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
知恩报恩 更新:2021-05-09 18:00 字数:4774
如果你有意探讨真理这类的根本问题,却仍然用快感作为衡量取舍的标准,那么你就已经预先为那经验设了限,所以这种方式是行不通的。
所谓的经验究竟是什么?经验中可有任何崭新而富有原创性的东西?经验只是一堆向挑战反应的记忆,它只能按照自己过去的背景来反应。你愈善于诠释经验,你的反应就愈多,因此,你不仅应该质问别人的经验,更应该反观自己的经验。如果你不能认清一个经验,它就根本不能算是经验,所有的经验必定是已经经历过的东西,否则你不会认出它来。你经常在旧有背景的局限之下,去认识一个经验的好坏、美丑或神圣与否,因此,凡是认得出来的经验,必然是陈旧的。
如果我们想要经历实相或真相,我们都会想要的,不是吗?想要经验它必须先认识它,我们一旦认出它,就表示我们早已从心中投射了一个假象,所以它仍然是思想及时间的产物,不是真相。凡是思想所能想出来的实相,绝不可能是真的实相,我们是不可能认出一种“全新”的经验的,所认出来的也只是我们本来已经知道的事,因此,即便我们声称自己得到了一种崭新的经验,其实它一点都不新了。通过各种不同的迷幻药来造成意识的扩张,寻求更进一步的经验,结果这经验仍然是在意识领域之内,因此,还是受到了限制。
我们已经发现了一项基本事实,那就是——一个不停地寻求和渴求更深更广的经验的心,就是肤浅而迟钝的,因为它其实永远活在自己的记忆里。
如果我们没有丝毫的经验,我们会怎么样?我们一向是靠着经验、挑战来振奋自己的,所以如果我们内心没有种种的冲突、变化和不安,我们大概早就昏昏入睡了,因此,挑战对我们来说是必要的。我们常以为没有挑战,我们的生活会变得呆板而沉重,所以我们仰赖着挑战、经验所带来的强烈刺激来磨练我们的心智。其实通过这种挑战和经验使我们清醒的做法,丝毫不能令我们清醒,反而会使我们迟钝。现在我就要问自己了:我能不能不靠任何挑战或经验的刺激来保持彻底的清醒,而不只是唤醒存在的边缘地带而已?这觉醒意味着肉体上和心理上的极度敏感,也意味着我必须放下所有的需求,因为当我有了需求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落入经验了。只有深入观察自己,了解内在需求的所有本质,才能从需求及满足感中解脱出来。
需求产生于二元对立,“我不快乐,但是我必须快乐”。这种“我必须快乐”的需求就是不快乐。当一个人勉力行善时,在那种善行中已经影射出它的反面,也就是邪恶了。任何的肯定之中,同时也包含了它的反面,所以当你努力克服某件事情时,反而是在助长它的威力。渴望经历真理或实相,正显示出你不满意目前状况的心态,因此,需求必定制造所需之物的反面,而反面之中都是早已经历过的事物。总之,一个人如果不能从无止境的需求中解脱出来,必定迷失在二元对立的窄巷中。你必须彻底认清自己,然后才能停止所有的追寻。
这样的心自然不会再追求任何经验了,它不再追求挑战,也不再认得挑战,它不再说“我在昏睡中”或“我十分清醒”,它完全处于本然中。只有那种肤浅、狭隘、困顿和受制的心,才会刻意寻求更高的境界。我们有没有可能停止所有的追寻和比较,而自在地存活于这个世界?当然可能,只是每个人必须亲自去发现而已。
深入这个问题的真相,就是默观冥想。可惜这个名词在东方和西方都被彻底 糟蹋了。默观冥想有各种不同的派别、方法和系统,有些系统要求你“把注意力集中在你的脚拇指上,看住它、看住它、看住它”。另一个系统则主张某种坐姿、调息或观心,这些都是纯然机械化的方法。还有些派别则教你一些咒语,要你不停的持咒,同时保证使你得到某种超觉的经验。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举动,不外是自我催眠罢了。由于复诵本身具有静心的效果,不论你反复念诵“阿门”或“唵”,甚至“可口可乐”都行,你都会有些感受的。这个称为真言瑜伽的方法,已经在印度盛行上千年了,可以说人人皆知。反复持咒的确能使人的内心平静柔软,除此之外,你仍然有个琐碎而卑劣的心。你不妨从自己的院子里捡一块木头回来,供在壁炉上,每天献上焚香,供奉一个月以后,你就会开始崇拜它了,一天不鲜花,你的罪恶感都会生起。
真正的默观冥想是无法可循的,也不是反复诵念及模仿。冥想和专心是两回事,一些冥想大师们最擅长的花样,就是训练学生们专于一念,而驱除其他所有的杂念。强迫学生学习这些把戏,实在是最愚蠢、最丑陋不过了,因为它会使你的心永远陷入冲突中。一方面他要你固求于所专心的念头上,另一方面,你的心偏偏喜欢跑到其他念头上,这充分展现出你实际上对其他的事更有兴趣。念头跑来跑去并不是问题,让自己觉察每个念头的动向,才是关键所在。
冥想需要一颗极其敏锐的心。冥想乃是对生命的全盘了悟,在其中所有支离破碎的认知都停止了。冥想不是控制思想,因为思想一旦受制,就会引发内心的冲突。如果你已经了解我们在前面所讨论的思想的生成及其结构,念头就不会再从中干扰。这种了解的本身,就是修炼,也就是冥想。
冥想就是觉察每个念头和每个感受,绝不加以是非判断,而只是观察,随着它律动,从这份觉察中你会认清思想及感受的所有活动,寂静就会在这份觉察中出现。用意念造成的静止是停滞的,是死的;反之,如果思想者能了解自己念头的生起和本质,并了解为何所有的思想都是陈旧的局限,从这个中间产生的寂静,才是真正的冥想,因为冥想者已经不在了,心也已经空了。
如果你用一小时全神贯注地读这本书,就是在冥想了。如果你只想摘取其中几句话,搜取几个观念待会儿在想,那就不是冥想了。冥想是用所有的注意力,整体而非局部地觉察每一件事。没有任何人能教你如何这般全神贯注。如有任何派别教你全神贯注,你都只是在对那个方法全神贯注,而不是真的全神贯注。冥想也许可以算是生活中最伟大的艺术了,没有人可以从别人那里学会它,它的美也就在于此。其中毫无技巧可言,因此,也就产生不了权威。如果你学着观察自己,观察自己走路的姿态、吃东西的方式、谈话的内容、如何闲聊、憎恨、嫉妒等,如果你能觉察这所有的一切,而不加拣择,那就是冥想了。因此,当你搭公车时、在阳光照射的树阴下散步时,听鸟儿歌唱,或注视着你的妻儿的脸庞时,你都可以进行冥想。
一旦了解了整个觉察的过程,爱就产生了。爱不是任何方法或习惯的产物,爱也无法从思想中培养出来,只有在完全的寂静中,连冥想者也一并消失时,爱才可能产生。心智必须先彻底了解自己的念头及感受的整个活动,才可能静得下来。要想了解思想和感受的整个活动,就不能在观察时加入任何的责难。能如此观照,就是修炼,这个修炼是流动,也是自由的,而不是臣服于某种权威。
第十六章 彻底革新
我们在这本书中,从头到尾所讨论的,就是如何为我们自己以及我们的生活,带来和社会的现实结构丝毫无关的彻底革新。现实社会是极恐怖的,不论是为了自卫或攻击,它始终充满了永无休止的争执。我们真正需要的是一种崭新的东西,也就是心理上的革新和突变。
陈旧的脑袋已经无法解决人际关系的难题,陈旧的脑袋总是局限于亚洲人、欧洲人、美洲人或非洲人的框框中,因此,我们现在要问自己一个问题:到底有没有可能产生脑细胞的突变?现在我们对自己已经有较深的认识,让我们再问一下自己:一个人有可能在这残忍无情的世界里过正常的生活吗?这个世界愈来愈有效率,因此也愈来愈无情了,那么一个人有可能从他的人际关系以及他整个的思想、感受、行为和反应上彻底改造吗?
每天我们都看到或读到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残暴事件,你也许会说“我无能为力”或是“我哪有能力影响整个世界”,然而我却认为你对这个世界可以产生极大的影响,如果你能在日常生活中停止暴力,不与人计较、争胜,不制造任何争端地平静度日,一个小火苗就能造成熊熊烈火。这个世界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完全是我们所有的以自我中心的行为、偏见、仇恨和国家主义所造成的。我们说自己无能为力,就表示我们对内心的秩序也一样无奈。我们已经造成这个世界的分裂,我们自己也活得支离破碎,我们与这个世界的关系也将会破裂。反之,如果我们行动时,我们的觉性是彻底而完整的,我们和世界的关系也必定会产生巨大的革新。
任何有意义的运动或影响深远的行动,都必须从我们每一个人开始。我们自己必须先改变,必须先认清我与外在世界的关系的本质和结构。这份洞悉力就是行动,有了这份洞悉力,身为人类一员的我,就能为这个世界带来另一种品质。这种品质,对我而言,就是道心。
道心和信仰宗教的心是截然不同的。你不可能一边自视为印度教徒、基督教徒或佛教徒,然后一边同时拥有道心。因为真正有道心的人已经不再寻觅,不再把真理当实验品。真理是不受你的喜好、痛苦所支配的,也不受印度教或其他宗教的控制。在道心中没有任何恐惧,因此,也不需要任何信仰来支撑,它只是一切事物的本来面目。
道心之中就是空寂,它不是来自思想,而是来自觉察,它是没有冥想者的真正冥想,这些在前文已经探讨过了。在这份空寂中,充满了没有任何冲突的巨大能量。能量就是行动和运转,所有的行动就是运转,所有的行动也就是能量,所有的欲望、感受、所有的思想都是能量,甚至所有的生活和生命也都是能量。只要那股能量不受任何冲突、矛盾和摩擦的干扰,就可以变得无量、无限。只要没有摩擦,能量就没有疆界,也就不受任何局限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人类永远喜欢把摩擦带到能量中?他为什么要在生活的运作中制造摩擦?是不是因为他仍然认为纯粹污染的能量只是一种理想而已?这种能量真的存在吗?
我们不仅需要能量来彻底革新自己,同时也需要用它来反省、观察和行动。只要在任何一种关系发生冲突,不论是夫妻之间、人和人之间、团体和团体之间、国家和国家之间、意识形态和意识形态之间,不论这冲突是内在的或外在的,不论它多么细微,都是一种能量的损耗。
只要观察者与被观察者之间存在着时间的隔阂,摩擦就会产生,而能量就会因此损耗。当观察者与被观察者合一时,两者之间就完全没有任何时间的缝隙,能量就会凝聚到饱和点。又因为这股能量中已经没有任何动机,没有自我了,它自然能找到自己行动的管道。
我们需要极大的能量来认清自己在生活中的困惑,假设你存有“我必须认清”的决心,虽然它能激起你发现真相的生命力,但追寻往往暗示着时间感,在前文中已经讨论过,这种逐渐解除心智局限的方法是行不通的,时间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不论我们是年轻或年长,只有在当下这一刻才可能将人生的过程导入另一个次元。寻找和当下现实相反的东西,也不是解决之道;所有人为的锻炼,那些通过方法、老师、哲学和传教士而强制学来的东西,更是幼稚不堪。如果我们认清了这一点,就必须自问:我们是否可能随时突破这个世界累积的沉重束缚,而又能不再落入另一种束缚中?也就是说,人类可能自由到心智变得完全清新、易感、活泼、强烈而又充满觉察力吗?这才是我们惟一的问题,除此之外,别无问题了,因为只要我们拥有这种崭新的心智,它自然能处理任何问题。所以这是我们惟一该问自己的问题。
可惜我们从不质疑,只希望别人告诉我们如何去做。我们的心理结构中有一样奇怪的东西,就是喜欢听别人的指使,这是上万年以来洗脑的结果。我们时常希望自己的想法能受到他人的肯定和证实,因此,当我们在问一个问题时,其实是在问自己。我所说的话并不算什么,等你合上这本书的时候,可能已经把它们忘了,也许你还记得其中几句话,也许你会把书中的思想和其他著作比较一番,但你就是不愿意面对自己的生活。你的生活、你