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
一半儿 更新:2021-05-14 22:34 字数:4739
难怪总觉得宁王从前阵子开始便有些怪怪的,一会儿逼她献舞,一会儿要她陪酒,更甚至当着她的面就要把她送人……冰雪聪明如她,童恩忽然隐约明白了什么,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却绊倒了地上的托盘,咣当一声,吓得她手一松,纸团跌落在地,轻飘飘的滚到一边。童恩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僵立着看向韦承沂,一动也不敢动。
这下完了!
裴左绪也不知道何时忽然从万俟央加背后冒了出来,越过她,径直走过去优雅的拾起纸团,展开扫了一眼,便呈给宁王。
韦承沂看了看,烦躁的压下心头那抹咸涩的哀痛,淡淡的瞥着面前那手足无措的少女,沉声道:“你让我如何再信你?”
那声音撞击着童恩的心,好痛!
童恩紧咬着嘴唇,脸色惨白。脑中混乱一团,口中喃喃辩白着:“不是的!不是你看到那样!”
韦承沂仰头凝望星空,默默闭上双眼,良久,轻叹一声,再度看向她,问道:“童姑娘是吗?本王最后问你一次:你究竟是谁?你的主子是谁?”声音中透着浓浓的疲惫。
看来他是早就开始怀疑她了,这次人赃并获,她当真百口莫辩,可总不能稀里糊涂的真被他当成奸细给惩治了啊?死马当活马吧!童恩努力平复心绪,镇定道:“我说的你信吗?”
韦承沂深深的看着她,童恩亦坦然迎视,两人相隔不足十步,她心中却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你说吧。”韦承沂道。
“我还是那句话:我真的忘了自己是谁。这话你究竟信不信?”深深吸了一口气,童恩在做最后的努力。
韦承沂目光幽深,静静的看着她的双眼,长发和衣袍随风轻扬,俊逸的脸上神色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你还有什么别的要说的吗?”
童恩刚要开口,忽然脑中一紧,仿佛有一把尖锐的铁钻在里面某处钻凿,那天崩地裂般的疼痛瞬间将她吞并。该死!她面色惨白的摇了摇头,拼命咬紧牙关忍耐,垂下头不愿意让他瞧见自己这副煎熬的鬼样子,心中默默祈祷这一波疼痛快些消散。
韦承沂眯着眼睛看着她,这女人在搞什么?又在演什么把戏吗?他不耐道:“事到如今,你拿什么让我信?”
难熬的疼痛终于逐渐消退,童恩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息心绪,理清思路,忽然心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她抬头看着韦承沂,眸光晶亮,竟略带兴奋道:“若我帮你引出幕后之人呢?”
夜阑人静,听涛阁二楼书房仍旧亮着灯。
“王爷这次是打算信她了?”裴左绪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韦承沂轻叹一声。方才当他真的当场抓到她是奸细的证据时,他却忽然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对方的人居然能在门禁森严的宁王府出入自如传递消息,可见其耳目是无孔不入防不胜防,无论是否除掉这个假的万俟央加,只要跟她撕破脸,她背后的主子早晚都能够得知她的身份已然暴露,届时一样会安插其他奸细。如今她一口咬定不记得自己的身份和进宁王府的目的,还主动提出愿意将计就计引出那背后之人,他除了信她这一次,陪她再玩一场,看看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裴左绪反复看着那张褶皱的信笺,道:“这字似乎是隐约有些四爷的笔迹的味道,但又好像故意写得十分潦草,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而且,我觉得这约会好像不那么寻常——对方凭什么认为她真能有机会出王府去醉月楼赴约?”
韦承沂轻咳一声,嘴角挂着一丝苦笑:“若对方真的了解‘万俟央加’的话——无论是从前那个冷若冰霜的她,还是如今这个灵动大胆的她——我想,她的主子应该对她有这份自信吧。”
裴左绪略一愣,随即释然的点了点头。若没有被识破身份,从前的“万俟央加”此刻早已能够凭借那份超然清冽得到宁王的另眼相看,很有可能轻易从他那里获得外出许可;而如今这个万俟央加,亦能通过她的聪明心思,想方设法连蒙带骗的出府赴约……忽然想起一事,他坐到宁王书案对面的椅上,道:“我已经查明了,上次催情散一事,‘万俟央加’确实是被诬陷的,李茗——已经都招认了,今天傍晚我已经被把他打发了,但那事儿还牵连着后园的一位夫人……”
韦承沂似乎并不惊讶,只淡淡一笑。看来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当初他并没有全然看错她,至少她应该是不屑于、也不会愚蠢到用那么笨的法子勾引他的。如此想来,她前后判若两人——极有可能是真的失忆了。可她又为何还会听从吩咐偷偷抄录他的折子?内心深处,他其实很想相信她,希望她真的忘记了自己进宁王府的“任务”,希望她灵动的大眼中曾经表现出的真挚情感不是她刻意伪装出来的,希望真相并没有他认为的那样不堪……
“王爷,您看那位夫人……”宁王似乎对那个陷害了万俟央加也算计了他的女人不感兴趣,裴左绪还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韦承沂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是谁?”
“馨夫人。”宁王的侍妾并不多,而这位馨夫人曾一度是相对比较得宠的一人。
韦承沂扬眉道:“既然如此,就有劳裴大管家你帮本王清理一下后院吧。”
王爷最痛恨被人算计,这一点果然从未改变。裴左绪点头笑道:“那……映雪夫人呢?”映雪夫人是一年前四爷送给宁王的侍妾,如果说真的是四爷要对付宁王的话,那她肯定也脱不了干系,她虽然无法接近听涛阁,但那暗自传送消息的人却极有可能是她从中安排联络的。
“映雪……”韦承沂脑中闪过一个柔弱美丽的身影,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她只是四哥摆在明处的一颗死棋,恐怕只是混淆视听用的罢了,况且,她一直都还安分老实,就由她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绝境
十月初三,醉月楼。
童恩一个人坐在雅间里,已经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
她有些沉不住气,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向外望去,熙熙攘攘的街道,华灯初上,人来人往。
那人难道不来了?
又等了一炷香功夫,童恩再也不耐烦,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被耍了。她转身刚要走,忽然一阵阴风,三扇窗户同时各闪进一个黑衣蒙面人,如同三座黑塔将童恩围在了当中!
童恩一惊,旋即镇定下来,问道:“你们是……?”
中间一个蒙面人盯着童恩的脸仔细打量一番,道:“你怎么出来的?”
童恩反问道:“主上为何没来?”
那人却只不接茬,又问道:“主上交代的你可都办妥了?”
“那份折子吗?我抄了,可是没送出去。”看着蒙面人冰冷的眼神,童恩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带来了么?”那人立即追问。
童恩摇摇头,嗤道:“开玩笑,那种东西我哪敢揣在身上招摇过市啊!”
那人冲左手边的蒙面人一个眼色,后者便从怀中取出纸笔,放在桌上,对童恩吩咐道:“凭你的记忆写下来!”
童恩心里叫苦,这无间道可不是好玩儿的!她面上仍旧努力保持平静,凛然道:“事关重大,我要面奏主上!”
“主上令你即刻写出来!”那人似乎开始有些不耐烦,上前一步逼视着童恩。
“我怎么确定你们究竟是不是主上派来的?”童恩临危不乱,装酷道:“你先在纸上写出主上的名号。”
居中那人哼了一声,明显是在强提耐心,抓过笔在纸上草草的写了一个字:四。
童恩瞧着这个字先是一愣。四?这是什么名字?四……四……忽然,她只觉心如擂鼓,脑中闪过一张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容,难道是——四爷?四皇子肃王韦承渊!那个深沉似海的男人,居然是他吗?
她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冒险问道:“四爷……肃王他可还有什么其他吩咐?”一颗心几乎要提到了嗓子眼,若不是肃王,她可无论如何也没法自圆其说了。
那黑衣人重重咳了一声,喝止道:“主上没别的吩咐了,你休要废话!快点写,别磨蹭!”
果然猜对了!童恩心中的紧张顿时消散了许多,至少这一趟没白走。可瞧他们这架势,她今天是不写不行了,只好慢悠悠的在桌旁坐下,提起笔来佯装思索。那份折子她倒是记得大概意思,可总不能照实写下来,万一真害了宁王怎么办!但若是乱写一通,又可能被识破,真是左右不是。
“快点儿!”蒙面人催促道。
童恩忽然灵机一动,深吸口气,用她那不怎么成样的毛笔字写道:属下已查明,宁王兵部奏折意旨精兵强国捍卫疆土,并无于主上不利之处。属下另有两件机密大事报主上,一乃断袖非宁王,二乃央加非万俟,万望主上珍重,珍重。
写罢一扔笔,起身道:“既然今日主上不来相见,我便回去了,出来太久王府会起疑的。”
蒙面人快速看了看童恩写的字,皱眉道:“最后这两句是何意思?”
童恩一笑,道:“那是只有主上能看懂的密文,你们只管呈给主上便是。”
蒙面人将信将疑的把纸折了几折揣进怀里,眼中忽然寒光乍现,三人猛地抽出匕首向童恩袭来。
难道他们要灭口?童恩大惊失色,不由得“啊”的尖叫出声,她拔腿向门外跑去,只觉身后阴风袭来,大腿锐痛,已然被匕首掷中。童恩扑倒在地,一闭眼,心道:完了!今天小命儿怕是要搭在这里了!
忽然间,房门被踢开,三个青袍客手持兵刃冲了进来,迅速与黑衣人缠斗起来。童恩想借机向门外爬,可黑衣人却边战边拖着青袍客向门口移动步伐,挡住童恩的去路,而此时窗外又窜进三个黑衣人,六名黑衣人联手前后夹击,将三名青袍客围在当中,三人奋力缠斗六人,寡不敌众,眼见渐渐支撑不住,其中一人喝道:“万俟姑娘!快跳窗!”
童恩惊惧万分,但脑子还算清醒,猜到这三人应该是宁王派来监视自己的,见对方要杀人灭口,便挺身相救,如今跳窗恐怕是唯一的活路,于是咬牙将插在大腿上的匕首猛力拔出,顿时血流如注,直痛得她眼前黑了一瞬,她勉力拖着一条伤腿站起身,踉踉跄跄的冲向窗口。
见她要逃,一个黑衣人大喝一声横剑欲窜过来,和他缠斗的青袍客不依不饶,奋力一扑,二人齐齐摔倒,黑衣人怒极,反手一刀,青袍客血溅当场。
便只这一刻,童恩已然抢身奔到了窗口。二楼而已,应该摔不死——她已顾不得多想,咬牙闭眼往窗外一翻身,整个身体便跌了出去,口中还是忍不住大声尖叫。
砰地一声,童恩重重的摔在一个摊位上,简易木架搭成的小摊位被她压了个稀巴烂,各色小货物几乎将她埋了起来。还不待她去反应身体上的疼痛,已然被一个人迅速扛了起来,飞快的向一旁小巷中奔去。此时已有三名黑衣人跳窗追了出来,童恩只觉得扛着自己的那人在小巷中三转两转便钻进了一个小门。
门内漆黑一片,那人将童恩放在地上,耳朵贴在门板上倾听外面的动静。
童恩大气也不敢出,紧紧闭着嘴唇咬着牙,身上没有一处不痛,鲜血顺着大腿上的伤口流淌出来,裙子已然粘在腿上。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似乎确认外面已经安全,那人转身二话不说的又扛起童恩,轻轻推开门跃上房顶,身轻如燕般的在一排排屋顶上飞奔腾跃,没一会儿功夫,跳下地来,童恩隐约认出——已经到了宁王府外。
王府侧门的守卫一见到那人,立即打开门,那人扛着童恩闪身进去,径直奔向东苑听涛阁……
见到韦承沂的那一刻,童恩忽然眼眶一热,自己方才险些送命,能再见到他一面当真是恍如隔世,感慨万千,高高悬着的心一放下,方觉得脑中眩晕难当,迷迷蒙蒙昏了过去。
裴左绪快步迎上来问道:“林季辉,究竟怎么回事?”原来搭救童恩之人是宁王府侍卫中的一个班头,名叫林季辉。
林季辉垂首道:“王爷、裴总管,除了属下侥幸逃生,其他三个兄弟……恐怕都折在醉月楼了!”语气颇为悲愤。
“什么?可看清了来人是谁?”宁王皱了皱眉。
林季辉道:“没有,属下一直守在街上负责接应,对方先是来了三个蒙面人,后来屋内传来打斗声,料想是那三位兄弟不知因为什么与他们动起了手,而且对方似乎早有防备,竟然还埋伏了三个接应,看那轻身功夫都是高手,属下正要冲进去救援,哪知万俟姑娘忽然从窗口跳了下来,属下怕他们杀人灭口,便先救了万俟姑娘回王府……”说道最后语音焦急哽咽。
“左绪,你亲自带人去醉月楼跑一趟!”宁王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