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节
作者:死磕      更新:2021-05-14 21:24      字数:5296
  〃小杨!怎么办哪?〃
  〃所部决定往山上转移。〃杨雪说;〃大家赶快卸门板;扎木筏子!〃
  一声令下;大家立刻叮叮当当地干起来。木筏子倒是钉成了;就是往水里一放;浮不起来;经不住人。
  一个伤员提议说:
  〃咱们还是上房吧!〃
  杨雪果断地摇了摇头;说:
  〃不行!现在水还涨呢。房子叫水泡塌;损失就更大了。〃
  〃那可怎么办哪?〃
  这时;几十双眼睛都盯着杨雪。杨雪把一缕乱发往帽子里塞了塞;沉着地说:
  〃办法倒有;就是还要请示一下。〃
  这杨雪自幼生长在大清河边;应付发大水有一些经验。刚才她从村边经过时;就注意到那一片粗大的栗子树了;她想;把伤员送到树上;不是很好的待避所吗!正好所长出来巡查;杨雪同他一说;所长同意;于是就立刻动员大家把门板摽在树上。
  这时虽雨停风息;水势却继续猛涨不已。河水和山洪搅成一团;像千万头狮子吼叫着要扑过来。但是因为有了明确的办法;大家反而镇静了许多。等树上的门板摽好;他们又立刻分了工;女护士把伤员背到树下;男护士在树上接。轻伤员互相搀扶着;在激流中转移。村里的老百姓;也扶老携幼;向着那一片大栗树林子涌去。
  杨雪正要找白英子;给她在树上安置个地方;看见她扶着一个伤员;头顶着东西在水里走呢。这个小姑娘自来到医院;就是这么积极、勇敢;总是抢活儿干。杨雪到山上打柴;她就抢斧头、镰刀;杨雪到伙房打饭打水;她就抢瓷盆、水桶;杨雪到病房去;她也在后面踮踮踮跟着;端盘子;拿镊子;给伤员喂饭喂水;简直成了一个小看护员了。而且她学了许多汉话;中朝混合语说得很是熟练;跟伤员一聊就是老半天的。现在杨雪看见她在这么深的水里搀扶伤员;很不放心;就上去一把拉住她说:
  〃瞧!大水都淹到你的小胸脯子了;你能行吗?〃
  白英子翻翻眼;用熟练的中朝混合语说:
  〃小杨姐!我的怎么的不行呵?关系的没有哇!〃
  杨雪不容分说;把她头上的东西抢过来;紧紧拉着她;和伤员一起向栗树林走去。到了树下;杨雪抱着她;高高地举起来;男护士在树上接着;把她拉到树上去了。杨雪临走;还带着几分姐姐的尊严嘱咐说:
  〃小英子!你可不许再下来了。〃
  白英子坐在门板上;悠打着两条小腿儿;一面拧着小裙子上的水;歪着短发齐眉的头;笑着说:〃小杨姐!你的去吧;关系的没有哇!〃
  〃不管关系的有没有;你都不许再下来了!〃杨雪沉下脸儿;再一次郑重地说。
  杨雪把房东老大娘也搀扶着越过激流;送到树上;接着就去背重伤员。那位李班长;这时却颇为清醒;见杨雪要来背他;十分难过地说:
  〃小杨呵!听说我前半夜给你找了麻烦;弄得你没有休息;这会儿又来背我!〃
  杨雪笑着说:
  〃这有什么呀;李班长!你负了这么重的伤;我能够背你还觉着是光荣呢!〃
  杨雪一面说;一面动手来背。这位班长是个山东大汉;身躯高大;为了不使他的腿拖在地上;杨雪将他的两条腿紧紧抱在胸前。李班长连声叹着气;在背上说:
  〃唉唉;小杨呵;我长了这么大个子;你个女同志;怎么背得起哟?〃
  〃你看;这不是背起来了吗!〃
  杨雪背着他;顽强地跨过激流。他在背上一直〃唉唉〃地叹着气;直到把他送到树上;他还难过地说:
  〃小杨呵!叫我怎么报答你呢?我原来有一块表;也叫炮弹给炸坏了……〃
  〃这个好办。〃杨雪在树下仰起脸笑着说;〃李班长;等你伤好了;再到前方去;多牵几串俘虏来不就行了!?〃
  李班长含着泪笑着说:
  〃这个;我办得到!我办得到!〃
  这杨雪一向体力强健;像小牛犊子似地充满了使不完的精力。在军的小报上;曾被称为〃铁打的姑娘〃。过去背伤员;常常二十三十地背;并不觉得怎样。可是毕竟前一时期劳累过度;不久以前又两次输血;所以背到第八个伤员时;就觉着浑身无力;两腿发软;竟两次跌在水里。伤员在背上看见她的头上满是泥水;难过地说:〃小杨!看把你累成什么样儿了;快让我下来走吧!〃这话使她比受了最严厉的责备还要难过;终于以最大的毅力;跨过激流;把伤员送到树上。
  等全部伤员、群众都上了树;水已经漫过了胸脯。徐芳又跑回去拿她的提琴。杨雪在树下站着;一直等到她来;连声说:〃快快;小徐!我的老天爷!这是闹着玩的吗?〃说着;就让徐芳踩着自己的肩头攀上去了。这时的杨雪已经没有一丝力气;攀着树;好几次都上不去。一个男护士从树上跳下来;用力举着她;才勉勉强强上去了。
  东方已经发白;放眼望去;四外一片汪洋。当那浑浊的黄流;漫过村庄;从战士们的脚下汹涌滚过时;尽管快要舔着栗子树的绿叶;但却奈何不得那些坚强的人们。这时候;在栗子树繁茂的枝叶间;传出一阵阵悠扬的琴声。它在这样的清晨响起;显得特别清亮而又激越;像一首战歌似的;以不可战胜的调子;越过水面;飘向远方;飘向远方。—这是徐芳应战士们的请求;把那支《刘胡兰》选曲又高高地奏起了……
  黄流滚滚;琴声袅袅。徐芳今天琴拉得特别有感情;特别深沉动人。因为自她到医院以来;她有许许多多感受。她曾在日记上写道:〃真是不到医院;不知我军士气的深度;不到医院;不知我军医护人员的伟大!〃在徐芳心底沉积的感情;今天怎么能不从她的手指上泄露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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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金妈妈
  这次洪水;据朝鲜老人说;是几十年来所罕见的。幸亏时间不长就消退了。满地都是烂泥浆;房屋倒塌了不少;自然又给朝鲜人民增加了很多困难。杨雪他们;除了护理伤员外;还帮助朝鲜人民盖房垒屋;工作就更加繁忙了。
  关于郭祥失踪的消息;尽管大家极力瞒着杨雪;但她还是零零碎碎地听到了一些;使她陷入严重的不安和焦思苦念之中。这天;从朝鲜人军转来了一个伤员;正是三连的通讯员小牛。这意外的消息;使整个医院为之轰动;大家纷纷去打听郭祥的下落。杨雪不好马上去;等人们散去;才悄悄来到小牛的病房。
  小牛的两条腿都已摔断;内脏也受了重伤。他的精神本来挺好;可是一见小杨;没有说上两句话;就哭了。
  杨雪抚慰地说:
  〃你不是回来了吗;小牛;还哭什么呀?〃
  〃小杨;我对不住你!〃他抽抽咽咽地说;〃我没有跟连长一块儿同来。……〃
  杨雪立时热泪满眶;背过脸去擦了一擦;勉强压制住自己的情感说:
  〃你是怎么回来的呢?〃
  〃跳崖以后;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醒的;一睁眼就满天星了。〃小牛说;〃我动了一动;浑身的骨头像酥了似的;疼得满身是汗;我强忍着爬过去找同志们;摸摸他们;一个一个;都牺牲了……〃
  〃你找着你们连长了吗?〃杨雪着急地问。
  〃没有。〃小牛摇摇头说;〃我在草棵里爬过来爬过去找;就是没有他。乔大个也没见。我没辙了;才往回爬。爬到小河边;要搁平时;我一步就跳过去了;可这时候怎么也过不去。幸亏遇到朝鲜人民军的侦察员;才把我救了。……〃
  听到这儿;杨雪又问:
  〃小牛;跳崖是你先跳的;还是他先跳的?〃
  〃是他先跳的。〃小牛说;〃他跳的时候;我一把拉住他;本来想跟他说:咱俩一块跳吧;如果我摔不死;还可以照顾你。他误会了;当我要说什么软话;把我一推;就跳下去了。〃
  〃敌人到底来过没有?〃
  〃我不知道。〃
  〃你就一点动静也没听见?〃
  〃仿佛是两声枪响;把我惊醒了似的。其余的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杨雪看实在问不出什么;只好作罢。最后察看了小牛的伤势;安慰小牛说:
  〃小牛;你就好好养着吧。你年纪轻轻;我看你的腿是能养好的。〃
  〃你看我还能上前线么?〃小牛睁大着眼问。
  〃能;能。我看没有问题。〃
  同小牛的谈话;没有带来一丝宽慰;反而更引起她对郭祥的渴念。在郭祥离开医院的这一段时日里;她常常觉得对不起郭祥。这不仅因为郭祥对她始终如一的爱情;长期没有被她察觉;而且她深深感到;在纷纭的生活之流中没有辨出一片真金;再加上过去自己虚抛的感情;更使人多么地愧悔呵!杨雪的这种心情老像一团乱丝似地在心头缭绕不去;总想有朝一日能对郭祥痛痛快快地倾诉一番。可是郭祥如今却生死不明;他此刻究竟在哪里呢?有谁能告诉她一个可靠的信息呢?……
  亲爱的读者;要交代我们主人公这一时期的经历和下落;恐怕还要费较大一段文字。
  前文已经叙明;那天玉女峰的跳崖;乔大夯是最后一个。这个身躯高大的机枪射手;如果要落在平地上;恐怕就没有生还的希望了;但他没有落在平地;而是被峭壁上的一棵小树架住。那时幽谷中暮色渐浓;晚烟腾起;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他就抱住小树定了定神。看看下边还有一两丈高。听见敌人占领阵地后;胡乱吃喝了一阵;向下打了一通枪;并没有下来搜寻;才放心。等到天黑;他就抓住壁上的葛藤;攀缘下来。他心里惦记着那些跳崖的同志;就轻轻地爬到他们身边;一个一个地察看;见他们都牺牲了。小牛的两条腿已经摔断;叫了好几声;也没有回应。最后;他在一片灌木丛上;发现了郭祥。郭祥已经昏迷不醒;摸摸胸口;还有些热气;心脏也似乎在微弱地跳动。大夯喜出望外;就紧紧贴着他的脸;附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叫:〃连长!连长!〃只听郭祥哼了一声;再叫又没回应了。大夯就把他带木壳的驳壳枪轻轻取下;佩在自己身上。然后;就把郭祥背起来;一只手在后面托着郭祥;一只手提着他那支带刺刀的步枪;下了山坡。
  下到谷底;向北走出不远;忽然听到前面有咔咔的皮鞋声和〃哈罗、哈罗〃的呼唤声。大夯知道是敌人;就警觉地隐伏下来。摸着;对面响起了哒哒的卡宾枪声;像飞蝗一般的子弹;从头顶上吱吱地穿过。大夯看到敌人发现了自己;惟恐再伤着连长;就紧紧背着郭祥绕道向西走去。
  大约走出30米远;敌人又大着胆子追了过来。大夯回头一望;有三个家伙;已经离得只有几步远近;看样子想要抓他活的。他一看脱身不得;只好把连长轻轻放下;端起枪;大喝了一声;向着最近的一个敌人猛力刺去。这个敌人猝不及防;当即〃噗嗤〃一声被刺进肚子里去;随着惊慌的惨叫;倒在地上。那两个回头要跑;也被大夯赶上去;捅了个透心凉;其余的敌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再追。大夯也生怕敌人追赶;连忙背起郭祥;甩开大步急火火地向西猛奔。
  这乔大夯本来想往西走;再绕路向北;不意山径曲折;迷失了方向;竟沿着向西南的一条小公路走下去了。由于心里急;步子快;一下就走出二三十里。大约走到半夜;觉得口干舌燥;正好路边有一道山溪;就将郭祥轻轻放下;摘下小搪瓷碗;舀了大半碗水;到郭祥嘴边;一口一口地喂着;谁知竟喝下去了下去;大夯非常高兴;自己也喝了个痛快。正要继续上路;只见公路上扫过来一派贼亮的汽车灯光;说话间;一辆辆的卡车呜呜地飞驰过来。大夯一望;车上坐的都是戴着钢盔的美国鬼子;不禁暗暗吃了一惊;才知道路走错了。他急忙用一丛茂草遮住郭祥;自己也伏在草丛里。卡车一辆接一辆地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大夯心中想道:〃不管怎样;总先离开公路才好。〃车队过去了;大夯就背起郭祥;沿着山溪拐进一条窄窄的山沟。
  这条山沟草茂林密;人烟稀少。大夯沿着一条羊肠小路;曲曲弯弯;又行了数十里;才看见山坡上有两三户人家。此时天色已近破晓。为了防备意外;大夯首先将郭祥隐蔽在草丛之中;悄悄来到一所独立家屋附近;藏在一裸大树后面观察动静。大约等了半个小时左右;茅屋的门才〃哗嗒〃一声打开;出来了一个朝鲜老妈妈。看去她有50多岁年纪;面容消瘦;鬓发斑白;穿着破旧的白衣白裙;打着一双赤脚。她在廊檐下略站了一站;就登上船形胶鞋;走到牛棚里去。接着;牵出一头已经衰老的黄牛;架开柴门;到下面小溪边饮牛去了。
  饮牛回来;老妈妈又到小溪边顶了一瓦罐水;接着就弯着腰在院子里劈柴。她那粗筋隆起的老手举着斧头;劈了几下就显出很吃力的样子。大夯见她的房舍、穿着和举止;都像一家贫农;就轻轻地走进院子;叫了一声:
  〃阿妈妮!让我来帮你劈吧!〃
  尽管乔大夯怕惊着她;当她抬起头来;看见乔大夯那一身的血迹和泥土;还是着实吃了一惊;手里的斧头也〃乓哒〃一声跌落下来。
  大夯见她惊慌;赶快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