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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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天书 更新:2021-05-14 21:36 字数:4860
想着想着不觉面红耳赤起来,连有人敲门也没注意到,直到房门被吱呀一声小心翼翼地推开,他才翻身坐起正色问道:“是谁?”
“小人是老板的贴身男侍,老板吩咐小人来伺候贵客洗漱。”
那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大眼睛苹果脸,饶是这般在凤求凰中见惯了天姿国色,但乍一见清风明月般的风萧然,又是那样慵懒却冷傲的神气,立刻便不自在地红了脸,低下头去只看着手中的银盆发呆。
“不用了,你东西放下,我自己来。还有,你们老板人呢?”
风萧然自然不惯别人服侍,宁可自己动手。懒懒地披起长袍,忽然想起莫忧自早晨起来便不曾出现。
“回贵客,今晚有汴城来的老板前来饮宴,老板为此忙了好几日,现下亲自去城郊的酒庄子上挑酒去了。贵客放心,老板说了您与痴有的宾客不同,一切以您的需要为先,您在本楼的消费也统统可以记账,看上了哪位官人想在本楼快活自然可以,想带走伺候也成,一切只要知会一声重掌柜即可。”
那小厮看着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却口齿清晰,有条有理。
“你说什么?”
风萧然剑眉一蹙,一时还不曾反应过来。
“哦,对了,老板说昨夜与贵客宾主尽欢,就当是免费赠送了,还望贵客多多上门,照顾小号的生意。”
那小厮并不知道眼前那个俊秀飘逸到不像凡人的男子是谁,只是凭他这通身的气派猜想他必是王孙之后来头不小,要不老板也绝不会史无前例地亲自招待了,不由又带着几分羞怯地偷瞄了他几眼,他可真好看哪!
只是……只是这贵客似乎对老板的体贴安排一点也不满意?为什么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越拧越紧?
“滚!”
一声压抑地低吼自房中传出,接着是那小厮慌慌张张捧着东西狼狈地窜出,房内很快又传来乒乒乓乓杯盏打碎的声音。
莫忧,你竟然把我当成恩客?!你真的这么恼我,这么恨我么……
这一日,风萧然没有离开,他固执地留在莫忧房中,一定要与他见面说清楚。
至掌灯时分,莫忧仍然没有出现,那小厮端着晚饭进来,只见那天神般俊美的男子临窗而立,只留给他一个遗世独立的侧影。晚风似乎也对他尤为眷顾,只是温柔地亲吻着他刀雕般俊逸的脸庞,轻轻地撩起他鬓角的几缕碎发。
桌上的午饭几乎纹丝未动,他不由有些担忧。老板对这位贵客的心思他多少能体会出几分,就看他亲自为熟睡的他清理身上的污秽,这种事是一个男人会随便为别人做的么?至少是极在意极在意的吧。虽说他不清楚老板为什么要回避他,可他这样不吃不喝,老板肯定是要心疼的。
“你又来做什么,莫忧人呢?”
那人似乎极不耐烦,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甚至都没有转过身来。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什么也不做,他身上却仍然散发着阵阵威严而澈寒的气息,是那小厮有些说不出的敬畏。
“回贵客,老板说了最近几日事忙,都不会回来了,贵客若是无事大可在此多快活几日,小的一定好好招待,这两位官人都是锦鸾阁的红牌,不仅生得美,而且知情识趣机会伺候人的,老板特地为你选来,还请您今夜尽兴。”
那人的背影微微颤动了一下,终究还是回过身来,跟着那小厮同来的两名小官见了如此丰神俊朗的神仙金主,哪里还有什么矜持的道理,立刻扭着细腰迎了上去。
“都给我滚。”
细碎的声音似乎是突破了紧咬的牙关好不容易冲出一般,音量不大,却极有爆发力。二人同时一怔,见这贵客确实不是开玩笑的样子,都是风月老手,自然也知道如何于人于己留点脸面,也便讪笑着退了出去。
那小厮尴尬地杵在门边,一时不知该如何伺候这位贵客才好。
“幕儿呢?把他带来,我要见他。”
僵持了许久,那人终究还是轻叹了一声,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
那小厮愣了一下,没想到贵客竟然会直呼小公子的小名,难道真的与老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
当然这些事也不是他一个做下人的可以随意猜想的,随即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小公子前阵子身上不好,老板送他到无相寺养病去了。”
“哦……想是与念恩在一起,两个孩子一处玩着,只怕快活许多。”
风萧然并不看他,只是坐在床边自顾自地说着,眼睛远远地望着窗外,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小厮见这位贵客连老板的养子都知道,越发不敢造次,见他也没什么吩咐,只得悄悄地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漫天的繁星再度布满黑绒布般的广袤夜空,浓郁的夜色中一抹孤独的背影静静地伫立在葱茏垂柳间,无限眷恋地凝视着那间闪着点点灯光的屋子。
萧然,你知道吗?我多么想永远陪在你身边。可是我不能,因为我更希望你能健康开心的活下去。所以请原谅我的自私吧,我一个人做了我们俩的决定,让你恨我,忘了我吧。
房中孤影倚窗,树下独身黯然。
在这六月盛暑的天气,二人不约而同地感到了寒风凛冽刺骨的滋味。
风萧然一连在莫忧的小院中等了三天,莫忧始终没有出现。他并没有怨他,他只是想等他回来,好好向他赔罪,求他跟他回去。
可是,莫忧始终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第四天,柳明源终于顶不住朝中几位大臣的压力硬着头皮找上门了。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您已经抱病三天没有上朝了,林总管站在飞龙殿的门外,就快挡不住想要进去探望的大臣们了!”
“哦。”
那人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手中的毛笔继续在画纸上挥洒。
“星瀚边境异动频频,都传他们已经买通了不少朝中重臣,这么乱的时局,实在需要一个有力的君王坐镇,陛下!”
柳明源自然知道风萧然这些天都是在碰软钉子,所以只能把朝里的情况说得越坏越好,只求快点把他从这里拉走,别再白等一场活受罪了。
风萧然始终还是不死心,派那小厮去告诉莫忧他要走了,想见他一面。
可他等到的却是一枚花笺,上面描金刺凤极其华美,那小厮说,贵客上门老板荣幸之至,以后贵客凭此花笺,可在小号享受八折优惠。
风萧然似乎听到什么东西哗啦碎了一地的声音,是谁?是谁这么不小心,竟然在这么温柔美好的风月馆里,心碎了。
几乎是难以抑制地疼痛忽然来袭,使他忍不住捂着胸口蹲了下去,吓得柳明源立刻上来扶住了他。
“陛……公子,你怎么样?”
“我没事,明源,你帮我数数,我的心究竟有多大,能碎成多少片?”
风萧然忽然抬起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柳明源,也不理会他尴尬无奈的表情,只是自顾自地捂着心口看着地面上,似乎那里真的有什么碎片。
1……2……3
噗!
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只觉得嗓子一甜,竟一口鲜血喷吐而出,接着是柳明源慌慌张张地呼唤,有人在摇晃他的身体,有人在给他灌什么药,他都不清楚了,眼前越来越黑,直到完全没了知觉。
夜玄帝即位后第一场大病,虽来势凶险,却也恢复的不错。罢朝七日后,便又恢复了每日的早朝。
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从那以后柳明源仍每月初一十五准时去逛花街,而随他同去的,总有一个带着薄纱斗笠的男子。看身形高挑挺拔,人品想必不俗。
凤求凰的老板将他奉为上宾,每每头牌官人佳肴美酒伺候,自己却从不露面,只派重掌柜出面周旋。那人也不恼,极有耐性的枯坐一夜后便自行离去,半个月后依然如期而至。
三个月就这么过去,重影望着那人日益青白憔悴的面容,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钦佩的情绪。
“老板,你再不出现,只怕他要害相思病死了。我看他那身子骨,真的瘦成一把干了。”
嘟囔着推推正在看账本的莫忧,重影心中实在不解。
为何老板心里明明有他,却就是避而不见,折磨他,也折磨自己。
“你知道什么,我若随了他的心,只怕才是要他速死了。这事你别管了,只管好生招待。”
重影郁闷地退下,心想没几天他又该来了,真有点不敢面对。那人漆黑闪亮的眼眸,总是带着期许恳切的光,令他无法直视。
谁知十月初一这日,他竟没来。
87珠胎暗结
“来人哪,皇上晕倒了!”
伴随着一声尖锐高扬的呼喊,飞龙殿中随即乱作一团。
当值的御医在给风萧然请过脉之后震惊得瞠目结舌,连方子也没敢开,只是没命地拉住身边的小太监要他速速去请原本今日告假一天的柳明源柳大人。
“朕究竟得了什么病,一点小事就咋咋呼呼地你也能当御医?”
风萧然皱着眉坐在龙床上,看着跪在地下抖如筛糠却不发一言的御医,心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头还是有点晕,胸口闷闷地透不上起来,更要命的是小腹一阵阵隐隐的抽痛,虽然不是很剧烈,但还是令他白了脸。
“皇上,您稍安勿躁。柳大人就快到了,你还是好好歇歇吧。”
林栋见他气色实在不佳,忙抚着他背靠软枕歪着,为他拍着顺气。
柳明源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进来,未及入内请安,先在外间拉着那个被赶出来等着的御医询问情况。
“柳大人,不是下官不说,实在是皇上这个脉象……下官不敢妄言哪!”
柳明源看着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同僚如今急得满脸通红一头大汗,不由也奇了,论理说皇上身上的若别离以他们的水准都是号不出来的,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究竟如何?”
“皇上……皇上那是喜脉,已经三个月了!”
那御医瑟缩着凑到柳明源的耳边极小声地说着,心中正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
风氏家族偶尔会有离人出现,能以男子之身孕子生产,这本来并不是什么吓死人的事。可如今这怀孕的不是别人,却是大夜国的君主啊!况且后宫如今早已没有男妃,寥寥几位女妃也都是常年不曾被传召侍寝过的,这皇上的胎,又从何而来?
“你先回去吧,事关重大,你要心中有数。”柳明源稍稍沉吟,听里面并没有什么动静,便自己拿了主意让这御医先回去。
“是是是,下官晓得!”那御医千恩万谢地出了门,立刻脚底抹油地直往宫外奔去。
“陛下,这个孩子不能留。”
柳明源在风萧然面前闷坐了约莫有半个时辰,还是决定硬着头皮说出了这句话。
“为什么?”
风萧然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说,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原来这些日子的不适竟然都是这个小东西在作怪。
一只大手忍不住覆上了小腹的位置,那里还很平坦,却已经有一个小生命在孕育,那是他和忧儿的孩子。淡色的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暖暖的微笑,他们,又有孩子了。
柳明源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兀自沉浸在幸福中的人,忽然有些口干舌燥,不知从何说起。
要不要告诉他若别离的事?要不要告诉他不管他怎么努力莫忧都是不会回来的了?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
对着眼前人那因为想着腹中的胎儿而变得格外柔和的脸,他实在是开不了口。
“那陛下作何打算?”
“朕自有分寸。孩子的事不许向他提起。”
风萧然有些疲惫地抚了抚额角,骄傲如他,自然不希望那人是因为对孩子的缘故才回来,若果真如此,又让他情何以堪?
或许是因为怀胎初期心情一直很郁结吧,这一胎怀得并不顺利。从一开始胎息便不强,柳明源用尽了各种办法,安胎药是日日必服的,再加上针灸烧艾,草药浸浴,各式古法全用上了,仍只是将风萧然的胎保得危危险险。
由于孕后体力越来越差,风萧然不得已取消了早朝,只在飞龙殿接见有本奏的大臣。对于怀胎一事,他甚至没有隐瞒,也不曾特意公示,只是大大方方的每日自然度日,肚腹渐渐显怀后群臣们也便知道了。
起初确实有人利用这个大做文章,但风萧然是谁?他不是养在闺中无力任人鱼肉的后宫女子,他是统领数十万大军屡破敌境数建奇功的军人,是一统天下放眼四海的霸主,不过是怀个孩子,有什么可放在场面上唧唧歪歪说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