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节
作者:死磕      更新:2021-05-14 21:24      字数:5275
  〃伤重不重?〃崔俊关切地问。
  周仆本来想说不轻;但临时又改口说:〃不……重。〃
  崔俊半响不语;接着义问:
  〃洪川呢?他现在在哪里?〃
  〃现在是我们的师长。〃周仆看看表说;〃一个小时以后;他就会赶到这里。〃
  〃那太好了;我等着他。〃
  崔俊又挥挥手;叹口气说:
  〃老周;你去吧!老战友见面话总是说不完的……〃
  周仆随着部队走出很远;很远;还看见崔俊和他的衣着单薄的战士们站在那里;向他们不住地招手。他发现连续追击的战士们;不但不感到疲劳;步伐反而更加有力。他知道;一种新的力量;又注入到战士的心中。毫无疑问;两国军队的会师;使得我方的战斗力量更加强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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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另一个〃围歼〃
  周仆所在的第五军追到海州郡以东地区;乘着十轮大卡车的敌人已经逃到三八线以南去了。兵团司令部考虑到徒步追击难以收效;遂下令停止追击。
  东线部队在冰天雪地的长津湖畔的作战;也接近尾声。被围攻的美军第十军;遭受了惨重的伤亡;其残部逃到东海岸的连浦、兴南港地区;在大量的海空军掩护下;正狼狈地从海上逃跑。
  轰轰烈烈的第二次战役结束了。这次战役;由于志愿军指战员的高度牺牲精神;取得了震撼世界的伟大胜利。东西两线我共歼敌军三万六千余人。其中美军两万四千余人。解放了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首都平壤以及北半部的广大土地;迫使敌军全部撤退到三八线以南。从进攻转入防御。特别是被隔断在敌后的朝鲜人民军与志愿军胜利会师;大大增强了我方的力量。战争的主动权;已经转人我方。全军上下都浸沉在极度兴奋的胜利的气氛里。
  然而;在这胜利的喜悦里;周仆心中却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快之感。这种情绪;随着战役的结束而更加明显了。他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在缚龙里发生的事情。为什么在本团一个重要干部身上会发生那样严重的问题?如果当时不是团长和郭祥他们挽救了危局;阵地真的被敌人突破;那造成的会是什么局面哪!想到这里;心里越来越惦记邓军和郭祥的伤势;也越来越憎恶陆希荣;甚至一想起他那长长的个子都觉得可厌。
  这天早晨;因为菜蔬困难;伙房给他炸了一盘辣椒下饭。本来是一番好意;谁知这盘辣椒往上一端;他的脸色就起了变化;瞅着辣椒半晌没有说话。
  小迷糊还以为政委不喜欢吃;就解释说:
  〃就这还是找了半个村子才买来的哩!〃
  周仆哼了一声;抬起筷子懒洋洋地吃着。小迷糊哪里知道这盘辣椒触动了政委的心事;使他又想起了他的伙伴邓军。他胡乱吃过早饭;就给军后勤打电话;了解邓军和郭祥的伤势。军后勤回话说;他们的伤势很重;尤其郭祥仍处于昏迷状态。
  周仆感到一种难忍的痛楚;本来预定明天召开的团党委会议;改在当天下午举行。
  天又落起了大雪。刚刚过午;党委委员们已经冒雪先后来到。到会的有三营营长孙亮;二营教导员李芳亭;参谋长雷华;政治世主任马骏;组织股长崔国彬。一营教导员陈国发;也被扩大来列席会议。副团长没有到会;他在前几天就已被调往俘虏营管理俘虏去了。最后到来的是一营营长陆希荣;他脸色阴沉地挤在墙角里;装出一副故作镇静的样子。
  孙亮带来了几包缴获的美国香烟;相当地活跃了会场的气氛。尽管他表现得十分大方;但仍不免最后被同志们〃打了土豪〃。大家盘着腿围在一起;热烈地谈叙着战役中一切有趣的事情。陆希荣局促不安地坐在一旁;觉得无话可说;即使插上两句话;别人也表现相当冷淡。他突然变得仿佛像一个陌生人一样坐在那里。而他的旁边却是一个热闹的、无比亲热的战斗家庭。
  周仆竭力使自己的情绪与屋里的气氛相调和;但是他的脸色仍然显得严峻。
  〃政委谈淡形势吧;〃孙亮活泼地说;〃东线打得怎么样呵?〃
  〃比我们这里可艰苦多喽!〃周仆说;〃昨天师长讲;东线部队出国太仓促了;还穿着长江以南的棉衣;戴着大沿帽;就投入了作战。那地方山又高;雪又大;零下30多度。发生了许多冻伤。粮食也接济不上;大概有几天没有吃上饭。听说有的连队看见敌人逃跑干着急冲不上去;又冻又饿;有些班成散兵队形趴在雪地上起不来。……可是就在这种条件下;还是在新兴里歼灭了美七师的一个团零两个营;把柳潭里、下竭隅里的美陆战第一师打成了残废。〃
  人们纷纷赞叹着。
  〃听说这陆战一师是敌人的王牌?〃孙亮问。
  〃吹得凶!〃周仆说;〃美国人吹嘘;说这个师有175年建军的历史;曾经四次出国;从来没有打过败仗。还说;如果共军能打败这伙人;那么他们就赢得了朝鲜战争;甚至也许全世界的战争!……他们还吹;这个陆战师承认他们也许有一天会被打败;如果那一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话。……〃
  人们笑起来。
  〃我倒希望下次战役能碰碰它!〃孙亮搓了搓手。
  〃下次战役?恐怕你碰不上它吧;〃周仆笑了一笑;〃听说它们被运到大邱、釜山休养去了。〃
  〃这些可怜的家伙!〃周仆接着说道;〃在十几天以前;他们还把麦克阿瑟看做是穿军服的圣诞老人;还相信他的话;准备打到鸭绿江过圣诞节呢!〃
  〃依我看。人家也部分地达到目的了。〃孙亮慢条斯理地说;〃好多人不是到碧潼俘虏营过圣诞节去了吗?〃
  人们又是一阵哄笑。
  周仆看时间已到;就宣布会议开始。他简略谈了谈当前的形势和工作;接着就转人正题;略略提高了声音说:
  〃今天的会议;主要是讨论陆希荣同志严重的右倾错误和时他的处分问题。〃
  尽管会议的内容;早巳通知了人们;但因为〃严重右倾〃这个字眼本身的分量;还是产生了种少有的严肃气氛。顿时屋里一静;连雪花打着细格门窗的轻微的沙沙声;都能听见。
  人们斜视着陆希荣;沉静了好几秒钟;眼睛里流露着鄙视、不满和愤怒的神情。
  〃这是党的会议!〃终于陆希荣的脖子梗起来了;〃我希望我们的党代表说话公正一些。〃
  周仆极力控制着自己;不使自己的行动和语言超出一个政治委员的身份。他勉强地笑了一下;放缓语调说:
  〃有什么不公正的地方;可以讲。〃
  政委出人意料的平静;使陆希荣感到几分慌乱;也因此更加激怒了他:
  〃我要求周政委客观地全面地来审查我陆希荣的历史。我陆希荣参加革命;不说身经百战;大小仗也打过几十次了;我要求一次一次地来审查我在战斗上的表现。我要求个别领导人不要急于下结论;不要夹杂任何个人的情绪。……〃
  〃好嘛;让我们就来首先研究一下你在缚龙里战斗中的表现。〃周仆舍弃开陆希荣设置的重重障碍;平静地说。他好像是领导冲锋的班长;在对方重重的鹿砦、铁丝网的前面发现可以接近目标的地方。
  陆希荣的手指不易觉察地抖动了一下。他用激愤的脸色掩饰着自己的慌乱。
  〃审查任何一次战斗都可以。〃他大声地说。〃缚龙里战斗;缚龙里以前的任何一次战斗;摩天岭战斗;南天门战斗;大小胡庄战斗;南北齐战斗;太原登城战斗都可以;如果能够说明我右倾怕死。我可以立刻把我的大功功臣的奖状交出来;也可以把它扯掉。〃
  〃好好;大家来讨论吧。〃周仆说;〃陆希荣同志;据我看;不要说一张立功奖状。就是十张奖状也不能管一辈子。……既然你不是右倾怕死;为什么临阵脱逃;把部队撒下来?〃
  陆希荣像被挤到墙角里似的;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
  〃我要求上级认真地了解一下具体情况。〃他说;〃撤退?不错;是撤退了。但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生的?是在敌人的坦克突破阵地之后;我才同部队一起撤下来的。在这种情况下;这个连不撤下来;就会被敌人消灭;就等于给敌人送礼。我不能不对战士的生命负责。我没有权力使战士的生命遭到无谓的牺牲。〃
  坐在陆希荣旁边的孙亮咳嗽了一声;这是他发言的信号。
  〃希荣同志;〃他侧过脸瞅着陆希荣;〃你说你要对战士的生命负责;那末;你为什么就不对三连;不对郭祥他们的生命负责呢?你说你的阵地被突破;你为什么就不想到全团的阵地被敌人突破?〃
  陆希荣受到猛力的一击;有些慌张;连声说:
  〃唉唉;老孙;你不了解实际情况嘛!〃
  孙亮斜了一营教导员一眼。这位教导员一直神色不安地坐在那里;脑子里像正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还是让陈国发同志讲讲吧;他是很了解具体情况的。〃
  大家都听得出来;这是孙亮有意将他一军。
  〃对对;老陈讲讲。〃大家也跟着说。
  陈国发感受到强大的压力;立时满脸通红;彷徨四顾;不知说什么好。
  周仆实在看不下去;瞅着陈国发说:
  〃陈国发同志;你这自由主义可不是一天半天了!你对他的问题总是包着不讲;问题发展得这样严重;你要负一定的责任!〃
  〃我我……〃我这不是准备讲嘛!〃陈国发摊摊手;又胆怯地瞅了陆希荣一眼;〃我也觉得他似乎有一点儿情绪不够太饱满。……向缚龙里穿插的时候;路上他就说:'你看我们这些上级!要像这样用兵;不等打仗就拖死了。'到了缚龙里;大家一听说敌人还没有过去。都高兴得嗷嗷叫;可是他那脸色非常难看;我估摸着;他的思想是还不如敌人已经过去;在后面追一追更好一些……〃
  〃老陈!〃陆希荣愤怒地叫道;〃大家是要你讲事实;并不是叫你来这里讲脸色;讲估摸!你怎么知道我有这种思想?〃
  〃让人家讲下去嘛!〃孙亮给陈国发助劲。
  〃事实?我后面有事实!〃陈国发的声音也略略大了一点;显然陆希荣的质问某种程度激怒了他。〃到了缚龙里;他虽然不高兴;还是向团里要求把我们营放在正面。我就想;他的战斗责任心究竟还是强的。谁知道团里真的批准了;他的脸色都变了。他悄悄跟我说:'老陈!这一回可是拖不过去了;我这一百多斤肯定要撂到这里了!'还说;还说:'我死了;我的家当都送给你;我的这块表;请你给我保存着;以后替我送给小杨;做一个最后的纪念。'……〃
  〃老陈哪!老陈哪!〃陆希荣一连声叫着;〃我们可是老战友呀!我们在一块就伴儿可不是一天半天呀!你你你;你把这些开玩笑的话搬到党委会上;是什么意思?……再说;再说;我那些话正是表明我为革命牺牲的决心!我是说;就是扔掉这一百多斤;也要坚决地完成这个重要任务!〃
  听了陆希荣的一番话;陈国发又有些犹豫不决起来。周仆发现刚刚出现的突破口;眼看又被对方用感情的火网缝合在一处。立刻说:
  〃老战友是崇高的称号;但是不能用它来藏垢纳污。越是老战友;就应该更加不讲情面;就应该讲得比别人更加深刻、更加彻底。不然;老战友还有什么意义呀!……陈国发同志;你说对不对?〃
  〃对;你讲得对。〃陈国发低着头说;〃我过去领会错了。我总是怕伤了感情;影响双方的关系;工作也不好搞。遇见事;我就想;老战友了;出生入死的不容易;哪里有那么多原则好讲;一天价摆着个政治面孔干啥?凡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给上级讲了;他还得受批评;弄得双方都不好看。〃
  〃哼;瞧瞧你这思想!〃。周仆瞅了他一眼;〃你接着讲下点。〃
  一度动摇的战线又趋于稳定;陈国发恢复了勇气说:
  〃我们把部队带上阵地;我就发现营长把指挥所选得离前面太远了。我说;如果敌人的炮火切断了我们的联系;我们掌握不住部队的情况;是要犯错误的。他就说;'这不是打游击;这是现代化的战争!你还是考虑考虑你的政治工作去吧!'我怕影响两个人的关系;也就没有坚持。后来南边增援的敌人攻上来了;南北两面的炮火都打到我们的阵地上;他就钻在洞里不出来了:还悄悄对我说:'老陈哪;怎么办哪?你看两面的敌人都来夹击我们;就凭这稀稀拉拉几个步兵能顶得住吗?'我说;'守不住也得守;不然要犯严重的错误。'他就不言声了。接着;前面报告;敌人的坦克开始渡河。他又对我说:'老陈哪;你可要认真地考虑一下现在的形势。郭祥那人可是个滑头鬼;如果他要一撤;我俩会要当俘虏的!'我怕争论起来;弄得双方都不愉快;就没有理他。不一时;又报告敌人的坦克冲过了河。前面的战斗十分激烈。我怕阵地有失;就坐不住了。我对他说;我到前边看看去;亲自去掌握一下。他就说:'那很好;我就在这里掌握全盘。'可是我还没有走到一连的阵地;就看见一连撤下来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