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
一半儿 更新:2021-05-14 22:34 字数:4732
“王爷!”忽然,一个清脆而熟悉的女子声音打断了童恩的思绪,她的心蓦的一紧,转头望去,只见一个淡粉色的身影追着一袭颀长青衫而去……
童恩皱着眉头、鼓着腮帮子、撅着嘴,就这样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
她眸中的落寞神情令韦承渊心底隐隐泛起酸痛,他轻轻放开了扶着童恩肩膀的手,哑声道:“要我去跟他解释吗?”
童恩抬头看看韦承渊,忽然被他眼中的情愫所感动,一股热流直涌进眼窝。她努力绽出一个笑容,生生忍住了欲滴的泪水,豪爽道:“用不着的,相爱的基础是互相信任,他若疑我,又岂止这一件,我反正已经是虱子多了不怕咬——那个穆玲儿整天装腔作势,不是他的菜!我赌他终归舍不下我!”
“这么自信?”韦承渊挑眉,以破天荒的戏谑语气道:“你何时变成一个烂赌徒了?说起话来也总是疯疯癫癫的,什么‘菜’?你莫不是受了他们的刺激变疯了?”
童恩被逗得噗嗤笑出声来,笑得泪珠都挤了出来。她抬手抹了下眼角,语气轻松道:“对了,四爷,我要把那件金丝软甲还给你,你等下,我这就去取。”王轻文前两日把软甲给她送来,问他怎么回事,他只说王爷吩咐的,并未交待其他话。童恩对着那金丝软甲发了半晌呆,决定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韦承渊神色复杂,沉声道:“送你的东西便是你的,无需还我。”
童恩摇摇头:“那软甲太过珍贵,放在我这里暴殄天物,还是还给四爷你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压缩、调整。
☆、胜负
高宗三十六年春,南晋京城里发生了一件出人意料的大事:二皇子睿王韦承渝忽然向垂危的高宗揭发,指证端王韦承液犯有僭越谋逆之罪,而宗人府果然从端王府中搜出了一件龙袍,还有其与先皇后段氏一族暗中筹谋推举肃王登基的往来信函!端王立即被幽禁宗人府,涉案的一干官员均被停职查办。
七日之后,高宗驾崩,遗诏传位于七皇子韦承沂。
南晋大军回朝,一路上三军缟素,人人不语,但将士们脸上的表情却是激动和兴奋的。
童恩和穆玲儿坐在同一辆马车里,两人彼此都将对方当做空气,各自从一侧车窗望着前方。
童恩苦恼着后面的路要怎么走——韦承沂真的当了皇帝,他可还会信守诺言只要她一人?当初爱得昏了头,再加上过于自信,没有认真想过往后。现在静下来细思,她若是独霸着他,即便他愿意,恐怕朝臣也不会答应!可让她跟别人共事一夫,她是打死也不干的!在江山和她之间,他又会怎么选呢?
童恩自嘲的摇了摇头,这个愚蠢的问题用脚趾头也能猜出答案啦!他费尽心思创出如今的局面,成功问鼎宝座,怎么会为了她这么一个身世不明的女人而放弃呢!也许,回到京城后,她唯一的出路就是——离开他。
童恩余光看向穆玲儿,见她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心中慨叹:看来当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穆大小姐千辛万苦的为宁王守了这么多年,说不定真的会得偿所愿呢……
热孝在身的两位皇子通身素白,骑着马并肩前行,很长一段时间里,谁都没有讲话。
父皇的死,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太大的打击。长久以来,高宗对子嗣并不十分亲近,皇子们幼时都随各自的母妃住,十四岁便出宫设府,见到高宗的机会都很少,父子亲情本就极淡,再加上近年来高宗又缠绵病榻,众人心中也早有准备。
“老七,你究竟为何要吞了曼陀?”忽然,韦承渊问了一句。
韦承沂侧头看了看这位曾经令他敬过也恨过兄长,如今还敢这样直呼他一声“老七”的,恐怕也只有四哥了,一时间,他心中五味杂陈,非嗔非喜,仰天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为了替母妃报仇!也为了证明我的能力。”
韦承渊双眼望着前路,紧抿嘴唇,等着听韦承沂后面的话。
韦承沂放松缰绳,马儿减慢了速度。他良久不语,半晌,方道:“四哥,这些话,我这辈子只讲这一次,只讲给你。”
韦承渊侧头看着韦承沂,郑重道:“好。”
只听韦承沂道:“从我有记忆起,就没见过母妃展颜的模样,无人处,她总是独自落泪,那伤心欲绝的画面深深的烙在了我心底。在宫里,我从小便被其他兄弟们欺负,被取笑是蛮夷杂种,甚至连有些奴才,都敢对我和母妃不敬,冬天我们宫里冷得像冰窖一般,没有碳,没有热水,母妃抱着我瑟瑟发抖,那种痛苦我会记一辈子。母妃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拜曼陀皇帝——也就是我那个所谓的舅舅哈吉朗——所赐,母妃要我记住,哈吉朗是我们的仇人,是他逼迫母妃远嫁南晋,最后还害死了我的外公和外婆……”
韦承渊皱了皱眉,疑惑的看向韦承沂。
韦承沂平静的解释道:“我母妃并不是哈吉朗的亲妹妹,也不是曼陀先皇的女儿。她本是曼陀东岭王的郡主,从小被曼陀先皇养在宫中,实为制约东岭王的人质,哈吉朗即位后,一方面忌惮东岭王的势力,一方面想要拉拢缓和与南晋的紧张关系,便册封我母妃为公主,逼她和亲,嫁给大她三十岁的父皇。母亲百般反抗不成,最终还是就范,十六岁便嫁来南晋……后来,哈吉朗还是以谋逆大罪诛杀了东岭王全家老幼。母亲就要我发誓立志,将来一定要为她和外祖一家报仇雪恨。当然,除此之外,我也想向世人证明我韦承沂不是一个靠着母家势力才爬上这个位子的,我要证明我有能力掌控天下……”
听了韦承沂云淡风轻的叙述,韦承渊默然不语。他审视的看了看韦承沂,原来,静贵妃背后还有这样的血泪故事,原来老七从小就活在复仇的阴影里,这一切是他们母子二人筹谋了许久的圈套,这样机关算尽步步为营,连他都不得不暗暗佩服。但是,对他韦承渊而言——母后的仇却同样不可不报!
“是我枉作小人了,一直觉得你不对劲,猜疑你与哈吉朗勾结图谋南晋江山。”他轻叹一声,目光望向前方,道:“原来你卧薪尝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那么,大皇兄谋逆一事——也是你做的?”语气里并没有多少疑问的成分。
韦承沂淡淡一笑,坦白道:“他的心思,全天下都知晓,他做过什么,相信四哥你更是清楚。不过,这一次倒不是我出的手,我还真未曾把他放在过眼里!想是二皇兄打算送我一份厚礼……放心,四哥,我不会六亲不认的,回京后,我对大皇兄自有安排。”
“那么,我呢?”韦承渊目光幽深,沉声问道:“若是说大皇兄与段氏勾结谋逆,那我更是脱不开关系——你这位新君又打算如何安排我?”
韦承沂温笑道:“偌大的南晋江山离不开忧国忧民的肃王爷,而我……”他敛了笑容,正色道:“我更是需要四哥你的坚实臂膀!”
韦承渊眸光幽深,双唇紧抿,不再言语。
“四哥,你可恨我?”韦承沂忽然问道:“我设了这个局,让全天下的人陪我演了这场戏,把你也蒙在鼓里,令你误会,最后还接了父皇的宝座……”
韦承渊看了看韦承沂,苦笑道:“如今说这些已无意义,这天下是咱们韦氏的,皇子们有哪个没想方设法去争那宝座?你既早就下决心要它,而且又有本事得了去,那便不用顾虑他人的想法,只管做好你的皇帝。”他顿了一顿,又道:“放心,四哥输得起,我不会图谋你的江山的!”
韦承沂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心下动容:四哥,你从前对我的好,我绝没忘记,你的胸怀,我也渐渐明白了,总有一天,该还的,我一定还……
又行了一炷香的时间,远处隐约望见驿馆的围墙,就快到今晚要驻扎歇脚之所。
一个亲兵策马赶上,低声向韦承沂报告:“王爷,穆小姐要卑职给您送这个过来,请您累时闻一闻,可以提神醒脑。”说着伸臂将一个绣工精美的月白色锦囊呈了上来。
韦承沂伸手接过,一股淡淡的薄荷和柑橘的清香扑鼻而来,锦囊爽滑的触感和怡人的味道无不透露着它主人的蕙质兰心。他唇角淡淡一勾,将锦囊放进怀中。
韦承渊冷眼旁观,忽然问道:“你还在生童恩的气?”
韦承沂神色无异,却不答。
韦承渊收回目光,拍了拍韦承沂的肩膀:“我曾一时糊涂,险些犯下万箭穿心的大错,幸好有童恩在你身旁……从前的种种不是,四哥向你赔罪!但这一仗,咱们兄弟毕竟都各有不对之处,童恩来找我,因为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既是为我,更是为你!往后,你要好好待她!”
韦承沂几不可觉的轻蹙了下眉头,道:“别提她了。难得咱们兄弟两人还有这样心平气和、推心置腹聊天的时候,回到京城,咱们要痛饮一回!”
“好!待你登基大典之时,四哥敬你三大盏!”韦承渊道。
然而,韦承渊和韦承沂兄弟俩的这杯酒,却终归没有喝成……
作者有话要说: 微调。
☆、聚散
返京的一路上,宁王仍旧对看童恩不闻不问。于是童恩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与宁王的未来。
思来想去,似乎都没有一条走得通的路,再加上他的疏远冷漠,童恩心中愈发的郁闷。
回到京城后,马车一到了宁王府大门口,穆玲儿和许行便被穆相派来的家丁接了回去,说相国夫人重病。宁王与穆玲儿作别后,便在众人的簇拥下,牵着承汐公主的手进了府,看都没看童恩一眼,仿佛早已忘了还有她的存在。
童恩一时间火往头上涌,只觉自己从前对韦承沂付出的千好万好都被当做了驴肝肺,委屈的无以复加,当即跳下马车,二话不说,大步向宁王府相反的方向走去。众侍卫随从见状都摸不着头脑,也不敢阻拦她,由得她气鼓鼓的越走越远……
童恩脚下走得虎虎生风,心里把韦承沂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方觉缓了些气。
华灯初上,街上往来商贩叫卖声不绝。摸摸口袋,空空如也,看看车水马龙的繁华盛京,何去何从?
童恩笑眯眯的坐在肃王府的大厅里,心里自嘲没骨气。
“你这是何意?”韦承渊皱眉问道。
“无家可归,暂时借住,四爷你没那么小气吧?”童恩厚着脸皮耍无赖道:“我的全部家当都在凌霜那里,等她来了京城,我就去找她,不会赖在你这儿不走的。”
韦承渊无奈的摇摇头,沉声道:“你这样子,岂不把事情越搞越拧?快回老七那儿!”如今的他,早已接受她移情别恋的事实,放手,既是不想为难她,也是不想再为难自己。
童恩翘着二郎腿,从旁边的干果盘里抓了一把瓜子嗑起来,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口中含混道:“反正他那儿忙得很……”心中气哼哼:姑奶奶我才不要热脸去贴冷屁股。
南晋后宫。
一袭白衫的中年美妇静静伫立在窗前,春风穿过那一层层雕梁画栋的楼阁,夹着青草的馨香,撩起了她鬓边那依旧乌黑的长发,也隐约传来了她那一对儿女渐行渐远的的说笑声。
方才承沂来把承汐送回宫,他的体贴关怀多窝心啊,承汐的娇蛮也透着可爱,兄妹两个都是那么干净漂亮,看在她这个母亲眼里,真是怎样也看不够。
她望向苍穹,口中喃喃自语:“父亲、母亲,你们看到了吗?沂儿很本事,他马上要做南晋的天子了,他还杀了哈吉朗,帮你们报了仇!你们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她轻轻从袖中抽出一柄匕首,拔了鞘,寒光晃得她不由眯了下眼。
望着匕首上自己的照影,她微微一笑,那么恬静,那么温柔,那神色仿佛仍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她轻声道:“阿劲,你在那边等急了吧?我们说好要同生共死的,可柔儿还是弃你而去了,是哈吉朗威胁柔儿的,柔儿若是不肯和亲,他就要杀了你……可是,他不守信用,最后还是害死了你!现在柔儿已经为你百倍千倍报了仇!他不仅丢了性命,还丢了整个曼陀江山!阿劲你开心吗?阿劲,你可知道,没有你,这人世间对我而言就如同炼狱一般,若不是为了那血海深仇,若不是为了沂儿和汐儿,柔儿绝不会独活这二十四年!柔儿活的好辛苦,现在终于可以履行诺言去找你了!”在那明晃晃的匕首上,她仿佛依稀看到了一位英姿飒爽的青年,身着曼陀皇城侍卫服,一脸阳光般温暖的俊朗笑容,正向她张开怀抱……
午时刚过,韦承渊穿过御花园,正往静贵妃所居的醉月宫走。这些日子他早已下定决心:皇位可以让老七顺顺当当的坐上去,但无论如何他也要弄清楚当年母后的死因真相,如果静贵妃不肯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