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节
作者:
吹嘻 更新:2021-02-16 19:43 字数:4738
刘颖的想从被窝里坐起来,随即她的哭声又一次高潮迭起:“浪哥!你别走!我真的好害怕!我怕黑!我怕一个人呆在这里!”
老浪也让她的哭声搞的很揪心,明知道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此刻的小鹰肯定是被什么给深深地刺痛了,根本无法理清头绪给他表述明白。他现在一定要想办法让她先入睡,一切待明天就会好的。
老浪低下头小声地告诉她:“行,我在这里陪着你。我先去拿本书再来好吗?”
刘颖一个劲地:“不不!不!不要走!”
老浪无奈,只好搬过四方板凳,坐在刘颖的床头,看着她嘤嘤地哭泣。刘颖每隔几分钟就要微张开流着泪的眼睛,验证一下老浪的存在,还伸着手寻找着老浪的手。老浪总是报之以微笑,用手轻轻地握一下她的手。
刘颖慢慢地进入梦乡,老浪看着她衔着泪的眼角和挂着泪痕的双颊,这是一个多么清秀漂亮的姑娘啊!此时她也许在梦中为自己在编制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那!老浪单掌立胸,念念有词,为她祈梦,然后蹑手蹑脚地搬走板凳,打开台灯,关闭顶灯,从书桌上找来几张白纸,掏出笔来,继续写他的《西藏密码》。
这一夜,两个世界里奔走着两个不同的灵魂,都在编织着各自的遥远的梦。
今夜鹰归何处
四十三
四十三
告别了晓玥,从冈仁波齐圣山下来,老浪第一次亲历了天葬的整个过程。老和尚被抬到了天葬台上,周围的山鹰早已经急不可耐地在头顶上群飞等待。这是一个十分圣神的时刻。祭祀礼仪完毕,天葬师把老和尚的尸体拿刀子仔细地分割成细小的条块,所有的脏器都要掏出分割仔细。雄鹰吞噬着逝者的肉体,喻示着逝者的灵魂到了西方极乐世界,获得了升华和超渡。老浪一直和众喇嘛们一起双手合十,尽管他听不明白他们在念些什么,但是他知道,他的心是和他们相通的,那就是祝愿老和尚能在极乐世界里颐养天年,普济众徒。
送走老和尚,老浪这才想起来打开老和尚上山前交给他的黄油布包,一看里边是一大一小两把发亮的铜钥匙,和一张发黄的写满藏文的羊皮。老浪问周围的年轻喇嘛,有会讲汉语的喇嘛把羊皮纸上的文字翻译给他听。大概意思就是告诉他,此教旨的只给我教活佛传人留存。本教所有宗文先训经卷,皆由本教活佛转世灵童传承。喇嘛们立马跪倒一片,冲着老浪叩首长跪,老浪受宠若惊,只是不断地要求大家起来,不要这个样子。他实在是还没搞明白这个突如其来的角色,况且他也没有准备就任这个角色。但是,这一阵子发生的这么多事情告诉他,他一定和这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需要搞明白,他想,他会搞明白的。
老浪在众喇嘛的牵领下,来到了大金寺老和尚的禅房外边。众喇嘛又是跪倒一片,复又站起,双手合十念个不停,老浪虽不会念,也跟着大家,动作一致。几分钟过后,有喇嘛指引着老浪用钥匙打开了木门,又走进里边,有一个朱漆剥落的很古老的木箱,沉香暗涌。再用小钥匙打开箱子,里边是码放的很整齐的灰色经卷。箱子里显然是进行了处理,里边飘出来的异香估计是用来保护书籍的药物的味道。年轻喇嘛告诉他,这箱子里的东西,应该就是本教的传世教旨,现在就归他支配,让他谨记我佛教诲,仔细研修。老浪心想,我也不能就此在这里做了和尚啊!也不能辜负了强巴院长和老和尚的嘱托。就问:能不能把箱子里的书带走?
喇嘛回答:可以。我们会在这里一直等着你。老浪心里苦笑,天知道我会走到哪里?!
老浪最终把整个箱子装到了自己的车上。他举目四望,天空还是湛蓝高远,他发动车子,刚要开口说话,这才意识到车子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一下子少了晓玥的陪伴,他连自言自语都变得奢侈。他咧嘴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看了看地图,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太漫无目的地戴上墨镜,在倒车镜里看了看满脸胡茬的自己,伸手掏出来个钢蹦,在车里一掷,心里念叨着,如果正面就继续向西北方向,如果背面,就回拉萨去。
钢蹦决定了老浪的方向是冲阿里地区的中心——狮泉河方向前进。
老浪注视着冈仁波齐峰顶,思绪万千,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下了车,回望了一眼远处隐隐约约的玛旁雍错,拢了一下被风吹起的头发,冲着天空长时间地叫“啊~~~!”直到把胸中的所有的空气释放完毕,才长长地吸了口气,上车出发。冈仁波齐和不远处的纳木那尼峰还是千年不变地伫立在原地,开始从他视野中渐渐地淡出。
大金到狮泉河有260公里的路程,路好像刚刚整修过,很平坦。白云在头顶飞速地掠过,藏羚羊不时地出现在远处的草地上,战战兢兢地吃着草,间或抬起头来东张西望。宁静成了这片土地上永恒的主题,只有老浪这一辆车的声音,在原野上任意地流淌。车还要涉水,老浪总是挂在一档,一脚把油门轰到底,伴着汽车的颤栗,紧绷着嘴似乎自己和车身一样,忍受着脚下的碎石和河水的冰凉。在汽车冲上水岸的时候,老浪感觉的全身的毛孔都瞬间打开,体内的所有乱糟糟的情绪随之破壳而出,快感瞬间来临,又瞬间消失,一下子仿佛轻松了许多。
一路上一直处于恍惚不定的精神状态,老浪脑子里唯一的印象就是:天是蓝的,路是红的。近10个小时的颠簸后,他感到自己的身心被颠得四分五裂,脑子里所有的记忆都被疲劳拉扯成了碎片,随便地扔在路边。脚和腿僵直着,一直踩着油门,似乎连刹车和离合在什么地方已经全然忘却,因为他的意识里,除了油门可以保正汽车前行以外,根本就没有想到车里还有其它什么部件。激烈的阳光晃过来,刺了一下他的双眼,老浪才从失意的状态中缓过神来,他觉得自己这样很危险,就在一个路标下就停了车,看了看指示牌,到狮泉河镇只有20多公里了。
路的两边都是荒漠和沙丘,公路干干净净地在身后拐了一个巨大的弯,远处的雪山被零散的乌云缠绕着,阳光从云缝里斜射下去,连沙丘也染得一片惨白。巨大的空间下,仅有老浪一个人和一辆车存在。这种情景把一个人的孤寂推向了高潮。
狮泉河镇也叫噶尔,很小,但是规划的很好,在一个山口处豁然城镇。房屋虽然都不高,二层的小白楼整齐划一,排列的像是小学生练写字的格子。狮泉河发源于冈仁波齐圣山北侧,河水就是圣山上融化的雪水,是印度河的上游。它的藏文名称叫做森格藏布,在扎西岗与噶尔藏布会合后,出境进入克什米尔后就被称作印度河。河谷周围都是宽宽的河床和沙丘,沼泽、温泉星罗棋布。温泉流出的热水汇流入河,即使最冷的严冬,河水也不会结冰。老浪也没有什么行程计划,只是顺着有路的地方,随便走下去。他决定在这里先歇歇脚吧。
整个旅馆好像只有他一个旅客,狮泉河的夜晚静得出奇。老浪早早地躺在了床上,望着昏暗的白炽灯两眼发直。从离开冈仁波齐那一刻起,他似乎就给自己的前半生画了个句号。生命和生命的中的一切都来得过于匆忙,还没来得及领会其中的要点和精髓,就被现实无情地掏空,只剩下一个疲惫的躯壳。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在失去晓玥的那一瞬间,已经轰然倒塌,再也无法复原。是啊,人活着,区别于动物的唯一本质在于,人必须要有精神生活,精神生活里必须有精神支柱。精神支柱也许是一个理想,是一宗信仰。譬如各种教派的教徒,譬如各种党派的党员等等。人总是在为各自的理想和信仰不断地努力,不断地争斗,不断地折腾不休,其中充斥着离恨情仇,充斥着满足和失落,充斥着欢乐和悲情。没有了精神支柱的人,注定就是一个躯壳,一个物质层面的行尸走肉,总是不情愿地被周围的一切任意摆布而无能为力。
他现在就成了一具躯壳。
从此他的世界将要从新划分,一个是承载着这个躯壳的过去的自己,一个是茫然不知所以的现在和将来那个虚幻的老浪。
西藏这块土地实在是太神奇了。它可以把每个踏上这块土地的人,都给做一次彻彻底底的净化。你没什么可想的,只有不断地赞叹它的美丽和洁净,它甚至不给你任何一次胡思乱想的机会,把每个人的七情六欲都当作了垃圾,强行地给抛到九霄云外。你不得不停下所有的想法,中断一切追求,仔细地聆听那种大音无声的震撼,让眼睛和思想得到一次又一次的洗礼。这里的所有的一切,都可能改变每个人的一生,从心灵深处,逼迫着每一位来客,抛却过去,重生一次。老浪觉得现在自己似乎什么都没有了,除了还有一些物质上的存在,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他的精神世界已经隐隐地开始封闭,他要在这个逐渐封闭的世界里给自己的精神生活找个开始,他现在几乎不敢奢望什么过程和结果,更没有寻找个归宿那种消极颓废,他只是不能再这样听任自己变成一具空壳,在荒无人烟的高原上随意飘荡。
老浪继续着他的日记《两个人的西藏》。这本日记已经成了他唯一可以对话的朋友。他很乐意在里边和晓玥一起继续度过以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继续和她分享路途的美景和快乐。写到高兴的事情,他总是冲这个小小的本子咧嘴一笑,然后自言自语几句。他总是紧紧地拉着晓玥的手,一定要安排她做他每一天故事的女主角或者故意的让她装扮成一个陌生的旅伴,他在这个小本子构成的世界里,忙个不亦乐乎。
早晨的阳光把老浪上上下下给洗了个遍,他一下子把自己调动了起来,脑子里开始有了顺序。他认真地给自己的未来的一个星期做了个规划。他翻看起地图,决定还是先回到郑州去吧。那里是他真实的存在,他不能听任自己就这样毁在这片高原上。
真的很百无聊赖啊!他想起车子后备箱里那个巨大的红木箱子。他好奇地打开它,里边的线装的书籍摆放得很整齐。他从中拿起一本来,纸虽然泛了黄但是很结实,显然是经过了特殊处理,肯定是和箱子里发出的异香有很大关系。封面很里边的内容都是藏文,他无法看懂,但有一种冲动和好奇促使着他,很想知道这些书里边,究竟记载着什么样的东西?是经卷?还是记事?还是其他的什么内容,不得而知。他把里边的书一本本地拿出来,一本本地翻了翻,没有一个他能够认识的字。他按照自己的规则又重新放回去,码放整齐,锁上了箱子。
他这才想起了远在拉萨的金嫣。他拿出手机,又放了回去,默默地冲着拉萨的方向双手合十,祝愿她,好运吧!
他开始从狮泉河往回走了。他为自己计划的这条线路是拉萨到阿里地区的西北线。倒着走的顺序就是:狮泉河——革吉——盐湖——改则——洞措——尼玛——月珠——安多。从安多向南是那曲,然后就回到拉萨;从安多向北就是唐古拉山口,进入青藏线,沿青海格尔木方向回到中原。他选择了后者。
老浪在他的日记上记上狮泉河到革吉的里程:112公里。这是一个人口极少的小县,县城其实就是一个村子大小,叫做那布村。这个藏语意为“美丽富饶的土地”的地方,几乎是一个广袤的草场,狮泉河的发源于此。水和草孕育了众多的野生动物,有国家一类保护动物野耗牛、黑颈鹤;国家二类保护动物盘羊、野驴、猪荆、天鹅、斑头雁、藏羚;还有哈能、岩羊、草豹、黄羊、狐狸、雪猪、雪鸡、黄鸭、水鸭、野鸭、野兔、河鸥等。老浪对这些动物有着不同一般的着迷,途中遇到任何动物,都会驻足,拿出相机给他们拍照,聆听它们奔跑或者起起落落的声音。他觉得每一次他都很容易地和这些动物们融为一体,和它们用心灵去交流,体会它们奔跑和飞翔的快感。在这个洁净的世界里,人和动物们的心灵很容易交融。
雪山还是那么多,都矗立在远处,坚强又十分扎实,没有半点虚势,给人的感觉十分可靠,山坡上,草场中一排排巨大的风力发电机慢悠悠地很整齐地转动着它们雪白巨大的胳臂,试图要把巨大的天空纷纷揽入怀中。鱼在透明的浅水中游,从不担心钓者的打扰。那布村的光能电站也很整齐,反射着强烈的阳光,没有了城市那种污染的空气,光线都没有一丝障碍地很快活地刺向空中,不停地变换着方向,充分地展示着它们的自由自在和无拘无束。
老浪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微笑了。是这片高原的净土感染了他。
老浪觉得自己已经被青藏高原深深地吸引。他开始对这里的一切迸发出浓厚的兴趣。他从车里把晓玥的照片拿来,找到一块石头,选一个最佳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