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节
作者:死磕      更新:2021-05-14 21:24      字数:5526
  郭祥一连叫了两声;见老妈妈没有答言;就对乔大夯说:〃大夯!快;快去喊大娘回来!〃
  大夯猫着腰出了洞子;又叫:
  〃阿妈妮!阿妈妮!你回来一下。〃
  可是老妈妈已经下了陡坡;头也不回的走了。
  〃真糟!〃郭祥捶着床铺;后悔不迭地说:〃我又犯了主观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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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朴贞淑
  这乔大夯真是一个忠诚的战士。他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站在那几棵古松下;观察动静;守卫洞口。
  昨天晚上;老妈妈生气走了;也使他深为不安。总盼望老妈妈今天能早点来;好同她解释解释。谁知天色已经发白;还不见她的踪影。正狐疑间;只见那边小路上;出现了两个人影。因为山谷里还很幽暗;一时看不清楚。待走得切近;才看出前面走的那个;穿着白衣白裙;顶着瓦罐;正是老妈妈;后面跟着一个年轻妇女;穿着黄衣黑裙;顶着一个白包袱;两只手轻快地摆动着;晨风吹拂着她长长的飘带翩翩走来。
  大夯一面告诉郭祥穿衣起床;一面到陡坡下去接。老妈妈把瓦罐交给大夯;兴奋地说:
  〃阿德儿;我给你们带了客人来了!〃
  说着;就把那个年轻妇女引进洞来。老妈妈指指她;笑着对郭祥说:
  〃你们走的事;就对她说吧!〃
  那位年轻妇女放下包袱;掏出小手帕擦了擦汗;热情而大方地赶过来与郭祥、大夯握手;并且用比较熟练的汉语轻柔地说:
  〃同志;你好!〃
  郭祥连请她们坐下;大夯端来两铜碗泉水。那位妇女一边喝水;一边反复地打量着郭祥;忽然问:
  〃你;是不是连长东木?我们见过面吧?〃
  郭祥仔细望了望她;觉得确实在哪里见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苍鹰岭;你的到过?〃她问。
  〃到过。〃郭祥点了点头。
  〃苍鹰岭南面;有个小村子;美国人、治安队杀人大大的;你的到过?〃
  〃到过。〃
  〃有个女人;在万人坑里刨她的孩子;你的见过?〃
  〃噢!是你呀;朴贞淑同志!〃
  郭祥猛然间想起来;她就是蹲在土坑旁边刨孩子的女人。不过那时候;她的面容消瘦;头发散乱;两眼射着仇恨的火光;现在则是双颊绯红;神情开朗;举止老练。她原来的头发还挽着圆髻;现在已经剪成短发了。
  〃那件事我的不会忘记。〃朴贞淑说;〃那是我跟志愿军第一次见面哪!〃
  郭祥怕引起她的痛苦;没有往下谈;接着问:
  〃朴同志!你怎么到了这里?〃
  〃那时候;我一心想拿起枪报仇;郡人民委员会留我在后方工作;我没有同意;就参加游击队了。〃
  郭祥见她的汉语说得如此流利;惊异地说:
  〃你的中国话;说得很不错呀!〃
  〃我是侦察兵。〃她笑着说;〃志愿军侦察队的常去。'中国马鹿'(朝语:中国话)小小的会!〃
  〃嘿;可不是小小的;是大大的咧!〃
  她笑了。喝了半铜碗水;她正正身子;显然要把话纳入正题:
  〃听阿妈妮说;你们要走?〃
  郭祥点了点头。
  〃真的要走?〃
  〃真的。〃
  〃北面的去?〃
  〃对;回部队去。〃
  朴贞淑指指老妈妈;笑着说:
  〃真的要走;找她的不行!〃
  〃那我们可找谁呀?〃
  〃找她的领导。〃
  〃她的领导?〃郭祥一愣;〃怕就是你吧?〃
  〃不不;〃她连忙摇摇头说;〃我;小小的!〃
  〃那;可找谁呀?〃
  〃金日成将军!〃
  〃哎呀呀;朴东木!〃郭祥苦笑着说;〃你可真能绕弯子!〃
  朴贞淑弯着腰笑了一阵;然后收住笑说:
  〃连长东木!你们的来;我们队长的知道。走不走;听他的说话。〃
  〃你们的队长;怎么说呀?〃
  〃他说:伤好了行;不好;坚决的不行!〃
  〃我早就好得差不多了!〃郭祥对乔大夯挤挤眼说;〃是吧;大夯?〃
  大夯既不否定也不肯定地憨笑着。
  〃不;你说的不行;〃朴贞淑笑着说;〃我要亲自的看。〃
  说着;她挽起郭祥那肥大的裤腿。右腿比较正常;左腿还粗得像根柱子似的;而且有一处显然变形。她指指那只粗腿叫了一声:
  〃哎呀!你看;这怎么的能行?至少一百天的要呵!〃
  〃哎哟;我的老天!〃郭样把嘴一咧苦笑着。
  朴贞淑用她那双小手轻轻地抚摩着他的左腿;像医生似地眯细着眼思量着。探察了一会儿;就两只手掬着捏了一阵。然后从包袱里取出一瓶樟脑酒;用棉花蘸着擦了一遍。最后;取出两条薄木板儿一夹;就要用小绳缠起来;郭祥用手一拦;说:
  〃朴东木!这个的不要!〃
  〃缠上的好!不缠的不好!〃朴贞淑不听他;一面缠;一面开玩笑说:〃腿坏了;将来媳妇的困难!〃
  乔大夯憨厚地笑着说:
  〃连长已经有了。〃
  〃他的有?〃朴贞淑笑着问;〃哪里?什么的干?〃
  大夯讲起杨雪;郭祥咧着嘴儿笑微微地听着;心里美得不行。朴贞淑望着郭祥笑着:
  〃将来带我去;一定的看!〃
  说到这里;夹板儿已经结结实实地捆好了。
  老妈妈过来;摸摸夹板儿;看来十分满意;望着郭祥胜利地一笑。
  郭祥摸摸被捆上的夹板儿;苦笑着说:
  〃朴东木!不是我们不愿意留在这里;阿妈妮的生活多困难哪!她给我们做大米干饭;自己偷偷地吞几口野菜;叫我们怎么能住下去呢?〃
  说到这里;大夯深深地垂下头去。
  〃这个;关系的没有。〃朴贞淑摆摆手;说;〃我们游击队粮食大大的有。〃
  〃这个倒是其次;〃郭祥又说;〃阿妈妮这么大年纪了;爬山过岭送饭不说;还担着多大的风险哪!前天夜里;她就被治安队打了。要是以后……〃
  朴贞淑掠掠她的黑发;带着轻蔑的神态说:
  〃治安队;关系的没有。我们游击队办法的有。阿妈妮;我们的保护。〃
  接着;她身向前倾;眼里充满笑意;无限温和地说:
  〃这些问题的不想;好好的养。回去的问题;办法的有。〃
  说着;她的两个黑眼仁;放射着光彩;撩开长长的黑裙;腰里露出一支二号手枪。并且指指北方;压低声音;有些神秘地说:
  〃那里;我来来往往地常去。伤养好了;我送你们北方的'卡'哟!〃
  经她这么一说;郭祥和大夯的心都松快了许多。她又转身把包袱解开;从里面取出了一二十个大红苹果;一木盒鸡蛋;一些零星药品;特别是还有一大把金灿灿黄烂烂的烟叶。
  〃这是我们游击队小小的慰问。〃她笑盈盈地说。
  郭祥知道;她们这时的物质条件多么困难;何况又处在地下状态!这些东西还不定费了多大劲找来的呢。郭祥一连声地感谢;嘱托她向游击队的同志们问好。
  烟叶这东西;郭祥已经多天没有见过它了。今天一见;不自觉地老是瞅着它。女人观察问题总是很细;早被朴贞淑看出来。她连忙挑了两个大叶;用小手揉碎;放在铜碗里端过来。郭祥的小本儿已经在玉女峰上烧了;摸了半天没有摸出一块纸头。还是乔大夯从自己的小本儿上撕下几片纸来;郭祥卷了一个特大号的喇叭筒点着。那淡蓝色的烟环在这个小洞子里撞击着;愉快地舞动着;就像演员们在空中表演她们婀娜动人的舞姿似的。郭徉立刻显得精神起来;同朴贞淑活泼而愉快地交谈着。
  〃朴东木!〃郭祥一面抽烟;一面笑着说;〃你那支枪是什么牌的;可以让我看看吗?〃
  〃怎么不可以?〃朴贞淑立刻撩起黑裙;从腰里掏出来;递给郭祥。
  郭祥展开包枪的红绸子;端在手里一看;是一支崭新的〃枪〃牌撸子;擦得明光程亮;枪上的烧蓝简直能照出人影来。他在手里掂量着;不由得赞美:
  〃这种牌子很好!能顶上二把盒子的威力。我们的同志也很喜欢它。〃
  〃这还是李承晚的一个侦察排长送我的哪!〃她笑着说。
  〃是你把他俘虏了吧?〃
  〃对啦!〃朴贞淑笑着说;〃那还是敌人向南撤退的时候;领导上叫我俘虏的抓。没想到;他就碰到我手里啦!〃
  乔大夯一也接过枪去;玩赏了一会儿;交还给她。她用红绸子爱抚地擦了一擦;装回到枪套里;一面兴致勃勃地谈起这段故事。在敌人向南撤退的时候;李承晚吓唬老百姓;说美国人就要丢原子弹了;不往南跑;就得通通炸死。又是骗;又是逼;弄得非常混乱。她就混在逃难的人群里;寻找机会。正走着;人民军的迂回部队把前面的桥梁炸断了。这时候;有一个男侦察兵走过来说:〃你看桥过不去了;我家离这里不远;你就到我家里歇歇去吧!〃她一打量这个男侦察兵;身上穿着人民军的服装;里面套的却不是人民军的绒衣;怀疑他是傀儡军装扮的;就笑着答应了。他们一同走了十几里路;经过一个村庄;她就说:〃你看太阳快下山了;路上不好走;咱们就在这里安歇了吧!〃那个男侦察兵同意了。她就偷偷跑到联络处报告。联络处的人就顺着她雪地上的脚印;把她同那个男侦察兵一同逮捕了。这个男侦察兵;果然是傀儡军的侦察排长。
  〃这支手枪;就是他的吧?〃乔大夯问。
  〃对啦。〃朴贞淑笑着说;〃要是那时候这个的有;才用不着费这么大事呢?〃
  郭祥异常赞赏地听着;接着又问:
  〃看起来;你是常在敌占区活动的了?〃
  〃对啦!〃朴贞淑把一缕黑发掠过绯红的脸颊;笑着说;〃敌人的心脏;就是我们的岗位。〃
  郭祥瞅了一眼她的黄褂黑裙;说:
  〃你出发侦察;多半都是穿便衣吧?〃
  朴贞淑点点头;说:
  〃不过;有时候我农民妇女的扮;有时候学生的扮;也有时候军官太太的扮。有一次我难民的扮;找了一个孤儿背着;跑到敌人的厨房里要饭吃。虽然被打出来了;可是厨房里摆了几摞碗;每一摞多少;我眼一撒;早看清楚了;我就根据这个向上级报告了敌人的人数。〃
  〃你恐怕遇到不少危险吧?〃郭祥笑着问。
  〃小小的;小小的。〃她谦逊地笑着;说;〃不过;有一次倒是紧张一些……〃
  她说;人民军准备攻打三八线南一座县城;叫她了解这个县城的敌情。可是这里敌人戒备异常森严;没有法子进去。后来打听到;敌人这个部队里有个姓李的司务长;是邻县的人;家里有妻子和两个孩子。她就大胆决定;冒充这个司务长的妻子。她找了两个孤儿;背上一个;牵了一个;装作逃难的样子;向着敌人的防线闯去。敌人的岗哨盘查她;她说得头头是道;装得惟妙惟肖;敌人的岗哨就半信半疑地将她放过去了。她一连闯过了六七个岗哨;一路上观察了敌人的碉堡、工事和兵力情况。最后敌人把她安置在一个地方;告诉她;李司务长到几十里以外的地方去了;明天一早就赶回来;并且派了一个老头监视着她。她无法脱身;时间又一点一点地迫近。她心生一计;就偷偷地把房门涂上肥皂。直到后半夜老头睡熟;她才北上小的;拉上大的;悄悄地跑出来了……几天后;人民军就向这个地方发动了进攻;消灭了敌人。为这件事;授给了她一枚二级国旗勋章。
  郭祥望着她那温柔、谦和的神态;听着她这惊人的英雄事迹;真不知道这两种性格和品质;是怎祥奇妙地揉到一起来的。郭祥从许许多多朝鲜妇女的身上;都看到了这样的结合。几个月前;郭祥见到她时;还一个一普通的劳动妇女;想不到今天已经变成这么英勇机智的女战士了。革命战争;是以多么神奇的速度催促着人们的成长呵!想到这里;他以衷心敬佩的心情;高高地竖起大拇指说:
  〃朝鲜妇女;大大的好!〃
  〃中国妇女;大大的好!〃朴贞淑连忙说。
  〃你的成绩很大呵;朴同志!〃郭祥又说。
  〃小小的!小小的!〃朴贞淑的脸涨得更加绯红;头深深地低下去了。
  老妈妈见他们无尽无休地谈着;把双手一拍说:
  〃这饭的还吃不吃啦?〃
  大家这时才发觉阳光已经射进洞口;总有九十点钟了。朴贞椒抱歉地笑着说:〃怨我;怨我;吃饭的忘了!〃
  说着;端过瓦罐;给郭祥盛饭。因为碗不够;只好轮流来吃。饭后;他们又继续亲密地谈着。朴贞淑除了问起郭祥、乔大夯的经历和战斗;还问起他俩详细的通讯地址;并且说:
  〃以后;胜利了;我的中国的看看!〃
  〃我们太欢迎啦!〃郭祥和大夯一齐热烈地说。
  为了保守秘密;朴贞淑和老妈妈直到天黑方才离去。
  从此;郭祥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不久;乔大夯提出不要老妈妈送饭;而由自己在洞里做饭的建议;也在几番争论之后被接受了。这就使他们的情绪进一步稳定。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郭祥己经能在户外行动。这时候;他就又提出回队的要求。双方经一场激烈的争沦;最后以再留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