外更广阔的世界。旅程又愉快又艰险,它被墙和建筑阻隔、落在街上被车碾、跌在路上被脚踩、从树下飞过被一片树叶砸下来、或者只是风停了它被迫降落,每一次总会借着哪怕最微弱的一丝风重新起航。它慢慢变脏变皱,直到一场小雨过后,它被浸湿了,再也无力起飞。
然后它被一个百无聊赖的孩子捡到,展平、晾干、再次折成一架纸飞机,掷向天空。
最后一幅跨页彩画是蓝天白云,美丽的无尽的苍穹,印着黑色铅字的旁白:“无论多少次起飞,都会坠落。但是坠落之前,再起飞一次。”
不到一百页的漫画,Rufus看了一下午。从好的方面来看,这个故事还蛮励志的。但是隐隐透出的东西……作者不肯明说只肯暗示的东西……从一个画面、一句话让人心脏突然被击中,随后看到来自环境无所不在的压迫、面对整个世界的困惑和挣扎。
Rufus不可能怀疑Alison的话,仍旧做了许久的心理斗争,才能相信这是自己女儿的作品。
被Carter提醒之前,回想了一晚上Jenny的成长之前,他大概根本看不到这悲剧色彩的一面,只会为女儿遗传到自己的艺术细胞、家里出了个小天才得意。
现在,他很想知道Jenny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让她画出的天空这么柔和美丽,这么空旷寂寥。
Jenny画漫画是从十岁开始,且不说她之前的作品是不是一直这个风格,Rufus印象中,Jenny虽然从小就不爱说话,但明显年龄越大表情越少,九年级才开始连笑都不怎么笑。
Rufus毕竟当了Jenny十四年的父亲,多少清楚她爱较真的性格。往常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她最不喜欢跟人说,自己在房间里静一静、看看书,就好转了,大家都习惯不去打扰她。现在看来她根本没法自己调节,而是都憋在心里。
给Jenny压力的会是她的成绩吗。因为小时候成绩好,就一直要求自己半点不落后?常青藤周的时候,Dan想争取耶鲁接待员资格,然而被成绩不如他的富家子挤掉位置。Dan很难过沮丧,回家却向Rufus道歉,说明白他和Alison为了把他送进那间学校所付出的。Jenny是不是也有类似的压力?
Rufus时年轻时没上大学,如今很希望儿女能上一所好大学,完成高等教育,他的态度是不是无形中透露出来,让敏感乖巧的Jenny不断逼迫自己?
Alison显然没什么办法,不然她就不会明知道却到现在都没解决了,Rufus觉得自己当真搞不定,他向他唯一认识的一位母亲Lily求助去了。
出于对Jenny的尊重,他没说漫画的事情,只是说他突然发现Jenny太乖、太乖了,丝毫不像正常的女孩儿。
没有跟Jenny长期相处的人很难理解她的状态,Lily也不,对比她那个学生档案就像一部犯罪记录的女儿Serena,Rufus描述的Jenny简直是天使。
得不到有效建议、眼睁睁看着仍旧惦念的初恋为了别人试穿婚纱,Rufus满腔失落地回了家。
星期五学校放学很早,Jenny比Rufus还先到家,她正在整理Rufus收藏的唱片,自从Rufus宣布滚石杂志会为他的乐队办一期演唱会后,Jenny就开始帮他整理那一面墙的乱糟糟的收藏,按照演唱者的姓名首字母排列。
看到Rufus回来,Jenny一边浏览手中的唱片,一边问:“今天想吃什么?Dan和Vanessa出去了,只有我们在家。”
Rufus看着Jenny,不知道怎么委婉,干脆直说:“我作为父亲是不是很不合格?”
Jenny有点诧异地看向他:“就因为我做饭?”
Rufus说:“可是我没怎么看你笑了。”
Jenny套用Dan常说的话:“我一直这样。”
Rufus说:“不你不是这样,是越长大越这样,这一年最糟,”他干脆摊开了说“Jenny,我发现你从来没有出格的任性的举动,一点都不像普通女孩子。”
Jenny僵住了。
不像普通人——这就是她的死穴,这一句话就给Jenny无穷的恐惧,Rufus是不是知道、是不是猜到……害怕,惊骇,胆怯,慌乱,无数的情绪在心里翻涌,Jenny几乎颤抖,挤出一句话:“为什么你突然……”
Rufus坦白地说:“Carter提醒了我。”
Carter这个名字又是照着她狠狠一戳,但Jenny反而从恐慌中清醒过来,无论Carter说了什么,他说的并不是穿越的事情,Rufus的态度是指别的,更加浅显、平凡的东西。
Rufus试着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Jenny什么都不想说,沉默地把手中的唱片放回柜子上。
Rufus无奈地说:“Jenny,你得告诉我点什么,让我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错啊!Jenny几乎想尖叫,但随即她就想到了,Rufus的确做错了一件事。她这辈子最积极的一件事,比画漫画花费的精力还多——拒绝去康斯坦斯,被Rufus完全的无视了。
她问:“你为什么非要送我去康斯坦斯?”
可以说她前十四年都没有在康斯坦斯的一年小心压抑,要不然她的情绪不会累积到对只见过一次面的Carter爆发出来,他长着谁的脸都不行。
“从老师到学生没有一个不势利,老师任名门学生为所欲为照样给高分,学生在校园里搞等级制度,加入这个制度我这种出身的女生只能给她们当奴隶,不加入这个制度就会被排斥孤立,被排斥孤立的意思是——谁都不会多看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