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5 节
作者:死磕      更新:2021-05-14 21:24      字数:5526
  〃那也不对!〃彭总严厉地说;〃不论什么人;都不要搞这一套!〃
  说话间;树底下那两个军人已经跑了过来。彭总看见洪川的脸更红了;也就把话收住。那两个军人来到彭总面前;其中一个白面皮举止文雅的军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举手礼;另一个黑大汉;空着一只袖管;只打了一个立正。洪川正要给彭总介绍;彭总已经紧紧握住那个黑大汉的左手说:〃不要介绍了;我们早就是老朋友了。〃
  接着他就说起刚出国时候;电台掉了队;部队也没有赶上来的事;哈哈笑着说:
  〃我打了几十年的仗;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前面一个兵也没有;要不是老邓赶上来;一块石头还落不了地嘞!〃
  邓军没有说出什么;只是嘿嘿地傻笑着。
  接着洪川又介绍了周仆。然后大家一起上车;向村里驶去;在一座茅舍前停了下来。
  彭总的脾气和风格是全军都知道的;尤其是在下面吃饭的问题使人为难。如果准备得好了;那是肯定要挨骂的;如果弄得太不像样;又使人过意不去。这次倒好;这里刚刚打过仗;许多老百姓还没有回来;东西很难买;只好打开几个祖国运来的罐头;炒了一些鸡蛋粉;弄了一个炒辣椒下饭。这个小〃宴会〃就设在茅屋里的正当屋;大家盘膝而坐。对彭总的唯一优待就是让他坐在一个背包上。吃饭时;大家心里十分不安;而彭总却特别满意;吃得满头大汗。自始至终;笑容满面;问这问那;没完没了。
  〃有个战斗英雄郭祥;不是这个部队的吗?〃
  〃是;是我们的一营营长〃周仆连忙答道;〃最后这一仗他打得很好;负伤以后坐在担架上还指挥呢。〃
  〃伤重不重?〃
  〃一条腿断了!〃
  彭总停住筷子;关切地问:
  〃还能治好吗?还能不能回到部队?〃
  〃已经送后方了;还没有回信。〃
  彭总叹了口气;把碗放在小炕桌上:
  〃你们应当去看看他!〃
  〃是的。〃周仆说;〃这确是一个好干部。二次战役起了很大作用。敌人南北两面夹击;又是飞机;又是坦克;他这个连就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硬是一动不动;真有点英雄气概!〃
  〃这我知道。〃彭总说;〃他在志司开会;我们还见过面;谈过话;他在敌人后方的山洞里;不是还住了几十天吗?〃
  〃是的;是的;郭祥也说过;您那次对他鼓舞很大。〃
  彭总坐在背包上;若有所感地说:
  〃选干部就要选这样的人!对革命忠诚、老实、勇敢、大公无私。在关键时刻;这种人一个可以顶110个、1000个。不要选那种光会耍嘴皮子的人;拍马、钻营、捧卵泡的人;那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到紧急关头;就都没有用了。〃
  彭总一句话捅开了话匣子;大家纷纷议论;十分热烈。周仆笑着说:
  〃可惜这种现象哪里都有;就是消灭不了;有些地方还偏爱用那种拍马钻营的人。〃
  〃是呵;是呵;〃彭总说;〃有喜欢坐轿子的;自然就有抬轿子的。如果没有喜欢坐轿子的;抬轿子的也就失业了。我的脾气大概也难改了。对好的干部;有成绩的;我就要表扬;有毛病的;不正派的;我就要批评。所以我彭德怀弄了个高山倒马桶——臭气远扬!〃
  大家哄地笑起来。
  接着;彭总问起部队停战后有什么问题。
  〃还是老规律;〃周仆笑着说;〃情况一松;就打起小算盘了。〃
  〃也是实际问题。〃邓军补充说;〃主要是还有不少干部没有结婚;青年战士们也想探探家。〃
  彭总笑微微地望着邓军:
  〃你结婚了吗?〃
  邓军红了红脸;洪川笑着说:
  〃他那个白胖小子;一生下来就有八磅重;现在恐怕会跑了吧。老邓临出国;还抱着他的胖小子;自言自语;说了老半天呢!〃
  大家笑了一阵。洪川又说:
  〃就是周仆的条件高;现在;对象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彭总用筷子指指周仆:
  〃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32了。〃周仆也腼腆起来。
  〃不要紧;〃彭总说;〃我就是40岁才结婚;看起来也不过如此。你们还年轻;我彭德怀是肯定看不到共产主义社会了;我们辛辛苦苦;还不是为了后代!〃
  饭后;大家劝彭总休息一下;彭总认为时间不多;还是抓紧时间去看看战士。于是;邓军和周仆坐上师长的吉普车在前引路;去看了几个连队;最后来到三连时;已经快要夕阳衔山了。
  三连正在一座青青的小山冈上掩埋烈士。他们按照团的指示;准备把全团最后一战牺牲的同志埋在一起;修一个烈士陵园。当彭总一行来到山下;三连连长齐堆和指导员陈三赶快下山来接。附近的十几个战士也围拢过来。彭总看见这些生龙活虎的小伙子;穿着白衬衣;高高地挽着袖子;露出紫铜色的臂膀;一个个都是这么年轻英俊;心里着实高兴;就同他们道了辛苦;一个一个都亲切握手。
  人群中有一个年纪最小的战士;眨巴着一双猫眼;望着彭总笑眯眯的;圆乎乎的脸上还露出两个酒窝。彭总同他的眼光相遇;就笑着问道:
  〃你这个小鬼;叫什么名字?〃
  小鬼红了红脸;没有马上答出来。齐堆代他答道:
  他叫杨春;是子弟兵的母亲杨大妈的儿子。〃
  〃你今年多大了?〃彭总又问。
  〃17了。〃杨春说。
  〃是今年参军的吗?〃
  〃不;是前年秋天参军的。〃齐堆又代他说;〃他姐姐是个护士;五次战役后牺牲了;他母亲就把他送来参军了。夏季战役以前;他就创造了'百名射手;;现在已经是小鬼班的班长了。〃
  〃什么?他是'百名射手'?〃
  〃是的。〃
  彭总带着惊讶的神气;又打量了他一番;足足看了好几秒钟;然后笑着点了点头。杨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彭总又问:
  〃小鬼;这次停战你觉得怎么样?高兴吗?〃
  〃高兴。〃杨春答道;〃就是有点不够解气。〃
  彭总很有兴致地望着杨春;有点儿故意逗他:
  〃我们同朝鲜一共消灭敌人109万人;怎么能说不解气呢?〃
  〃没有把敌人赶到大海里嘛!〃
  大伙笑起来。
  杨春从未见过这样高的首长;开始还有点胆怯;经过一阵谈话;好像已经同彭总很厮熟的样子;两个猫眼眨巴眨巴地望着彭总;认真地问道:
  〃司令员;我提一个问题行吗?〃
  杨春的这句话一出口;干部们立刻瞪大了眼睛;从洪川师长直到团干部;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捣蛋鬼要出什么纰漏。但彭总却兴致不减;立刻笑着说:
  〃好好;你提。〃
  〃我提的是一个比较大的问题。〃杨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现在已经停战了;我们呼啦一走行吗?〃
  〃你说呢?〃
  〃我说不行。〃
  〃为什么?〃
  杨春指了指四处荒芜的土地和倒塌的房舍;说:
  〃你看;帝国主义糟蹋成这个样子;老百姓可吃什么呀?我们总得帮助他们搞搞建设再走。〃
  彭总不觉心中一热;没有想到这个看去还是个孩子的战士;竟同自己想的一样。他又逗他说:
  〃这样说;你不想你妈啦?〃
  杨春笑着说:〃你给我了一天半月的假;我回去看看不就行了!〃
  大家又笑起来。彭总越发觉得这个小鬼可爱;不自觉地上去捏了一下他的脸蛋;颇有感慨地对干部们说:
  〃革命战争真是锻炼人!他已经能想问题了!〃
  这时;从师长洪川;直到邓军、周仆、齐堆、陈三全笑嘻嘻的;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向前的这座小山;是座长圆形的美丽的小冈子;上面长满了青草野花;还有不少幼松。后面的高山像伸出两只臂膀亲切地拥抱着它;前面还有一道弯弯曲曲的溪流。
  彭总朝山上望了望;正要举步了山;齐堆上前拦住说:
  〃司令员;上面正在掩埋烈士呢;还是不要去了。〃
  〃怎么;人死了就不要去了?〃
  彭总瞪了他一眼;径自向山上走去。众人也不敢再拦;默默地跟在彭总身后。
  彭总一面走;一面察看着墓前的木牌。那些木牌上都分别写着烈士的姓名、年龄、职务和家乡住处。当他发现有几座坟前没有插木牌时;就停住脚步;对齐堆和陈三说:
  〃这里怎么没有插木牌呀?〃
  〃有一些还没有查清楚。〃陈三面有难色地说。
  〃不要怕麻烦!〃彭总说;〃可以找他们连队的人来亲自辨认。不是这些牺牲的同志;我们怎么来的胜利?〃
  他继续向前默默地走着。由于正是炎夏天气;一阵小风吹来;已经传来尸体难闻的气息。这时;团里一个参谋;出于好心;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口罩;赶到前面;送给彭总说:
  〃司令员;请你把它戴上吧!〃
  彭总一看;脸立刻沉了下来;严厉地说:
  〃你是什么阶级感情?〃
  参谋急忙退下;其他人也不敢作声;随彭总来到停放烈士遗体的地方。彭总停住脚步;默默地脱下军帽肃立着;站了很久很久。……他很想说;谢谢你们;亲爱的同志们!亲爱的战友们!不是你们;哪里会有今天的胜利呢!〃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几点热泪;从他露出白鬓发的面颊涔涔而下。……
  那边;像白玉屏风般的白岩山;已被夕阳染成金红;显得更加壮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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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新起点
  卫生列车于第二天午夜到达沈阳。郭祥被接到市区的一所部队医院。他睡在软软的床铺上;虽然感到相当舒适;但由于初回祖国;心情过度兴奋;当金红色的阳光刚刚照上玻璃窗;就醒来了。
  他不顾伤口的疼痛;挣扎着坐起来;从四楼的窗口贪馋地望着外面的一切。楼下是一座大院子;院子紧临着一条繁华的大街。汽车不绝地来来往往穿梭飞驰。有轨电车;一路闪射着翠绿色的火花;鸣奏着〃丁零零—丁零零〃的铃声;仿佛一面走一面嚷:〃我来了!我来了!〃使他觉得很有趣并且十分悦耳。马路两边;是无尽的骑着脚踏车的人;就像流水一般。人行道上行人也不少;穿着白衬衣戴着红领巾的孩子们;更是一群一群的。他们一个个面带欢笑、朝气蓬勃地走着。远处工厂高高低低的烟囱突突地冒着烟;与早晨乳白色的雾气交融在一起。郭祥望着这一切;简直样样感到亲切;感到新鲜;不断默默地念叨着:祖国呵!祖国呵!几年不见;你是变得多么可爱;多么兴旺呵!……此刻如果不是他的腿脚不便;他真会立刻跑到街上去;好好地看一看;走一走;看个够也走个够!他把眼光收同来;看看院子;有几个人正在扫地。其中一个人身量高大;穿着白底蓝格的病号服;扑下身子扫得十分起劲。郭祥看他的姿势动作;很像乔大夯;就扒住窗口向下冒叫了一声:
  〃乔大夯同志!〃
  那人似乎没有听见;还在那里一个劲儿地扫着。郭祥又连喊了两声;那人才停住扫把;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向上一望;郭祥才看清的确是他;就亲切地叫:
  〃大个儿!大个儿!〃
  〃营长!是你呀!〃
  乔大夯说着;慌忙扔下大扫帚;跑进楼门;不一时;就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着急地说:
  〃营长!你怎么又负伤啦?〃
  〃咳;一时不注意;碰着了一点儿。〃
  〃伤重不重?〃
  〃不重!不重!〃
  郭祥笑着说;一向亲切地握着他那结着厚茧的大手;问:
  〃大个儿!你的伤怎么样?〃
  〃好啦。〃乔大夯憨厚地一笑。
  郭祥用怀疑的眼光看了他一眼;说:
  〃好啦;干吗不让你出院?〃
  乔大夯又憨厚地一笑。随后坐在床前的小凳上;问:
  〃这次打到金谷里了没有?〃
  〃打到了。〃
  〃见到阿妈妮了吗?〃
  〃见到了。〃郭祥说;〃她老人家还问:大个儿为什么没有来。〃
  乔大夯深感遗憾地说:
  〃这次全怪我。炸药没放好;还牺牲了几个同志;我也没去成……〃
  郭祥安慰了他一番;接着问:
  〃这里还有咱们营的伤号吗?〃
  〃有;有;〃乔大夯说;〃调皮骡子还在这儿呢;我马上去喊他。〃
  乔大夯刚站起身;调皮骡子王大发已经推门进来。他没有穿病号服;而是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衣;端端正正地戴着军帽;从头到脚显得异常清洁整齐。他向郭祥很精神地打了一个敬礼。郭祥见他那不在乎劲有了很大改变;不免惊奇;就笑着说:
  〃调皮骡子;一年多不见;你可大变样儿了!……你这是参加宴会去吧?〃
  〃咳;你就别提了!〃调皮骡子笑着说;〃又是给红领巾们作报告去!这一片儿的小学、中学;我差不多快跑遍了。动不动就叫我'钢铁战士';叫得我这心里真吃不住劲儿;脸上也臊乎乎的。同志们经常跟我说;'调皮骡子;你可不能再吊儿郎当了;现在身份不同了。你应该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如果再满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