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童舟      更新:2021-05-21 16:18      字数:4875
  简丹和李可互相对视一下,无奈的低下头。
  这是李海洋独特的手机铃声。
  每次当这个铃声响起来的时候,简丹都有一种掉进鸡窝里的感觉,甚至看见鸡毛乱飞、灰尘四溅——
  李海洋接完电话,一边拿起桌上的论文一边对简丹说:
  “简老师,三班新转来一个学生,一会上课你就能看见。多多照顾一下啊。”
  说完一脸谄媚的笑,五官扭动抽搐,让原本已经很难看的脸更加难看。
  简丹点点头没说话,继续看教案。
  看着李海洋的背影,李可悄声对简丹说:
  “听说新转来的学生是副校长家的亲戚,特别交代要进三班。”
  简丹见怪不怪的笑了。
  李可心里塌实一点,这是简丹自打进办公室以后第一次微笑。
  随着上课铃声响起,简丹走进教室。
  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一张张年轻的脸、清澈的眼睛,简丹的心平静了。
  这是属于她的地方。
  心、归属的地方。
  坐在第二排中间位置的一个女生引起简丹的注意,陌生的脸稚气未脱,微黑的皮肤,高高梳起的马尾辫,簇新但有点过时的衣服,让她和周围的学生看起来有一点不同。
  简丹对她笑了笑。
  “这位是新来的同学吧?请站起来回答我的问题。”
  女生有点紧张,慢慢站起来。
  “What’s your name”
  “My name is Malili 怎的。”
  “什么?”
  简丹一楞,怀疑自己没听清楚。
  虽然只是初中一年级的学生,但是这么简单的对话、简丹认为就是一名小学生也能回答出来。
  教室内的学生有的悄悄捂着嘴窃笑,有的互相小声的交头结耳——
  担心女生在新的环境中感觉尴尬,影响以后在班里和同学相处,甚至降低学习英语的热情,简丹还是换成汉语和她对话。
  “请再说一遍。”
  “My name is Malili 怎的。”
  这下简丹听明白了,女生的名字叫马丽丽。她在用英语回答自己问题的时候加上了后缀“怎的”。
  教室内的哗然逐渐大了起来。
  简丹对学生们摆摆手,让大家保持安静,微笑着对马丽丽说:
  “我们在说英语的时候是不能加汉语的,尤其当这个句子已经表达完整后更不能加上任何汉语的修饰。”
  “我没加。”
  马丽丽有点疑惑的看着简丹。
  “可是你在回答我的问题时在句子的末尾加上了‘怎的’。”
  “老师,我没加。” 马丽丽依然坚持:
  “你问我:‘What’s your name怎的,我说的是My name is Malili 怎的’”。
  顿时、教室内的学生们哄堂大笑,有的甚至高兴的跺着脚,有的乐得前仰后合,有的干脆趴在桌子上捂着肚子抬不起头——
  马丽丽懵然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脸色早就变成黑红色。
  “安静!安静!”
  简丹一边用黑板擦轻轻地敲着讲台,一边提高嗓音镇压着这群乐不可支的小捣蛋们,心里却也在偷笑。
  “学英语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英语。”
  “怎的?”
  “怎的也不怎的!”
  心里在笑,简丹在脸上还是保持着教师应有的风度,她知道自己不能笑。
  “马丽丽,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坐下吧。”
  马丽丽很不安的坐下,她不知道大家为什么在笑,但是知道是自己出现了问题。
  “同学们安静!”
  说完这句话,简丹看着讲台下面已经笑的东倒西歪的学生们、不再说话。
  当老师这么多年,她总结出来一个道理,有的时候只靠声嘶力竭的喊话,对现在的学生是没有用的。无声胜有声,低声胜高声,眼睛的力量是无穷的。
  很快,教室内恢复安静。
  “请大家翻开教材,今天我们首先来复习一下上节课学过的内容。”
  一堂课的时间过得飞快,踩着下课铃声走出教室的时候,对面教室内李可也走出来。
  “静儿来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
  静儿、全名车晓静。父母给她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她降生在一个安静的早晨。
  车晓静不漂亮,但是她温柔的性格,文质彬彬的气质,特有的女人味吸引着身边每一个人。
  车晓静年纪比李可、简丹大两岁,她们是大学同学,专业不同,她学的是会计。毕业后考上了公务员,在区级政府机关做会计工作。
  老公张立强在一家大型国企做销售,长年在全国各地跑来跑去,经常不在家,文弱的车晓静便成了全能型主妇,家里、外面一把手。
  女儿张月今年六岁,是车晓静一手带大的,乖巧可爱的性格象极了晓静。
  经过早上一场看不见血光的战争,尤其是和老公刘爱军在电话里的唇枪舌剑,简丹已经身心疲惫精神萎靡,只想早点回家好好休息,同时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去吧!静儿好象有什么事,闷闷的。”
  “问她什么事了?”
  “问了,没说,就是情绪很低落。”
  “好吧。”
  心里和身体都不想去,但简丹还是答应了。
  简丹心里一直认为车晓静是那种低调冷静的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想的开,明白事理,善解人意。相识相处这么多年下来,没见过她有大喜或大悲的时候。象李可说的这种情况很少很少,她感觉车晓静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简丹才发现自己身后一直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马丽丽无声的站在简丹面前,半低着头。
  简丹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个不安的女孩,尽量让她有安全感,能够放松一点。
  “马丽丽,刚才的课能听明白吗?”
  “能。”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马丽丽摇摇头。
  “以后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听不明白的地方,你直接问我、问同学都行。”
  “嗯。”
  “但是以后不管是在提问或者回答问题时,我们都不能在句子的后面加‘怎的’两个字,好吗?”
  这回马丽丽好象听懂了。
  “老师,我们那儿都这么说。”
  简丹很诧异,还在纠正马丽丽:
  “那是不对的。”
  马丽丽看着简丹沉默一会,还是倔强的说了一句:
  “老师,你们这儿说英语有问题!”
  简丹笑了,
  “你先回去上课吧,我们以后再谈。”
  李可和简丹走进“江南人家”的时候,车晓静已经在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只手托着下巴,痴痴呆呆的看着窗外,空洞的眼神,落寞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眼前的一杯清茶已经放凉,看来她已经在这坐了很久。
  看到简丹和李可,车晓静的嘴角微微上扬一下,笑的有点牵强。
  “怎么了?约我们两个愉快周末?”
  李可笑呵呵的问。
  “是啊。好长时间没见,想你们了。”
  “有多想?”简丹在一边打趣。
  “月亮代表我的心。”车晓静捂着心口说。
  “现在只能说人约黄昏后,等一会儿月上柳梢头的时候我看看才知道。”
  李可一边说一边做式向窗外看,回过头接着说:
  “你期待今天是满月吧。”
  “月有盈缺,潮有涨落,浮浮沉沉,方为太平。阿弥陀佛,你就看在她一片真心的份上,原谅她吧!”简丹替车晓静说好话。
  “好吧,我看看你今天请我们吃什么。吃的满意了,我就放你一马。”
  “保证让你们满意。”车晓静一边说一边招呼服务员上菜。
  桂花糯米藕、外婆红烧肉、干锅脆笋、南京盐水鸭,外加两个青菜。
  “是不是点的有点多?”简丹有点惊讶。
  这时,服务员端上来三个黑色旧式酒壶和三个小巧的酒杯放在桌上。
  陈年花雕的香醇马上扑面而来。
  车晓静在每个人面前放了一壶酒和一个酒杯。
  “今天不醉不归啊!”
  简丹和李可面面相觑,不知道车晓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三个人中最不能喝酒没有酒量的是车晓静,其次是简丹,李可算是女中豪杰,什么场合都能抵挡一阵。
  平时三个人聚在一起吃饭聊天时只要一壶花茶,偶尔要一小壶花雕意思意思,找一找江南的感觉,又或者弄一弄小资的小情调。
  “今天这是怎么了?”李可问。“有什么好事赶紧说!”
  “庆祝我获得新生!来、走一个!”
  “什么新生啊?”李可笑嘻嘻的不怀好意,“你又有了?”
  “我离婚了!”
  霹雳阵阵,电闪雷鸣!
  李可和简丹惊呆了,两个人齐齐的看着车晓静,眼睛和嘴都成了o型。
  车晓静笑了,如花儿般绽放,眼泪却从眼睛里源源不断的流出来。
  “真的吗?”简丹小心翼翼的问。
  车晓静点点头,擦了擦眼泪,笑着说:
  “来吧,姐妹们,为我从今以后的幸福生活、干杯!”
  看到车晓静不想说什么,李可和简丹也不好再问。三个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夜色渐渐浓了,一弯新月斜斜的挂在空中。
  风、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佛说:这是一个婆娑的世界,婆娑即遗憾。
  3
  城市街边林立的路灯,散发着幽黄温暖的光,照的整个夜晚也暖暖的。
  车晓静从出租车上下来,迎着微凉的夜风,努力让自己站的稳一点。
  深深的吸一口气,一阵阵晕旋袭来。
  酒在胃里翻腾着,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摇动的、双影的。
  车晓静在双影中找到自家的单元门。
  还好了,门是开着的,不用现找钥匙。
  抓住栏杆,一步一摇的爬着楼梯。
  终于到了家门口。
  很顺利的打开门,进入房间后,把手里的包扔到地上,回手很大声的关上房门——提醒自己门已经关好了,然后又回身用力推了推,确定确实是关上了。
  脱掉鞋子,直接走到沙发边,坐下的同时,车晓静听到沙发发出很大的、不满的声音。
  几乎是硬拉下外衣的同时,胃里的酒已经不受控制的直接涌到喉咙。
  顾不得什么,冲进卫生间,让胃里的东西喷涌而出。顿时、卫生间里弥漫着呛人的酸臭味。
  眼泪、再一次的流下。
  午夜的卫生间里,撕心裂肺的哭声,不知道是不是惊扰了邻居的好梦。
  夜晚、让白天的面具完全摘下,让武装到脚趾的伪装尽情卸下,车晓静就是车晓静,终于可以做回到自己。
  第几次了?
  她已经不记得了。
  只知道这半年来,醉酒是她唯一的解脱。
  趁着混沌眩晕,车晓静爬上床,让自己尽快的进入梦乡。
  睡眠,现在已经成了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阳光很不客气的叫醒车晓静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嘴里不知道是什么味、怪怪的。本就又窄又瘦的裙子早已裹在身上,自己就象被捆绑一样,浑身酸痛。
  活动一下手脚,车晓静感觉自己还活着。
  忽然想起:“孩子呢?”
  匆忙间急急的坐起来,眼前全是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想起来了,昨天早晨送到妈妈家了。”
  捂着还有些晕乎乎的头,车晓静下了床,摇摇晃晃走进卫生间。
  妈呀!镜子中那个脸色苍白、浮肿,眼睛已经肿到变型、头发凌乱的女人是谁啊?
  想哭。
  怎么没有眼泪了?
  “失婚!”
  “对,我失婚了!”
  车晓静终于从神志不清的醉酒状态中转过神来,大脑不再处于短路状态。
  “在我对未来的一切充满希望的时候,我失婚了!”
  还是有哭的冲动,但泪腺干涸。
  “老天爷可真会开玩笑,在我刚刚觉得日子开始好过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大窝脖儿!”
  “我得罪谁了?”
  车晓静一边恨恨的想,一边脱掉紧紧箍在身上的裙子,换上一件宽松的家居服,用手指梳了梳头发,走回到客厅,仰头躺在沙发上,前一天的情景历历在目。
  上午十点钟,车晓静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时间来到民政局大门口,老远的就看见老公张立强站在阴影里,他已经提前到了。
  两个人见面后互相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就一起走进民政局的大门。
  进门后,车晓静向两面张望一下。左面办公室门上挂着“结婚登记处”,里面、外面,拥挤着一大堆人。
  ——各式各样的人。
  其中一对年轻人身边居然还簇拥着几个长辈,好象是双方父母。
  看来现在的年轻人做什么事都离不开人,连登记结婚也要有家长陪同,长不大真好,车晓静默想。
  准新娘手里捧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甜蜜幸福的好象刚从蜜罐里爬出来,身上粘满滑腻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