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个保留古朴民风的小镇显然历史长久，虽然远离大城市，却非常雅致，四处都有以前留下的古建筑，连居民们盖的房子都非常有特色。尤其走在堤上，岸边是初冒芽的杨柳，流水潺潺，两岸檐牙高啄，相互呼应，别有一番古意。和生活在繁华过度的城市里截然不同，来到这，时间似乎都变慢了许多。
  不过，感觉倒和恋人非常像。
  “……我很好奇呢。”
  身旁的丽纱忽然冒出一句，蒋行磊拉回心思。
  “什么？”
  发觉他心有旁骛，丽纱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又道：
  “我在说，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这样的男生，会和我哥哥那么熟呢？”
  不明白为何这么问，蒋行磊没有马上答话，只微怔看她。
  丽纱笑了笑，道：
  “因为我哥这个人从小到大基本上都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朋友，就连现在，女朋友也不见一个，难怪我妈会急，虽然说他也没到非结婚不可的年龄，不过依他的性子，恐怕不管过了几年都一样，谁叫他打扮得老是这么土气，人又闷……”
  “没这回事！”
  蒋行磊突然打断道。
  “老师一点都不闷。”
  丽纱诧异地看看他。
  “是吗……”
  嘀咕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笑起来。
  “对了，我都差点忘了你是他的学生而不是朋友，刚才说的话不要告诉我哥哥，要被知道我在他学生面前这么吐他槽一定觉得很没面子！”
  皱皱眉，蒋行磊脱口道：
  “我和老师不是……”
  猛然住了口，把差点说出来的后半句收了回去。
  不是朋友，但也不是单纯的师生，而是更亲密的……
  “什么？”
  丽纱睁着大眼望他。
  “没什么。”
  虽然明白对方没什么用意，但就算是亲人，他也不喜欢听到有人这么说恋人。
  沉闷，无趣，老土……
  在什么都不了解以前，他确实也这么浅薄地认为，并且还深深伤害了对方，至今仍令他懊悔不已。
  不过，他很庆幸自己看到了那个男人最美丽的一面。比任何人都美丽。
  是他见过最美最吸引他的人。
  *　*　*
  “小磊，来一下！”
  丽纱突然挽过蒋行磊的胳膊，朝迎面走来的几个女孩打起招呼来。
  “丽纱！”
  女孩们跑过来，目光一致看向蒋行磊。
  “这是谁呀？”
  “你的朋友吗？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一双双眼睛好奇地望着自己，那眼神一看就晓得对自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蒋行磊没有说话，原因是身旁的丽纱忽然挽紧了自己。
  “他是我家的客人！”
  故意暧昧地说着，丽纱炫耀似的眨眨俏皮的长睫毛。
  “客人？”女孩们仰慕的眼光一愣，对看一眼，惊讶地道，“难不成……”
  丽纱不置可否地笑着，特地朝蒋行磊使了个眼色。
  明白她的用意只是演戏给人看，蒋行磊也不便多言，倒是其他女孩误会了。
  “丽纱！你把男朋友带回家了？你那个C大的王子怎么办？”
  “什么王子？只不过比较受欢迎罢了，我才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丽纱不屑地道，同时将头靠在蒋行磊的肩膀上。
  “这一位，才是我正宗的王子！好了，不和你们说了，我和小磊先走一步了，拜拜~”
  向看得目瞪口呆又羡慕不已的朋友挥了挥手，丽纱得意地挽着蒋行磊走了。
  *　*　*
  “……可以放开我了吗？”
  走了一段路，蒋行磊忍不住道。
  “啊？”在朋友面前出足了风头的丽纱心情正愉快，忽听他这么一提，才想起自己的手还挽在对方胳膊上，眼珠子转了转，她并未马上松开，反而狡黠地笑了，“你不喜欢女人这么挽着你吗？”
  出于礼貌，蒋行磊没有推开她，对于她的问题也只是淡淡一笑，不说话。
  得不到回答，丽纱又问：
  “或者……你不喜欢被年纪比自己大的女人碰？”
  面对挑衅的眼神，蒋行磊移开目光。
  “不是演戏吗？”
  平淡无波地提醒着，他不是没有听出丽纱对自己的暗示，以前他都会不当回事，自动上钩的鱼儿没理由拒绝，何况对方还是个充满魅力的女性。不过现在，他宁愿不要招惹。
  “对呀，谢谢你肯配合，那些人现在一定嫉妒死了！”
  丽纱大力点着头，满意地道。
  “因为你很帅，又成熟，一点看不出比我小……”
  这么直接的赞赏以前也不是没有听过，但蒋行磊只是一笑了之。
  “虽然我喜欢比我大的成熟男人，不过……”丽纱忽然语气一转，“现在好像蛮流行和年纪小的男生交往的耶。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女朋友是不是比你大？”
  一怔，没料到丽纱会问到这个，蒋行磊的眼中有片刻讶异。
  不等他回答，丽纱就笑了：
  “被我猜中了？我就知道，像你这么帅的男人，不可能没有女朋友，对吧？”
  愣了半晌，蒋行磊的头点了下来。
  “我……有喜欢的人。”
  “你还真诚实呢，”丽纱咋咋舌，“不过让我挽个胳膊也没什么吧？我也是很有行情的呢！”
  见对方以玩笑似的口吻问着，蒋行磊也笑了，耸耸肩，任由她挽去。
  女人是虚荣而可爱的生物，这一点不可否认。
  *　*　*
  回到家，在进门之前，丽纱放开了一直挽住他的手，突然道：
  “你喜欢年龄比你大的人……也就是说，我有机会了！”
  趁蒋行磊还没反应过来，她就率先进了玄关。
  开玩笑的吧？虽然接触不多，但蒋行磊也看出原丽纱是个个性与凡事认真的原庭信完全不同的女孩，说出的话往往夸大了好几倍，让人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
  进门后，发现原庭信也已经回到了家，他欣喜地走过去。
  “老师！”朝周围看了看，趁其他人都没注意过来时悄悄问道，“你出去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
  原庭信瞥了他一眼，翻开报纸。
  “忘了。”
  不知是否错觉，蒋行磊觉得他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忙低声问：
  “老师，你不舒服？”
  “没有。”
  一样是冷淡的回答，这让蒋行磊不知所措起来。
  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小磊，你和哥在说什么？”
  这时丽纱又插了进来，让还想问些什么的他只好先打住。
  “没什么。”
  兴致勃勃的丽纱又对一旁看报纸的原庭信说起来。
  “我刚刚陪小磊去散步，遇到长美她们，跟她们说小磊是我男朋友，把她们羡慕死了！”
  “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生怕恋人误会，蒋行磊忙解释道。
  “无所谓啦，瞧长美她们那样，小磊绝对是很有女人缘啦，哥，他在你们学校应该也很受欢迎吧？”
  “哪有那种事……”
  丽纱虽然在问原庭信，却笑嘻嘻地面向自己，蒋行磊赶紧摇头否认。
  “哇，你脸红了！总算给我看到你像比我小的样子，该不是害羞吧？”
  丽纱叫着，就要往蒋行磊脸上摸去。
  突然原庭信把报纸往桌上啪地一放。丽纱的手在空中停住，两人朝他看去。
  “去厨房帮妈的忙！”
  对妹妹下着命令，原庭信的脸在瞬间有些阴沉。
  丽纱虽然嘴上不乐意地嘟囔着，也还是起身往厨房走去。
  蒋行磊也愣了一下，对于这个样子的原庭信他还有些印象，那是对不合格的学生毫不留情的“杀手讲师”的面容。
  “老师……”
  “我去打个电话。”
  忽然说道，原庭信也站起身，往楼上走去。
  客厅一下只剩蒋行磊一个人晾在那儿，一时间摸不清楚头脑。
  是不是哪里弄错了什么？
  *　*　*
  二楼，原庭信靠在门背上，自我厌恶着，依然吊着绷带的手腕也隐隐作痛。
  只不过半路遇到，妹妹会带行磊出去逛逛也是出于一番好意，会在朋友面前炫耀也只是喜欢出出风头而已，为什么他却这么生气？
  甚至于迁怒……
  暗暗地他对妹妹和蒋行磊说了声抱歉。
  恋爱是一种会让人变得自私的东西。
  这点他充分体会到了。
  吃饭的时候，丽纱不停和蒋行磊说话，虽然原庭信想装做视若无睹，却也仍能感觉到恋人强烈的视线。由于他本身就是个不怎么喜欢在饭桌上说话的人，所以一餐下来一言不发也没引起家人的疑惑，倒是蒋行磊一直望着他。
  知道自己的态度是奇怪了些，即便想掩饰也掩饰不了，可他就是没法心平气和地对着蒋行磊，唯一可做的就只有快快吃完饭离开饭厅。
  伤的是左手，所以并不影响吃饭，他很快就以吃饱了想先上楼为借口放下了筷子。
  哪知才在房间坐了一会，蒋行磊就也进来了。
  “老师，”他快步走过来，“手是不是很痛？你都没怎么吃东西……需要我帮你换药吗？”
  怔了怔，明白过来爱人以为他身体不适才赶紧跟了上来，原庭信不由得感到一阵懊悔。
  “不，没什么，不是很痛……”他摸索着受伤的手腕，“你下去吃饭吧。”
  恋人一直在关注着自己，他却在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胡思乱想……
  蒋行磊轻轻拉过他的手。
  “还是换个药比较好，我也已经吃好了，现在任你差遣。”
  看到他像头大狗般笑了笑，原庭信的脸渐渐浮起羞赧。
  这样的笑容如果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话，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可是……
  忽然想起行磊也对丽纱这么笑过，就在河堤那边看到他们挽在一起时。丽纱本来就是个喜欢和人套近乎的女孩子，可为什么行磊也……
  只是笑，却也让他那么难过。
  “老师？”
  对于他忽来的怔仲，蒋行磊唤了声。
  “你怎么了？”
  “没什么……”
  原庭信迅速收回手。
  “待会我还要洗澡，洗完再换吧。”
  “哦……这样啊，”蒋行磊了然地点头，“那我也和你一起洗吧。”
  望见原庭信惊讶的目光，他忙又补充道：
  “我不是要做什么啦，只是想帮帮你，一只手洗不是很不方便吗？”
  原庭信红着脸低下了头。
  “也不会……”
  虽这么低语着，他却不是很认真地要拒绝。
  蒋行磊忽然停止了说话，定定地注视着他。这时原庭信抬了下头，正好望见那深邃的目光，愣了一下，立即面红耳赤地垂下。那种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了，深沉而又热烈，就好像熔入了千百年的业火……是想要抱他的前兆。
  可是这里是……
  说好了不准乱来的，但现在的他并不想抵拒。
  就在蒋行磊的嘴唇即将触碰到他时，门一下被推开。原庭信吓得脸都白了，好在蒋行磊也快速地拉开了距离。
  进来的是丽纱。
  “喂，你们怎么吃完饭都跑到屋里缩起来了？不出去玩玩吗？”
  看丽纱的模样，似乎并未发现。
  “你为什么不敲门？”
  原庭信有些气恼，明知这是妹妹的坏习惯，他还是忍不住质问。
  想着以后是不是锁起门比较好，但两个男人在屋里还把门锁起来，这会让人感到更加奇怪。
  “忘了嘛，”丽纱走过来，又笑着对一旁的蒋行磊道，“小磊，要不要出去逛逛？今天有灯会，我带你去这里晚上最热闹的地方哦。”
  “不，我和老师……”
  “哎呀，你和哥哥在一起会很无聊的，他这人不喜欢玩！”
  丽纱叫着，同时对原庭信道。
  “哥，不如我帮你招待小磊吧，你一个人看书倒没什么，可小磊肯定喜欢热闹些呀，把他闷在房里就太可怜啦。”
  本来还想说大家可以一起去，在听到妹妹的话后，原庭信愣了下来。
  丽纱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蒋行磊拉开挽过来的手，走到他身边。
  “不用了，我也喜欢在屋里看书。”
  “不会吧？大过年还埋头读书的就只有哥一个，你怎么也和他一样呀？这样会很快变成老头子的！”
  “我不……”
  “去吧。”
  还在极力拒绝丽纱的邀请，身旁忽然冒出的话令蒋行磊惊讶地扭过头。
  只见原庭信微笑地望着自己。
  “你就和丽纱出去走走吧，我也不知道像你们这个年龄的人喜欢玩些什么，丽纱可以带你去，闷在家里确实不好。”
  “老师！我……”
  急急忙忙地正要说话，却被丽纱的欢呼盖过了。
  “对呀对呀，要玩的话问我就对了，哥哥是陪不了你的，因为他连公园都没去过几次！”
  清楚恋人疑惑而又焦急的眼光，原庭信却停止不了说话，他维持着僵硬的笑容道：
  “我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你们去好了，路上小心点，别太晚回来。”
  “老师……”
  蒋行磊皱起了眉头，却听原庭信靠过来悄悄说了一句：
  “我妹妹比较任性，你多包涵，陪陪她吧。”
  这种事要习惯才行，连家人都猜忌，就太过分了。
  把妹妹和恋人送出去后，原庭信在玄关伫立了好一会。
  他不喜欢玩乐，不喜欢热闹，不喜欢人多，也无法为年轻的恋人做什么。还是两个年龄相当的人在一起比较好，他已经拥有了恋人的爱，没理由把他锁在身边。喜欢不该成为一种束缚。独占是自私的行为。
  恋人在离去前一直频频回头望自己，这令他又欣慰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