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
童舟 更新:2021-05-21 16:18 字数:4807
准新娘手里捧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甜蜜幸福的好象刚从蜜罐里爬出来,身上粘满滑腻腻的蜂蜜。准新郎恰恰象蜜蜂一样被这粘粘的蜂蜜粘在女孩的身上,两个人连体婴儿一样窃窃私语,世间万物、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难道不怕蜜蜂一窝疯的奔过去吗?”
车晓静转过头看另一边,
“葡萄真酸。”还是忍不住自责一下。
右边办公室门上挂着“离婚登记处”的牌子,张立强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口不耐烦的回头用眼睛寻找车晓静。
车晓静紧走几步,进到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一排四张桌子,每个桌子之间都用隔板隔开,办事员坐在里面,桌子前面摆放着两张椅子。
让车晓静诧异的是,每张桌子前面居然都坐着人,看来他们还要等上一会才能办理离婚手续。
这年头,离婚的人还真多。
“两位是要办理离婚吗?”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走到他们身旁。
“是的。”张立强回答。
“先把这两张表格填一下,带照片了吗?”
“带了。”
车晓静点点头。
“两个人的。”工作人员提醒到。
“是两个人的。”车晓静的回答让张立强很意外。
“表格填好后把照片贴上。”工作人员说完转身离开。
“想的很全面啊。”张力强阴阳怪气的看着车晓静。
他只记得办理离婚手续要带身份证,其他的什么也没想起来,也没准备。
车晓静填完表格后,抬头看着前面正在办理离婚手续的人。
一对年轻的,一对年长的,还有两对中年人。
结婚的时候,你侬我侬,说尽天下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可是当曾经的誓言在琐屑的日子里骤然冷却,当诺言无声的变为谎言,争吵已经没有意义,于是、平静冷漠的各奔前程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前面的一对中年夫妻已经办理完离婚手续,不对,此时应该叫前夫妻。女的眼睛红红的,含着眼泪。男的一脸满不在意的表情。两个人手里一人拿着一个深红色的小本,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
“该你们了。”刚才年轻的工作人员轻声提醒还在看着那对夫妻背影的车晓静。
“户口本、身份证。”车晓静和张立强刚刚坐下,坐在桌子里面的工作人员眼皮也没抬、面无表情的说。
车晓静把这两样东西连同刚填好的表格一同放在桌子上。
“你的呢?”
张立强把自己的身份证和表格也放在桌子上。
“怎么填的都是感情不合啊?”工作人员似乎很不满,“就没有别的理由吗?”
“那应该填什么啊?”张立强问。
“女方现在怀孕没?”工作人员一边看表格一边问。
车晓静摇摇头。
“孩子想好归谁抚养吗?”
“我抚养。”车晓静马上回答。
工作人员抬起头看了看车晓静。
这时,车晓静注意到那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女,微胖,皮肤黑黑的,眼神有点凌厉。
“财产呢?比如房子、存款。”
“都给她。”张立强说。
工作人员的眼神似乎柔和的闪了一下,“双方没有争议吗?”
“没有。”两个人一起回答。
“双方没有债务纠纷吧?”
“没有。”
“你们都想好了?”问完这句话,工作人员深深的看了一眼车晓静,又看了看张立强。
见两个人都不说话,转身开始打印材料。
当她转回身的时候,手里拿着车晓静刚才见过的那两个深红色的小本,声音低沉严肃: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第三十一条》规定,男女双方自愿申请离婚的,准予离婚。按照法律规定,从现在开始你们就不是夫妻了。”
说完,把两个深红色的小本分别递给车晓静和张立强。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张立强看着车晓静,
“回单位吗?我开车送你一段。”
“不用了,”车晓静一边说一边打开钱包,从钱包的相片夹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张立强,那是张立强刚满周岁的一张黑白照片,笑的天真烂漫,稚气无邪。
“这张照片我就不保留了。”
张立强接过照片,默默无言。
“我祝你幸福!”车晓静笑了笑。
“何必说的跟以后再也不见面似的,”张立强有点不耐烦,
“我们不是都商量好了,为了孩子,还象以前那样过日子嘛。”
车晓静一时语塞。
“我先走了。”在阳光强烈的照射下,张立强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车晓静站在原地看着张立强的背影发呆。
十年婚姻,不到五分钟就结束了,划上一个圆圆的句号。 一个红色的小本换成另外一个深红色的小本,她和他之间从此在法律上再无瓜葛。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孩子,恐怕形同陌路也未可知。可是他们之间还有一根永远也扯不断的线,那就是和他们有着共同血缘关系的孩子。为了孩子,他们还要共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还要假装是恩爱的夫妻,还要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车晓静想到这,心一阵阵疼。
“从现在开始就是一个人了?”
“我现在是单身母亲了。”
车晓静忽然觉得一阵孤单,好象肩膀上少了点什么,自己的后背整个□□出来,心里没着没落儿的。
电话铃突然急促地响起来,打断了车晓静的回忆。看着屏幕上的号码,她知道是简丹。
“静儿、好点没?”电话一接通,简丹急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昨天晚上你可没少喝,怎么拦也拦不住。”
“难得一醉,拦我干什么。”
一直想哭哭不出来的车晓静,听到简丹的声音、突然觉得委屈的不得了,先是压抑的抽泣,紧接着放声痛哭,好象要把心里所有的难过、悲伤、委屈,全都倾倒出来。
电话那端的简丹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能说,只是拿着话筒,静静的听着车晓静号啕大哭。
这是她认识车晓静以来,第一次听到车晓静这样失声痛哭,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本来打算安慰和问候的话,此刻显得是那么的多余。简丹知道,有的时候、安慰也是一种伤害,不如不问。如果需要,就在她身边陪伴,在她哭累的时候,递上一张纸巾,只是让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有朋友在身边,你不会孤独。
曾几何时,简丹和刘爱军,车晓静和张立强,李可和宋辉,他们是让人多么羡慕的三对神仙眷侣。每逢周末或假期,大家总是约在一起,搞一个小型聚会,爬山、游泳、看海、野餐、烧烤——
当时我们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在叫,梦里花落知多少——
车晓静的哭声渐渐的低了,简丹试探着问她:
“静儿,要不要出来坐会儿?”
“不要!”车晓静态度坚决的拒绝。
“那我去看看你?”
“别来了,过几天我去找你。”车晓静长长的叹口气,“我没事,你放心。”
“静儿,不管怎么样,我们还要向以后看,日子还长着呢。”
“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车晓静的声音还是有点哽咽。
简丹放下电话,心里五味杂陈。
身边的李可急的直推简丹的胳膊,她一早上就赶到简丹的家。
“咋样了?我怎么就听着静儿在哭呢。”
“除了哭,什么都没说。”
“好好的,怎么说离就离了呢?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李可心有不甘的说。
“能走到这一步,一定是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大事发生,静儿不是没分寸的人。”简丹闷闷的。
“她不会想不开吧?”李可有点担心。
“不会。”简丹对这一点相当自信,“她有孩子,为了张月,她会好好的。”
李可看着简丹,欲言又止,她心里在敲鼓。
一时间空气似乎凝住了,两个人相对无言。
简丹知道李可想问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确切的说,她现在不想谈这件事,究竟下一步该怎么走,她还没想清楚。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做法并不会让事情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遇到事情就想逃跑、就想躲,是她的一个致命问题。尽管她知道,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车晓静的事情,又给了她一个很大的冲击。
她想把事情整理清楚,找到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解决办法。心里却总是乱乱的,静不下来。
“世间若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佛祖尚且不知道该怎么办,何况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呢?
而这样的事情,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就算是有两全,又是谁的两全呢?
“煮一壶蓝山吧。”李可终于打破宁静,拿起茶几上的杂志,随手乱翻。
看着简丹一直在发呆,她打定主意不再询问简丹昨天上午发生的事情。
如果是伤口,李可不想把简丹原本已经流血的伤口再撕裂的更大,让她痛上加痛。
佛说:这是一个婆娑的世界,婆娑即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选择性记忆,选择性失忆。
4
七月的骄阳如流火一样炙烤着大地,让原本已经垂头丧气的树木更加无精打采。城市里那一点点可怜的青草绿地,在正午阳光的摧残下,仰面朝天的倒在“血泊”中。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学校中的老师和学生最繁忙的季节。虽然前面有一个很长的、臃懒的暑假在热切的招手,但是假期前的考试,无论对于老师还是学生,都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国家三令五申进行教育体制改革,但是应试教育的根本依然是以考试分数决定学生的命运。
教委明令禁止占用学生的课余时间补课,为了提高学生成绩,做春蚕也好、做蜡烛也好,老师们还在“Try their best!”,只是绝对剩余价值的奉献变成了相对剩余价值的自愿抛弃。
学校里的主科老师和副科老师之间有一条不成文的默契,那就是在考试前夕,副科老师会把自己的课时让给主科老师。当然、让的只是课时,而课时费还是归副科老师所有。
于是,音乐课可能换成数学课,美术课可能换成英语课,手工课可能换成语文课。
不管怎样交换,最重要的还是主科老师和副课老师之间要有良好的友谊先,这样才能争取更多的课时。
简丹和李可分别带两个班的课,每天除了按照规定正常上课以外,还要额外再给自己增加两到三堂课。
减负、也只是一个词,对于老师和学生来讲,云淡风清的好象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在教学上,简丹和李可一直主张让学生们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学习,题山题海战术,只会导致学生们在初中三年的学习生活中完全处于全速奔跑状态,到第三年真正参加中考的时候反而没有力气做最后的冲刺。
但是,在每学期期末考试来临的时候,简丹和李可一样避免不了要加入到冲刺的队伍中,甚至比其他老师更辛苦。
十几年的工作让简丹已经习惯上紧发条的生活。每天走进学校大门,刘爱军依然如一小片阴云一样飘在心头,但是在各个班级之间来回穿梭讲课,下课批阅作业、卷纸,准备考试模拟题,让她无暇顾及那片看似阴沉欲雨的云彩。
可是、那片云彩一直遮挡着她心上的太阳,从此心被锁进一个密不透风的箱子,不管阳光怎样光芒灿烂、只是再也照射不进心房。
自从简丹去找过奚爱爱之后,一个多星期过去,刘爱军选择了不回家,好象从简丹的世界里蒸发、甚至挥发的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选择性记忆,选择性失忆。
忘掉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简丹一直这么告诉自己。
但是十年的婚姻生活,怎么能说忘就忘。
李可说:“每当我感觉要想起让自己不高兴的事儿,或者是郁闷的事儿,我就马上停止不想。干点别的事儿,转移一下注意力,比如做头发。”
怪不得李可的发型总是变来变去,颜色忽深忽浅。
可是真的能做到说不想就不想吗?
简丹一直怀疑这点,她觉得自己会顺着郁闷的心情一直沉下去,滑到谷底。向上望去,如冰面一般,没有任何可以借助搭手攀附的地方,毫无爬上去的希望。
妾心古井水,波澜永不起。
不是不想起,是已经沉到井底如死水一般,想起、要如何起?
下班的路上,简丹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在回家的道上。
夕阳热烈的拥抱着简丹的后背,额头上已经渗出汗珠,身上也粘粘的,简丹觉得再过一会自己就会被太阳烤到外焦里嫩。如果再刷上一点油,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