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　第四章　秘密的一角
  沉默。
  持续许久的沉默。
  原因很简单，胡季从安东尼奥那得到的消息实在是太过重大，也太匪夷所思。
  胡季相信安东尼奥并不寻常，但也从来没有想到，最初就跟在自己身边的安东尼奥，竟然是泰坦诸神创造的“第十三个矮人”。
  据说，泰坦诸神创造的十二位矮人，在他们死后灵魂都被引导上了天空，化为天上的星座，永远护佑着矮人一族。这最初的十二位矮人，个个都强大而聪明，丝毫不亚于被泰坦诸神唤醒的其他神只。
  难怪有一次，自己身体内爱与美的女神在半梦半醒之间告诉自己，自己身边有一股压抑着的奇怪的力量，很古老也很强大，原来这力量的源头竟是安东尼奥。
  他曾经那么强大，但却始终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躯体。泰坦诸神创造了他也遗忘了他，他就成为矮人城市通古斯的雕像和见证者，看到一代代矮人建立起这座宏大的地下城市，也看到矮人发扬泰坦诸神赐给他们的“锻造”天赋。
  安东尼奥可以感觉到矮人们的幸福、愉悦，还有悲伤、痛苦。对没有“生命”的他而言，这一切都是新奇的，也都让他向往不已。
  接着就是通古斯大爆炸。
  巨大的爆炸不但摧毁了通古斯城，也摧毁了矮人与泰坦诸神的联系，甚至切断了通往火焰之源的通道——作为诞生于火焰之源的安东尼奥而言，他对这些通道非常熟悉，但当时他还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像。
  不过，大爆炸带来的震撼，还有此后矮人的遭遇，让安东尼奥的自我意识开始诞生。他渐渐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渐渐地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但是，时间流逝得飞快，当他真正觉醒时，已经被冒险者当作古代遗迹，从通古斯中搬走。在贝尔某些贵族富商的收藏品中陈列许久之后，终于在一天，他发现自己有了完整的生命，确确实实地“活”了过来。
  “你知道，在贝尔那样的地方，矮人出现在人类社会之中，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成为奴隶。”安东尼奥最后淡淡地说了这样一句。
  获得生命的安东尼奥，并没有像他的兄长姐姐们那样，得到泰坦诸神的祝福，因此，他体内泰坦诸神赐与的力量也就没有觉醒。
  在被贩卖了几回后，他终于遇到了月光，两个奴隶都不甘于自己的命运，都想为自己的种族做些什么。当胡季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的机会来了。
  当时，胡季是绿塔城最著名、也最值钱的奴隶，他的逃跑，让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人会注意随之而发生的，一个矮人、一个幼精灵逃跑的事情。
  但是，原本只是利用对象的胡季，在逃跑过程中却帮上了大忙，甚至让安东尼奥与月光的命运渐渐与他绑在了一起。
  “靠，原来是一个一万多年的老家伙……难怪这么神秘！”许久之后，胡季才悠悠叹了口气。
  安东尼奥此前的掩饰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他此刻向自己敞开心扉，完全交出自己的秘密，这恐怕是矮人一族绝对会忠诚于自己的标志。
  “比起神秘，恐怕谁也不能和老板你比。”
  说出了心中的话，安东尼奥的神情开朗了许多。他本来担心胡季会不相信自己，现在看来，这位老板接受超常事件的能力非常强。
  “这倒是，我的来历……比你只怕更有戏剧性。”胡季叹了口气。
  他想解释自己的来历，又觉得没有办法说清楚。告诉安东尼奥自己实际上是抢了人的身体的狐狸？还是告诉他自己是从另一个位面踏破虚空而来？
  “我可以猜到一点，你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甚至有可能真正拥有魔族血统。只有这样，你才能超越尤诺班世界的种族成见，才能平等地对待所有的种族。”
  安东尼奥的猜测有对的也有错的，但已经很接近事实了。
  胡季不想多解释这个问题，他点了点头，表示默认了安东尼奥的话，然后把话题转到开始的问题上。
  “刚才的地震，放在火焰之源里其实是‘天震’，是上方发生了大地震，然后震波传到了这里……我们出去看看吧！”
  胡季这样判断是对的，他们一出传送门，就感觉到强烈的震感。因为震波传送需要速度，所以这场大地震他们受了两次。
  “似乎是从海里发生的……”
  判断了方向之后，胡季推测这场大地震发生在尼斯西南的大海中，恐怕距澎湃之源也有非常远的距离。
  “又是一个预兆……”在门边等着他的月光，喃喃自语地说道。
  这话让胡季警觉起来：“月光，什么预兆？”
  “突凯人的神典，你还记得吗？离开阴影镇的时候，那个老萨拉丁曾经和我说过，神典中记载的末日预兆中，有这种空前规模的地震。”
  “靠……”
  胡季对那神典本来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但是，听到月光这时提起，心中不由一动。
  安东尼奥并不知道泰坦诸神之间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知道，突凯人信奉的真神，只不过是泰坦诸神的一个神侍，一位品阶比较低的神只。
  但是，在众神消失之后，这位神只不但仍然存在，而且成为突凯人的主要信仰；那么他留下的神典，也就一定有其意义。
  神只所说的末日，究竟是什么？
  胡季把自己的这个疑问说出来，月光对此也不能解释，胡季只能叹了口气，把这个疑问先放到一边了。
  连安东尼奥都不太清楚的东西，月光当然也不清楚。
  胡季隐约觉得，这个末日，与古代神只的消失肯定有极大的关系。哪天自己体内的爱与美之女神苏醒，自己再从她那寻找答案吧！
  让矮人们尽快拓宽通往传送门的甬道之后，胡季便匆匆赶回了尼斯镇。
  这一来一去花掉了他两天的时间，但等了他两天的约翰逊大魔导士倒不显得着急。因为他正饶有兴趣的在炼金室与艾迪森一起，讨论有关火元素爆弹的改进问题。
  “是的……是的，这些火晶石碾压成粉末状后，爆炸得会更充分。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有时用品质更高的晶石制成爆弹，威力却比不上更差的……不过，关于晶石的粉碎是一个大问题。大师，你知道，火元素晶石是所有魔兽晶石中最不稳定的……”
  大概是得到了约翰逊的启发，艾迪森正一直在点头。
  胡季在外边听到他的声音，脸上不禁挂起了微笑。
  这位炼金术士的水平实在算不上高明，虽然发明了火元素爆弹，但也仅此而已。希望经过约翰逊的指点后，他能够发明些更有用的东西。
  因此，他并没有急于去打扰，而是在外头等了会儿，在他们的讨论结束之后才走了进去。
  “两位，大地震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吧？”
  “我这里的屋子，连火元素爆弹都炸不掉，那点地震算什么，就是将一些瓶子给我摔碎了。”
  艾迪森现在明白了这位老板的脾气，因此口气上就算不得什么恭敬。
  胡季尊重的是有能力、有价值的人，而不是表面上恭敬谦逊，却毫无用处的废物。
  “我有到尼斯镇看了，除了一些老旧的建筑受损外，大多数建筑都很好，皮蓬先生已经去救助灾民了。”约翰逊的话语比起以前要客气得多了。
  胡季的所作所为，让他认识到这位伯爵志向不小，也让这位并不是很喜欢权贵的大魔导士生出不少好感。
  “约翰逊大师，你的身体没有问题了吗？”胡季问道，他指的是那些傀儡虫。
  “多谢你的关心，伯爵大人。”约翰逊挥了挥手臂：“我感觉很好，我甚至觉得，自己就像三十岁时那么健康！”
  “那么大师要不要出去走走？”胡季又问道。
  两人离开了炼金室。艾迪森虽然不太关注世事，但也明白他们有话要避开自己谈，因此就没有跟出来。
  炼金室与伊甸园相距甚远，这是胡季怕艾迪森弄出的嘈杂声音将游客吓走，而有意安排的，但是，炼金室这边的景致也相当不错。碎石嵌成的道路，两侧垂柳依依，垂柳之外则是绒毯一般的绿草，越过栅栏一直延续到远处的小山之上。
  “很有田园味道，对不对？”两人走了一会儿，胡季突然问道。
  “嗯，尼斯镇是我见过的最干净，也最整洁的地方了，住在这儿，确实是一种享受。”
  约翰逊的话并不是一种恭维。
  这个时代，尤诺班的绝大多数城市，还处在没有足够的下水道的状况中；抽水马桶尚未发明，居民区的街道上往往臭气熏天。尼斯则不同，胡季从规画起就非常强调整洁卫生，如果评选尤诺班最干净整洁的城镇，尼斯不是第一也是第二。
  “如果末日来临的话，这一切……还会存在吗？”胡季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约翰逊大魔导士：“大师，你知道末日吗？”
  约翰逊本来轻松的表情僵住，接着消失了。
  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侧过脸来与胡季眼神相对。
  “是的，我一直在追查有关世界末日的事情……不只是我在追查，很早之前，就有人在追查了。”
  “……突凯人的神典中记载的末日预兆，现在都一一应验了。虽然在雷霆高原上我们有就此交流过，但我总觉得大师你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
  胡季说完，却不再与他目光相对。
  他平静地看着前方，一小队精灵少女，带着银铃般的笑声，从他们面前穿过。看着她们如同人类少女一般的天真活泼，胡季脸上又浮起了笑容。
  约翰逊大魔导士点了点头。
  胡季的怀疑是对的，在雷霆高原时，他并没有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告诉这位伯爵，当时他觉得这位伯爵缺乏教养而且轻浮，不是一个保守秘密的人。
  但现在不同，多日来的同甘共苦，让他已经非常了解这个年轻的伯爵。他轻佻的外表之下，可是隐藏着一颗深沉的心。
  “有关末日的传闻已经非常古老了，事实上……嗯，在万年前就有末日的传闻。但是，真正说出末日会来临的，是一千七百年前的一位大预言家，他的名字叫诺查丹玛斯。
  “诺查丹玛斯写了一本预言诗集，名字叫《诸神黄昏》——这书现在已经找不到全本，但流传下来的部分中，他的预言几乎全部灵验。
  “在《诸神黄昏》残卷的结尾，他提到了世界将被黑暗吞噬，一切会重回起点……天空中降下的不再是雨而是火，大地颠覆，巨龙的咆哮变为哀鸣，来自无法抵达之处的魔鬼将成为世界的主宰……”
  “这是什么意思？”胡季的心突的一跳。
  无法抵达之处？地球对于这个世界而言，确实是无法抵达之处；魔鬼？自己便被称为“魔族咏唱者”。
  单从这两点来看，自己倒很有可能是这个预言的主角呢！
  “其实就是说，魔族会再次入侵，真正的魔族！”
  约翰逊粉碎了他的胡思乱想。
  “人类成为尤诺班的顶点，支配着其他种族的命运，之所以会如此顺利，与一万多年前的魔族入侵有着密切的关系……”
  “等一下，等一下！”胡季蓦然想起一件事情，他脸色一变。
  “怎么？”约翰逊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胡季。
  “魔族是怎么来到尤诺班的？这一点我非常好奇，大师。”胡季捕捉着自己大脑中的想法，慢慢地问道。
  “魔族的来临问题，已经在历史典籍中找不到了……要知道，那个时候，精灵一族才是尤诺班的主宰，矮人是他们的同盟，地精则是他们的贸易伙伴。至于人类，是在魔族大举进攻、精灵在抵御中损失惨重，这才成为精灵不得不借助的力量。”
  对于人类在远古的地位，约翰逊有清醒的认识。
  “这一点，我们在达尔诺的冒险得到了证实。”
  想起达尔诺的精灵死灵对于人类的态度，胡季点了点头。
  历史就在这儿发生了断层。那些一万多年前的精灵死灵们，记得的是魔族入侵前的历史，而人类记录的则是精灵的统治地位动摇后的历史。在魔族入侵到精灵的地位动摇，这中间的历史，暂时还只是个谜。
  “让我想想……鱼人被称为神之弃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胡季猛然意识到自己想捕捉的念头是什么：“他们这个部族，成为整个尤诺班唾弃的对象，最终被放逐到外岛，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约翰逊脸色变了，胡季的话虽然不直接，但意思很明显。
  鱼人之所以成为“神之弃民”，原因恐怕就是当初他们打开了时空裂缝，召唤来了异界的魔族！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被放逐了万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