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
浪剑飞舟 更新:2021-05-14 21:24 字数:4778
那年暑季,场长在省城上医学院的女儿王静回来度假,给单调乏味的农场带来勃勃生机。王静长得白白嫩嫩,穿一套粉红色的短裙,袒露得体的胸前挂一串白玉石项链;那种少女特有的魅力;让场里的老少爷们心往神驰、蠢蠢欲动。就在这个暑假里,王静和二宝暗地里相爱了。妙龄的少男少女,爱情之火一旦点燃,便再难扑灭。场长知道这事后,歇力反对,一怒之下将二宝赶出了农场。二宝临走时甩出一句硬梆梆的话:你放心,我不会再纠缠王静的,但我要让事实证明,我配得上王静!
二宝从农场回到山村后,正赶上老村长带村里人炸山开路,二宝当时就咬破手指写血书,并发誓说,山路修不通,他就不结婚!
八年后的一天,就在山路即将开通的最后关头,二宝却在一次山石滑坡中,被埋在下面。。。。。。。等二宝从昏迷中睁开眼睛,已是两天以后的事了,他恍惚看见父亲和村民们的身影,大声地呼喊几句。快躲开!快躲开!就又昏迷过去。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县委李书记慈祥的面孔,他笑了笑,想挣扎着起来,身子象压了一座泰山,一动也动不了。他隐隐听到村民哭诉的声音:。。。。。。六年前,老村长在一次炸山炮中意外遇难后,全村人都泄了气,二宝他。。。。。。。接着,他又看到一个熟悉的、八年来总在梦里出现的身影,他叫了声王静,便迫不及待地向她奔去,突然,他觉得自己一下子挣脱了压在身上的泰山,轻盈得几乎没有份量
二宝的墓碑上刻着两个钢劲有力的大字:山魂。
婷婷发屋
清明过后,小镇上又多了家发屋,叫“婷婷发屋”。门面只有那么一间,装修得也很一般,看上去跟别的发屋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开头那几天,因为没有顾客,门庭显得格外的冷静,那个叫婷婷的女主人便搬个凳子稳重地在门口坐着,不厌其烦地看着街上的行人,嘴角流露着安静的、不意察觉的微笑。
铁生是第一个来婷婷发屋的顾客。他一头凌乱的长发,肩上搭着件多处都开了洞的牛仔上衣,大大咧咧走了过来。
“要理发吗?”婷婷微笑着问。
“理!统统理掉。要光。”铁生粗声粗气的。
婷婷不作声。为铁生洗了头,安排他坐好,等要动剪的时候才轻声说:“其实你留个平头最好。这样吧;我先给你理成平头;理完后你要觉得不好;我再给你理光。。。。。。”
铁生说:“我只要光。”
平头理出来了,跟铁生那棱角分明的脸型相配;显得刚毅而又精神。对着镜子;连铁生本人也从心里承认这是最适合自己的发型。当婷婷征求他意见的时候,便含糊地说:“还凑合;就这样吧。”
铁生是这镇上的“红头发”;谁惹翻了他便甭想在这站住脚。婷婷并没有想到铁生这次是专门找岔子来的,更没想到又那么轻易过了关。
以后;铁生便只找婷婷理发;还把他手下二毛、石虎、明珠一伙“白条子”都介绍到这里来。
渐渐地,铁生、二毛他们都跟婷婷熟了,成天惹事生非了便去发屋转悠。开始,铁生向婷婷吹嘘他的本事,讲如何赤手空拳制服四个彪开大汉;讲他如何刁难捉弄村镇干部;讲他怎样的跺一脚全镇都要动一动。婷婷不动声色地听着,也不时淡淡地笑,不做任何评价。不夸奖也不贬责。铁生却觉得自己越讲越心虚,有那种一拳打空的感觉。慢慢地,铁生们就觉得婷婷和一般的女孩“不一样”;不一样在哪里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是婷婷待他们好吗?说不上。他对每个上门来的人都是一样和气的态度;是婷婷手段高明吗?看不出。她给人的印象倒是很诚实很朴素;是婷婷有魅力吗?也不是。说实在婷婷长得不算美;是那种随处都可撞见的普通女孩。可是铁生们却不由地敬重她;虽说她岁数不大;他们都拿她当大姐看;挑水拉煤的杂活大家都抢着干;跟在外面的作为比起来简直有天壤之别。
婷婷发屋就日见红火了。
一日;趁大伙都在的时候;婷婷对着铁生说:“铁生;有几句话我想了好久;不知道该不该讲出来。”
铁生说:“有什么该不该的;讲就是啦。”
“我说出来如果不中听;全当没说过算了。”婷婷说。
铁生说:“甭客气,敢有不听的!”
婷婷便说:“我父亲是一家装璜公司的总经理;他最爱说的一句话是:任何一个有劳动能力的人不去自食其力是件可耻的事。这次我出来开发屋;母亲死活不同意;怕我到外边受苦;吃不消;怕这怕那;父亲却很很赞同;他说孩子长大了应该自立;老依靠别人生活;不就成了寄生虫了吗?按说你们都二十大几的人了;也该是干事业的时候了;成天这么在镇上晃荡;也不怕别人指着脊背骂娘。”
铁生是硬汉子,长这么大从不把打骂当一回事,可是婷婷这几句平常的话却使他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以后,镇上不见不铁生的影子。
不久传来消息说;铁生包揽了镇上的机砖厂;把手下的那十几个“晃荡鬼”都拉拢入了伙。
镇上的人们都象得了什么喜事一样;连区老院的老人们也说:“老天终于睁开了眼;把这帮祸害归了巢;这下镇上可安宁啦。”
快到旧历新年的时候;婷婷退掉租房准备停业回家。那天一大早;婷婷整理好东西推开门。二毛、明珠十几个后生一溜溜站在门口,手里提着新年的礼物。
婷婷一时愣住了:“你们。。。。。。”
这时候,她发现铁生没有来。
贼
丑娃穿了羊皮袄要出门的时候,媳妇在被窝里说,死鬼,偷风不偷雨,偷雨不偷雪,这风雪天的你不要命啦!丑娃说明天一早森森饭馆不是要货?到时候你给人家笑呀咋的。再说我哪次出马失脚了你瞎操心,把猫蛋被子盖好了稳稳的睡。
漫天漫地的雪衬托着夜色,刺骨的寒风呜呜地刮着,盐颗子雪迎面打着丑娃的脸,不分眉眼,还往脖子里钻。丑娃的大头皮靴踩着雪地嘎吱嘎吱响,心里却热乎乎的。做贼人不怕冻。
丑娃进王庄的时候,村东头福生家的“德国黑”第一个吠,呜--汪汪!引得好几家狗连声响应,丑娃在心里直骂福生的娘,说土匪!谁不知道你当个税务所的干部让人家水泥厂几千元给送条“德国黑”,亏人亏的,等我有机会不收拾了它才怪,狗日的土匪!丑娃摸到满发家的柴门后,定定神望望四下听听屋里无动静,就伸手摸着门关开门。满发这破柴门丑娃熟透啦,前几天还出165元买他的老山羊,满发喘着说200元不跌角要就要不要就走人。丑娃不跟他争辩说走就走,心里却说走着瞧。那只老山羊如今就在南墙根的羊棚下斜卧着,见来人霍地一下站起来咩咩地叫。丑娃一吃惊心就提到嗓子眼,本能地看看窗户并无动静才敢去解羊栓。解开了,拉,羊不走,还咩咩地叫。丑娃急了就一边用手捏紧羊嘴巴,一边猫了腰使劲往外拉,心里骂自己志亏了八辈子先人干这号提心吊胆了事,以后说啥也让猫蛋好好念书干些有头有脸的光鲜事。
丑娃牵羊拐过小巷时,身后那只眼睛感觉满发家的灯亮了,心里想等满发穿衣服起来看看羊丢了早就迟了八辈子。并暗暗告诫自己要镇定,不能慌,一慌就容易出错,有几次不是就因为慌中出错险些失了脚,再说这大雪天的,羊蹄子脚印儿怎能瞒过人眼。快到福生家门口时〃德国黑〃又吠。丑娃说吠吧吠吧让你吠个够。一直把羊牵着拐到福生的大铁门口,然后猛地张开双臂抱起山羊跨几个大步向村外跑。做贼人劲大,丑娃一口气就把100多斤重的山羊抱出村外,然后放下来喘口气,还回过头来看看夜色里白茫茫的王庄,心里说福生你倒霉吧,看当个税务所的小干部成天把你个脸挺的,几个臭钱还不是亏人亏来的,土匪!大天白日的抢人。
丑娃把老山羊拉回村子时心里还不瓷实,又特意拐了条巷把羊拉到村里最有名气的惯偷“独眼龙”家门口,再故技重演,一把抱起山羊跨出几个大步往回走。
雪停了,风更紧密地刮。丑娃回到家把羊拉进院里的“地下室”安置好,开了手电看看电子表已是凌晨4点多钟,便拿了扫帚把门前印了羊蹄子脚印迹的雪地扫干净,才关了院门回屋叫醒媳妇给他帮手宰羊。
天蒙蒙亮时有人敲门。做贼人心虚,丑娃心里早乱成一团麻,对媳妇说坏了,可能事发了咋办呀!媳妇说大惊小怪的,说不准是森森来取肉呢,开门吧。
丑娃开开门就傻眼。满发打着灯笼,福生和〃独眼龙〃照着手电站在外头,几又眼睛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象要吃人似的。丑娃腿一软要跌倒,嘴里却明知故问说这是咋的啦伙计们?快回屋里坐呀。满发喘着说,坐你娘的*,我的羊!福生说丑娃我跟你无怨无仇你日弄我做啥?!“独眼龙”抡起拳头说打这厮,怪不得人家在外边说我偷人。
丑娃媳妇出来看看阵势知道露馅儿了,就埋怨丑娃,我说偷风不偷雨偷雨不偷雪你偏不听。丑娃一下子跌坐在雪地里杀猪似的哭嚎起来。
小莉
晚上,水平在前巷长命家下围棋,永康一脸火急地把他叫出动说,你成日的在外头玩,把小莉一个人撂在家也不顾了!
水平问,我家出啥事了?
永康说,出啥事?!城里那个小白脸又钻你家了。就是先前追过小莉的那个小白脸。
水平说我当是啥事,去让他去么,我家又不是中南海,不许随便进。说完一扭身把永康一个人留在门外头。
刚坐定没落子,四喜又把他叫出去。
四喜说,野汉子都钻你家了,还的心事下棋玩。我让几个人把门口堵了,等你回去收拾呢。
水平一跺脚恼怒道,没见过你们这帮人,瞎胡闹!走走走,让他们都给我撤走了。
水平跟四喜过来,果然见自己门口五六个烟火头一明一暗地闪烁。见水平来了,几个火头一齐围上来,压低声音七嘴八舌地嚷,这还了得,欺我们花镇无人吗?!水平你只要发句话,我几个进去让那小子断条腿!
四喜说,我早就盯上这小子好几天了,昨开傍晚还骑个摩托在村口转悠呢。
永康说,我早知道他没安好心,那时候你在国旗班没复员,这小子就成天纠缠小莉。还说坏话,说小莉身上有股天生的香味,叫这个国色天香。
朱贵说,还有更下流的,什么性感女郎、勾魂娘子
瞎编排!那是小白脸说的吗?有人表示反对。
这时里屋门响了,就听一口纯正的普通话说,小莉你真狠心,人家费了多大心思来看你,话也不让说完就让走。
又听屋里头小莉的声音,你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你瞧着我这个人不历害,可有一班人守着护着呢,这会子说不准早在门口等你出来挨揍哩。
普通话说,只要能见你一面,他们就是打死我也心甘了。只要你
屋里又说,烦死了。我又没招惹过谁,你们倒是让我清静着点好不好。我只想跟水平安安生生过日子。
普通话推门出来,见几个黑影守在门口,一时就愣在那里,苦笑。
四喜首先咬牙切齿地喊,打这厮!几个人也响应着,打、打、打!
水平断喝道,四喜你别凶,我家小莉就是真养了野汉子也轮不到你几个吃醋。你们谁要动手,就拉到自己家里打去。
几个人不作声了。
水平接着说,我今儿个也把话挑明了说,永康,你几个的心思瞒得了谁,要有能耐也进去试试,我家门可开着呢,我又不拦着你们。又对着普通话说,明珠,我们早就认识,你也用不着偷偷摸摸的,要来就大大方方的来,好象我是多小心眼的人。你要能让小莉动了心,我也无话可说
黑暗里,静得听得见各自的心跳声,大家谁也看不见谁脸红。
香菱
三十年前的初夏,我被编入下乡工作队进驻东营公社后沟大队。说是工作队,其实只有两个人,我,还有东营公社宣传队老李。我是县里来的,算是工作队长,老马虽说年龄比我大得多,但毕竟是下一级单位,只能屈就在我“手下”做副队长兼队员。
当时我们被村干部派在村南头的香菱婆家吃饭。香菱婆是个老寡妇,十九岁上死了男人,家里只有个孙女叫香菱,所以人们都叫她香菱婆。这香菱婆六十出头的样子,缠了一对标准的“三寸金莲”,脑后绾着个小巧的头髻,用黑头络紧实地包着,看上去干净麻利。她的饭也做得好,关键是馍蒸得好,在东营一带都有些名气。可是,不久我就发现村里人对她的口风并不好,说香菱婆是个“扫帚星”,命硬得很,十九岁上克死了男人,中年以后又克死儿子儿媳(听说是煤气中毒死的)这唯一的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